这时方都统进来说,“皇上,刚刚臣去查了七皇子营帐的守卫人数,与之前报上来的人数少了二十二人。”
皇上脸色已经不能用难看来形容了,“七皇子,那二十几人去哪了?这么巧,和林子里的死士人数一样。”
“儿臣不知,定是有人陷害儿臣,还请父皇明察。”七皇子还是求饶,但视线却是扫过江陌吟几人,他的死士都是偷偷潜入的,他的守卫定是这些人做的手脚,一个一个的,都站在太子那边,他是老七,凭什么不是他当太子。
“如今人证物证都有,你还不肯承认。”皇上失望的摇头,“来人,将七皇子押回长安,关入延尉诏狱,秋猎后由封延尉等人查清七皇子的一应恶行再行处置。”
“皇上圣明。”百官下跪齐呼,掩过了七皇子高喊的声音。
司徒领命后往外走,路过江陌吟时意味不明的笑了笑,“你们私底下的动作还真多。”
说完不等江陌吟解释就大步离开了。
封落荻根本就没午睡,坐在营帐里一直提心吊胆的,听到外边的动静立马就跑出去了,天子坐在高台一一审判的样子她看都看在眼里,最后一一抬出来的尸体她也看在眼里。
那几十个黑衣人是谁她不知道,但那两个随从她却有过一面之缘,他们本不该死的,封落荻念及自己如今站在这里的理由,她愿意昧着良心占用他人的身体不过也不是不愿离开人世想回到二十一世纪,那这些人呢,因为一个人的私心而失去生命?
封落荻看向太子的营帐,几个人正在送昏迷中的太子回营帐,封落荻狠狠的盯着那个闭着眼睛的人,那个狠心的人。
“你现在的神情被人看到会误会的。”一个声音突然在她身后响起。
封落荻回头看,是司徒,不知什么绕到她的身后。
“大家不是都没事吗?不需要这么伤心。”司徒伸手擦拭她眼角的泪水。
封落荻站在那,也不避开,仰着头看他,“我记得你说过当年的太子还只是个皇子时虽然平凡但因性情敦厚温和,父恭弟慈,爱民谦和所以才被皇上赏识的。”
“对。”司徒也直直的看着她。
“听说太子一直以来都致力于改善民生所以风评很好。”
“对。”
封落荻笑了,虽然眼眶还是红的,“我不懂朝政,但是如果是这位太子当上了皇上,陌吟期待的盛世永远都不会到来。”
话听起来大逆不道但是司徒用眼神示意封落荻继续说下去,好在他来之前让暗卫们看紧些了。
“七皇子是打算刺杀他,但有像陌吟这样的人辅助他,不管多少次他都可以避开的。但是这次他没有,不是怀疑自己底下人的实力,而是不放心七皇子的势力日益强大威胁到了他太子的位置。他口口声声叫七皇子七弟,却要如此下狠手,七皇子今日败得如此彻底一定是因为太子做了手脚的。父恭弟慈,他欺骗皇上除去手足,他绝对做不了仁义之君。”
封落荻又问,“二十名影卫还剩下多少?”
“五名,其余人的尸体被带走了。”司徒也不瞒她。
封落荻又笑了,这次笑得有些惨淡,“加上那两名随从就是十七条人命。他明知七皇子要杀他,还偏偏送上门,就为了除掉七皇子,他牺牲了跟随自己的十七人,而这些人原本不会死的。他做不了仁德之君。”
“他所做的一切是为了自己不是为了百姓。说他亲民也不过是为了让自己登上权力的最高峰。为了百姓登上皇位才是真正的明君,为了权力登上皇位,不管有多大的功绩,为百姓做了多少事,一旦威胁到自己手中的权力,他一定会舍掉百姓,他没有资格当皇上。”
封落荻一股脑的把自己的想法说出来,心中的憋闷是少了些,又惊觉自己说了在这个时代大逆不道的话,慌忙弥补,“这只是我一个女子的想法,你当我胡言乱语就行。”
说完就匆匆跑掉了。
司徒看着她跑开的身影叹气,陌吟,连落荻都懂的事情,你为何就看不到了呢,那个太子,已经被权利迷住了眼。
司徒揉揉眉心往自己的营帐走,还有一件事他没告诉落荻,那二十名影卫是自愿埋伏的,他们早就做好了为太子牺牲的准备。只是让落荻这样误会也好,误会了就会远离太子,远离危险。
因为看到那么多尸体觉得难受的封落荻一直待在营帐里,晚饭也没吃,她不知道的是,七皇子刺杀太子一事在朝中引起了多大的轰动,虽然目前证据不算是特别充足,但是七皇子进了延尉诏狱,想要出来,那是很难的。
延尉诏狱,自太祖开朝以来就是处理全国政治案件的地方,事无大小皆要从地方传至长安延尉诏狱。但自上一代皇上以来,全国的政治案件逐渐减少,为了有效管理延尉诏狱,不浪费人力财力,先皇让延尉诏狱接手了所有皇亲国戚、三品官员以上的案件。皇亲国戚的案件与宗正配合,在延尉诏狱和天牢间来回。三品以上的官员由府立案延尉诏狱处置。由此,延尉虽然是二品官,但成了人人巴结的对象。但是无论是上一任还是这一任的延尉,为人正直刚正不阿,进了延尉诏狱的想轻松的走是不可能的。
而这次,七皇子的政敌看着他进了延尉诏狱,不主动帮助封延那就对不起这次机会了。
入夜了,封落荻还是半躺着拿着卷竹简再看,良久都没动一下竹简,那眼神明显是在放空,看上去还没缓过来。
这时,营帐外传来司徒的声音,“方便进来吗?”
“方便。”封落荻放下竹简,从塌上下来,在盆子里净手。
“这么晚了还没睡?”封落荻望向挑帘进来的司徒。
“才处理完事情。”司徒直接邀请,“有个地方想带你去一下,有没有兴趣?”
封落荻走到门口看外边的天色,“这么晚了能去哪?”
“来了就知道。”司徒当封落荻答应了,带头往外走,封落荻连忙跟上。
夜挺深了,大家都在各自的营帐里休息,在外边活动的只有负责巡视的守卫。
司徒径直带着封落荻往猎宫的后边走,那儿有一条小路,司徒手上提着一个灯笼,照着路。
“说起来我一直很疑惑,”封落荻仔细看着脚下的路,“司徒你支持谁?亦或是中立的?”
“想知道?”司徒目视前方,“我可以告诉你,但是这就意味着你站在了我这一边,那么,还想知道吗?”
封落荻轻笑,“真是个狡猾的问题,你真的不是呆,能当将军的怎么可能呆。”
司徒把右手的灯笼放到左手里,右手抓住封落荻的手,带着她走,“接下来的路有点陡,跟着我走安全些。”
封落荻想收回手,但是司徒就是紧拽着不放,也不回头看封落荻。
封落荻想了想,又看看越来越窄、越来越崎岖的路,还是作罢。
“这路怎么看是才踩出来没多久的?”封落荻发现两边的草丛都是齐腰斩断很整齐。
“嗯,傍晚的时候才踩出来的,”司徒解释,“这么多年没来这一块结果路上都长草了。”
“你以前也来过?”封落荻好奇,努力让自己忽略手心的火热。
“十二岁那年吧,”司徒发现自己现在经常想及幼时的事,“发现了一个美丽的奇迹。”
“美丽的奇迹?”封落荻不自觉的笑,“能让你有这个评价那肯定是个好地方。”
“怎么突然感觉你对我的评价高了?”司徒失笑。
“就没差过。”封落荻眨眨眼,浑然不记得自己曾经说过他什么。
两人艰辛的七绕八绕的,最后上了一个小山坡,山坡上还有些草,但是一眼看过去还是觉得光秃秃的。
“这里有什么?”封落荻东张西望,但手上的动作却是挣开司徒的手,司徒这会还是很轻巧的放过她了。
“往上看。”司徒把灯笼放在地上,指了指天。
封落荻仰头看,是一大片的星空。
满天星斗,星月交辉,像随意散落的珍珠,一条银色的带子穿过其中。星空很低,低得似乎可以用手去触摸。夜凉如水,星河在转。
她想起了李白的一首诗。危楼高百尺,手可摘星辰。不敢高声语,恐惊天上人。
“好漂亮,我第一次看到这么漂亮的星空。”封落荻感叹。
“当年我也这么觉得,似乎用手就可以触摸到。”司徒也感叹,“我以为这儿是唯一的,到了漠北才知道,那儿的星星也沉得要落下。”
“漠北,总感觉是个很荒凉的地方,”封落荻敛眉,“但每次从你嘴里说出来,就觉得那是个美丽的地方,只有懂那的人才知道的美。”
“好想去漠北看看,”封落荻的眼睛弯成了星月,“可是我应该不会离开长安。”
这会司徒没有顺着她的话说,而是望着星空,他一直都是被人仰视,很少去仰视什么,但是每次打了胜战,大家都在军营里庆祝的时候,他都会一个人带着一壶酒去沙漠深处,躺在地上,看着那片星空,心便不再躁动。
“司徒,”封落荻不再仰视星空,而是看着司徒,“谢谢你,真的很谢谢你,司徒。”
她的胸口有想喷薄而出的感情,但是她很好的压制住了,她感谢这个男人,她会一直记得他,在二十一世纪一直记得他。
“我会一直记得你的。”
封落荻直视那双星空下的眼睛。
司徒却无言的看着她,突然往前走了一步,伸手似乎打算抱住封落荻。
封落荻笑着往后退了一步,“这么美丽的奇迹我都欣赏到了,这次秋猎就一点遗憾都没有了。回去吧,明天估计你还有很多事会忙的。”
司徒定定的看她,最终也只说了,“好,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