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江酒楼的经理亲自出来接待了陆涤飞,领着他来到常坐的一桌,向他推荐今晚的特色菜和一种不错的酒。
陆涤飞一双邪目四下巡睃了下,摆摆手,“今天是请女士,来点红酒吧!”
领班经理笑着下去,随即服务员给陆涤飞送上一壶最好的龙井茶。
陆涤飞一小碗茶刚喝到一半,就看到白雁站在门口朝里张望着,他微笑地招手,白雁点点头,然后转过身去,从外面又拖进来一个女子。
女子挣扎,死活不肯进,白雁拼了命地拉,两人像拔河似的,你进一步,我退一步,势均力敌。
白雁突然来气了,站起身,板着脸和女子说了什么,女子小脸一耷拉,嘟着嘴,乖乖地跟着白雁往里走。
狡猾的丫头,陆涤飞心里面暗道,脸上却是满面春风。
“陆书记,这是我朋友柳晶。听说最近有个抢劫团伙流窜到滨江,经常晚上出来作案。我晚上一个人不敢走夜路,让我朋友过来陪我。没关系吧!”白雁眯眯笑着。
他怎么会让她一个人走夜路呢,当然会一直把她送到住处,哪怕床边也行。
“你看你这丫头又说傻话了,你的朋友也是我朋友,能和这么漂亮的小姐共进晚餐,不知有多开心。”陆涤飞宠溺地对着白雁斜了一眼,走过去,替两人拉开椅子,并把脱下的外衣挂在旁边的衣架上。
坐下后,柳晶咬牙切齿地在桌下狠狠地踹了白雁一脚。心里面恨死白雁了,不就吃了她两只大螃蟹吗,就像欠了她八辈子债,讨债鬼似的要挟着她陪她来和一个男人吃饭,不然,孤男寡女的出个什么事,柳晶负全部责任。
这男人偏偏是她讨厌的那种作威作福的官,还是个臭名昭著的花花公子。她在白雁的淫威之下,只得屈从。
这不,坐在这儿,明晃晃的一支透亮的大灯泡,手脚都不知怎么放,笑起来脸上的肉都在抖,这哪叫吃饭,叫活受罪。
白雁毫不手软地回拧了柳晶一把,仍笑得眉眼弯弯。
如果,她明确地告诉陆涤飞,她不想再与康剑有关的人牵扯,陆涤飞会视作耳边风。唯有用行动来表明决心,让陆涤飞没机会提康领导,也没机会提那个无聊的合作计划。
柳晶,今晚是她的挡箭牌。
“柳小姐,请点菜,挑自己喜欢的,就当是白雁请客。”陆涤飞温和地笑着把菜单递给柳晶,言下之意他和白雁如同一家人。
柳晶局促地接过,一翻菜单,首先看向后面的价码,惊呆了,忙扭头看白雁。“这是黑店。”她用唇语说。
白雁微笑,“别怕,这陆公子有的是银子,好好地敲一下。”
柳晶硬着头皮,胡乱点了一道虾还有一条鱼,白雁又点了些蛤之类的,陆涤飞笑笑,另外加了些别的菜。“这里的菜吃再多,都不会增加一点点脂肪,尽情地吃。”他像个女性专家似的对两人说。
柳晶鼻观眼,眼观口,一动不动,只耳朵竖着。
酒楼里的桌子,陆陆续续坐满了。
灯火通明,推杯换盏,歌舞升平。
陆涤飞招呼过柳晶,等菜的时候,就把目光柔柔地投向白雁,“丫头,最近好像变漂亮了?”
“陆书记别笑我了,我知道我胖了不止一点。”白雁摸摸脸,不动声色,宠辱不惊,“陆书记气色才不错呢!”
“胖一点好呀!我最喜欢女人珠圆玉润。丫头,你有没听说清朝与唐朝的选美标准各是什么?”
“请赐教。”
“清朝时,流行的是林妹妹那种病歪歪的骨感美,叫美人上马马不知。唐朝时,则是以杨贵妃的玉凝华脂的丰韵为美,叫美人上马马不支。我欣赏唐朝那种健康的自然美。”
在旁边坐着的柳晶有点不开心了,她现在瘦得像一把干柴,这个陆公子意思就是说她不是他喜欢的“那杯茶”喽,真是好笑,她是在空窗期,可像这种大众情人似的男人,她还看不上呢!
菜上得很快。
谈话暂告一段落,陆涤飞给两人倒了红酒,热情地让柳晶多吃点。柳晶不抬眼,埋头大吃。
陆涤飞则亲自给白雁剔鱼、扒虾、挑蟹肉,无微不至地散发着亲昵的关心。
白雁落落大方地道谢,陆公子是个小人,这是在报复她呢!
柳晶惊愕地咀嚼着虾仁,雁这丫头难道真是官太太的命,过了一个叫康剑的村,又来到了一个叫陆涤飞的店,不过,这是个色店,怪不得雁把她拉来。
柳晶是有正义感,但还是觉着如坐针毡。江鲜再美,吃在嘴里如同嚼蜡。
“当!”厅堂里突然发出一声盘子落地的碎裂声,客人们不约而同地都转目向声音的发源地看去。
陆涤飞这桌与那边隔了座屏风,柳晶把身子探出一大半,才看到。她兴奋地扭过头,“雁,我看到一个熟人,就是简秘书,好像他们小两口在吵架,我去劝架哦!”她丢下筷子,如蒙大赦,见义勇为去了。
白雁想叫住柳晶,她像一阵风,刮得很快。白雁无奈地耸耸肩。
“你的朋友倒很识趣,总算给我们留下一会独处的空间。”陆涤飞手搭在椅背上,轻抿着红酒。
白雁笑,含蓄的、模糊的。
屏风那边,简单像喝得不少,抓住娇小的女友,痛楚地问,毫不在意四面看来的目光,“感情不是木板,怎么能说断就断?”
女友小脸绷着,冷冷一笑,“感情还不如木板呢!木板断了,还有两块在那儿。感情说没了就没了。对不起,我不再爱你了。请你有点男人样,松手,不要让我瞧不起你。”
简单的手抖着,嘴唇战栗着,“你真的要……这么绝情?”
“我百分百的确定、肯定,听到没有。”小女友有点不耐烦了,“我不愿意和你一样碌碌无为地留在滨江这个小地方,做个点头哈腰的小秘书,我要到更大的城市去创业,去寻找我灿烂的人生,你,别挡着我的路。”
简单嘴角勾起一抹苦涩的笑,他缓缓地松开了手指,“好,你走吧!”
女友头也不回地噔噔地往外走去。
简单扶着桌子,跌跌撞撞地坐回椅子,拿起酒瓶,等不及倒进杯中,对准嘴巴,咕咕地猛喝了几口,突地一呛,他咳了起来,酒喷了一桌,才发现桌边站着一个人。
“看……看什么看,没看过别人失恋吗?”他瞪着眼,口齿不清地问。
柳晶十指交织,小心地避开地下的菜,坐也不是,站也不是,今晚怎么就这么倒霉呢,还没劝到架,人家就分手了。
“这种失恋算什么,我见过比这大得多的失恋。”她翻了个白眼。
简单冷笑,“能有多大?我们恋爱二年,同居一年,和夫妻没什么区别的。”
“那又怎样,我……都和他同居十四年,还不是分了。”
“呃?”简单吓得一愣,摇摇头,恢复点神智,认出了柳晶,撇下嘴,眨巴眨巴眼,“你小学就和他同居了?”
“拜托,你有点正常人的思维好不好?十年过家家,四年同居行不?”柳晶今天像是遇着了知音,话如泉涌。也可能是她觉得与简单同为天涯沦落人,他的心情,她能体会,他的失落,她能琢磨。所谓话逢知己千句少呀,她也不站了,把椅子一拉,大大咧咧地坐下,对着简单推心置腹:“十四年前,我才十岁,就算我发育良好,可以同居,他才十三,没那个能力吧!”
简单咂咂嘴,点头,“这话有道理,男人发育比女生晚,十三岁,就一小屁孩,啥都不懂。”他拿起酒瓶,给柳晶斟满了一杯,自己也倒满,眯着眼,“那你感情基础雄厚,咋也经不起外力冲撞呢?”
“敌军太强大了呗,而且内部又出现了叛徒。”柳晶想起当日之事,牙痒痒地说道。
“喔。”简单手托着下巴,眼神一黯,“原来这世上受伤的人还不止我一个。”
“你这不叫伤,我那才叫伤。心口像被戳出了个洞,沽沽地往外流着血。”
简单轻轻抽了口冷气,盯着柳晶的胸部看了好一会,“有那么严重?”
“我还曾想到过死。可是后来想想不值得,我要活得好好的,看着他们白头偕老,生个小孩没屁眼。”
“没屁眼可以做手术的。”简单眨了眨眼,“我倒不是特别恨我朋友,只是心里面特冷特冷,这几百个日日夜夜,怎么说凉就凉了。”
“要是有余温,那还叫分手?”
简单坐直了一些身子,突然很认真严肃地问:“柳护士,你相信命吗?”
“呃?”柳晶不太明白。
简单神秘地压低了嗓音:“你看啦,康助结婚时,我和你做伴郎、伴娘。”
“对呀!”
“可是现在,康助离婚了,你和男友分手,我也和女友分手,怎么会这样巧呢?这证明伴郎与伴娘的命运是与新郎、新娘的命运紧密联系的。他们幸福了,我们也就会幸福。对不对?”
柳晶睁大眼,“好像是有那么一点道理。”
“这就是个命运链。不能随便答应帮人家做伴郎呀!”简单好不后悔。
“那有什么解决的办法呢?”
简单用手指敲了几下桌子,皱着眉头,思考了一下,“如果康助和白护士复婚,我女友、你男友说不定就能重回到我们身边。”
柳晶摇摇手,“他都给别人看光、摸光,重回到我身边,我不要。”
“我女友是为事业而分手的,只要她肯回头,我就会等她。”
“志不合而路不同。”柳晶突然有点火了,腾地站起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