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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乘胜追击 (2)

我不禁暗自苦笑。安乐王说没看错我,其实是在说郡主眼光不差吧。我正想再谦逊几句,这时赞礼忽然道:“蒲尚书、蒲安礼将军到!”

所有的人都“哗”了一声。蒲安礼冲锋陷阵,而且他是世家子弟,人长得威武高大,大概更得那些宗室的欢心。

这时蒲安礼随着他父亲进来了,他一条手臂吊着绷带,唐郡主走在他身边。文侯迎了上去,笑道:“蒲尚书,你也来了,真是蓬荜生辉。令郎不愧为勇者,唐侯有此半子,九泉之下也该瞑目了。”

蒲峙看了看站在文侯身边的我道:“这位便是甄侯新近提拔的楚休红吗?”

我行了一礼道:“蒲大人,末将楚休红有礼。”

蒲安礼从鼻子里“哼”了一声。他从当初就与我不相能,现在还是这样。不过他有可能要袭武侯之爵,比我要高得多了,只怕更加看不起我。

文侯微笑着道:“蒲尚书督造战船,蒲将军冲锋陷阵,贤父子不愧为国之栋梁,令人钦佩啊。蒲大人,我已向帝君上书,为蒲将军请求褒奖了。”

现在蒲峙虽然没有明确表明态度,但看样子有倒向二太子一方之意。文侯这么说,只怕是还想将蒲峙拉回自己一方来。可是蒲峙却只是微微一笑道:“大人费心了,这些只是卑职等的本分。”

文侯和蒲峙寒暄了两句,话说得客气,但我知道他们各有打算,只怕各自也知道得清楚。工部尚书在兵、刑、户、工四部尚书中位居末位,蒲峙可能也有自己的打算。

等了一会儿,门口突然一阵喧哗,那是太子和二太子一块儿来了。帝君子女虽多,但能继位的只有这两个正宫所生的嫡子,他们两个也时常相斗,我没想到会一块儿过来。

太子和二太子几乎同时出现在门口,所有人都跪下来行了礼。等静了下来,太子看了我们一眼,微笑道:“列位大人,今日我军勇士浴血奋战,得此大胜,帝君闻讯大喜,命我破格嘉奖此战第一功臣。”

我的心头猛地一跳。多半是文侯请命来嘉奖我了,不禁一阵狂喜,挺了挺胸,却见太子从身边拿出一卷帛书交给文侯,文侯展开了念道:“蒲安礼将军上前听封。”

我本来已准备走上前去了,听得这几个字,不由怔住了。蒲安礼脸上露出喜色,走上前道:“末将在。”文侯又道:“天保帝二十七年五月十三日诏曰:查文侯甄砺之卿所奏下将军蒲安礼,素怀忠义,勇毅过人,实栋梁之材,准予袭武侯之爵,钦此。”

蒲安礼要袭爵,我自然早已耳闻,但我想不到这是文侯提出来的,而且如此之快,白天一仗打完,晚上马上宣布。这时蒲安礼也意外得浑身发抖,可能他觉得文侯多半会反对,却没想到这是文侯提出的,他感激涕零地磕了个头道:“谢陛下大恩,末将粉身难报。”

周围的人一阵欢呼,在人群中,我发现路恭行并没有什么表示,只是在路翔耳边说了几句,而二太子的脸色很难看,似乎既意外,又恼怒。

等欢呼声过后,文侯大声道:“列位将军大人,有蒲侯这等勇士,不畏艰险,实我帝国之福。但不知列位可知道,大敌当前之时,也有人居然与妖兽暗通款曲?”

文侯的话音不大,但却如一个晴天霹雳,我看见二太子的脸色也变了变。我当然不相信二太子会和蛇人有什么勾结,但我也马上明白了二太子的心思。

文侯是要对二太子一党下手了!他抢在二太子提议蒲安礼袭爵之前提上奏折,把这个人情抢了过来,然后马上又要指认二太子的重臣为叛逆。

一想通这点,我只觉得身上发凉。文侯的手段如雷霆万钧,只怕完全出乎二太子的预料。现在是庆功宴,来的尽是些重臣,这些重臣中属二太子一党和太子一党的分别是一半,而所有人都在为击败蛇人欣喜若狂,文侯自己的声望也是达到了他的巅峰。此时他除非说二太子本人为叛逆,否则不论说谁都不会有人敢有异议。我原本还觉得文侯此时就开庆功宴太过着急,直到现在才算明白过来,这原来也是文侯的一条计策。

只是不知道二太子的哪个重臣会被推出来?难道是路翔?但文侯说过现在还不会对付他。属于二太子一党的还有一些朝臣,但那些人却并非是燃眉之急,似乎还不足以要到这时候被提出来。

这人究竟是谁?

我站在文侯身后,只觉文侯的气息也粗了点。此时堂中的所有人都屏住呼吸,都想知道文侯会点谁的名。文侯重重地吸了口气,大声道:“天保帝诏曰:查户部尚书邢历,官居一品,贪墨成性,私向蛇人泄露军机,现革去官职爵位,付三法司会审。”他念完了,忽然喝道:“来人,将邢历拿下!”

文侯刚说完,从人群中忽然有两个人一把扭住了邢历。邢历原本也站在那儿听着,没料到居然会有这等事,叫道:“文侯大人,这是何意?”

文侯喝道:“邢历,你于蛇人围城时私开北门,将家产运到雄关城,可是不假?”

邢历是户部尚书,掌管的也是全国财政大权,一向有贪婪之名。当蛇人来袭时,他将家产转移到别处自然毫不稀奇,当时帝国上下凡是有钱的多半都将家产转走了许多,便是帝君自己不也是将内府宝物转到了昌都省吗?若以这种理由将邢历抓起来,只怕太也软弱了。

果然,邢历叫道:“大难来临,谁人不会避凶趋吉?大人,转移家产卑职实有,但泄露军机,卑职绝不敢认。”

文侯冷笑道:“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来人,将邢历打入天牢,听候三法司会审。”

门忽地一下开了,从里面出来几个全副武装的府兵,一把抓住邢历。邢历张大了嘴,只是叫着“冤枉”,这时有个人忽然挤开人群冲了过来,跪到文侯跟前道:“大人,家父定是冤屈的,请大人明察。”

那是邢铁风。他今天也是随蒲安礼冲锋的,身上还带着伤,此时大概冲得急了,肩头又渗出了血迹。文侯扫了他一眼道:“你是邢历的儿子吗?”

邢铁风道:“末将是帝国第一军都尉邢铁风。大人,末将敢以性命担保,家父绝不会与蛇人私通。”

文侯冷冷地道:“是否确实,自有卫尚书审问,邢将军退下吧。”

邢历此时已被两人架着出去,临出门时,他突然叫道:“那是矫诏!陛下绝不会发这等诏书的!”

这话让屋里所有人都一阵喧哗,邢铁风脸色变了数变,跳起来叫道:“大人,你这诏书是假的!”

文侯道:“大胆!你竟敢说太子殿下的诏书是矫诏吗?来人,将他绑了!”

文侯刚说完,邢铁风猛地扑上来,道:“大人,失礼了!”他身边并无兵器,赤手空拳地扑上来,文侯还没表示,太子惊道:“救驾!救驾!”

蒲安礼这时踏上前一步,喝道:“邢铁风,住手!”他身材高大,站在文侯跟前如铁塔一般,邢铁风冲得急,在蒲安礼身上一撞,忽然倒着翻了个跟头,稳稳站在地上。我吃了一惊,没料到邢铁风现在的本领也大有长进,这一招利落灵便。他单手撑在地上,叫道:“蒲大哥,他们今天对付我爹,明天就会对付你,你难道不知道吗?”

周围一片哗然,文侯脸也沉了下来,喝道:“楚休红,去助蒲将军一臂之力,将他擒下!”

邢铁风这话并没有错。邢历现在已经有投向二太子一方的迹象了,但还没有公然表示,文侯在这个时候对付邢历,也是为了让同样犹豫的蒲峙明白一下。我不信邢历真会投向蛇人一方,但以文侯之能,我也相信他定会找出令人信服的证据来,也肯定已经找到了。而他拉蒲峙,对付邢历,只怕是因为蒲安礼现在要继位武侯吧。如果那时唐郡主看中的是邢铁风,只怕文侯就会找到蒲峙通敌的证据了。

正想着,听得文侯对我厉声呼喝,我浑身一凛,走上一步,道:“是。”伸手便要去拔刀。来赴宴的人当然都不曾带武器,而我是文侯特许佩刀的,只是手刚摸上刀柄,心中却是一沉。

邢铁风赤手空拳,要我拔刀对付他,不论邢铁风与我有多么不合,我也干不出来。我正想着是不是该替邢铁风求情,还没打定主意,却听得蒲安礼道:“文侯大人,邢铁风心伤父亲之变,情有可原,还望大人网开一面,让他自行谢罪吧。”

文侯微微一笑道:“蒲侯真是仁人之心。”

邢铁风的脸上也在忽阴忽晴,此时邢历已被拖了下去,他被一大批人围在当中,所有人都像看怪物一样看着他,让我不禁对他起了怜悯之意。邢铁风虽然不是什么出类拔萃的大将之才,却也兢兢业业,屡次与蛇人苦战,如果他不是邢历之子,现在虽然也升不到都尉,但多半也会和钱文义、曹闻道一样升到备将了吧。现在,他在短短的一瞬间从尚书公子成了一个叛逆,心中实在不知是在想些什么,只是茫茫然站着。

文侯喝道:“将邢铁风将军带下去,不要亏待了。”他说着,嘴角已浮起一丝笑意。边上已有两个府兵上前,架住邢铁风走了下去。邢铁风木然地由着他们摆布,也不再反抗。正要带下去时,邢铁风忽然叫道:“二太子,文侯对家父下手,最终可是对您下手啊!此时您不说话,将来在您身边可就没人了。”

二太子的脸涨得通红,却也没有吭声,想必觉得邢铁风这话说得没错,只是在大庭广众之下喊出来,那是将太子和二太子之间表面上的良好关系也揭破了。文侯却也没有制止邢铁风的话,只是捋着须髯,似笑非笑地看着二太子。二太子抬了抬头,似乎要说出话来,但想了想,还是没有说。

邢历八成是冤枉的,文侯此举,只怕正是要震震那些有投到二太子一方的大臣的心。可是他选在这样的时机,二太子若是为邢历说话,只怕有为内奸张目之嫌。帝都守卫战得胜,太子和文侯之名如日中天,二太子已经失算了,到了此时纵然心有不甘,只怕也已自顾不暇。

我看着邢铁风的背影,他还在破口大骂着,但声音已越来越轻,心中不自觉地有些沉重。人的命运也当真古怪,邢铁风兴冲冲地来参加这个庆功会时,定想不到有这个结局。

灯红酒绿,觥筹交错,所有人都在为太子和文侯欢呼。在这个场合,二太子似乎已被人忘掉。我有些茫然地想着。在这些达官贵人之间,我好像有点格格不入。蒲安礼却是如鱼得水,在这庆功会上,他是众人关注的焦点,连唐郡主也眉开眼笑的。此时的唐郡主倒是明艳照人,根本看不出这个女子会杀人不眨眼。

当初我和蒲安礼、邢铁风同样是百夫长,现在蒲安礼已袭封武侯,我也要加封为偏将军,而邢铁风却成了阶下囚。许多事情,大概也是冥冥中注定的吧。可是,那些在战火中丢掉性命的人,难道他们也是注定的吗?如果真是天数所定,那么一切努力又是不是徒劳?

不是,绝不是。我握紧了拳头。

“楚将军。”

身后突然响起了郡主的声音,我转过身,却见她不知什么时候到了我身后。我慌忙跪了下来,道:“郡主……”

刚叫了一声,却已不知道该如何自称了。幸好郡主也没说什么,只是道:“楚将军,恭喜你凯旋归来。”

大战前郡主要我在凯旋后答应亲事,一听到这两个字,我又想起这句话来了。我站起来,笑道:“是,也恭喜郡主出阁在即。”

郡主很是雍容大度,但此时颊上也涌起了一阵潮红,低声道:“胡说什么,别人会听到的。”

我说这话已有调笑之意了,郡主也不以为忤。我心头不由得一甜,也马上省得自己有点失态了。郡主看着唐郡主和蒲安礼两人被一群官员围在当中,叹道:“唐姐姐也总算有个归宿了。”

我不知道以唐郡主这样的性格,居然和郡主友情甚笃。但看着那边的唐郡主笑靥生春,蒲安礼则意气风发,心中不免有些嫉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