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些年我在市里的一所中学任教,由于暂时在城里买不起房子,所以就在城郊租了一处民房,和当地的村民住在一起。其实邻居们并不全都是当地户,比如我所居住的那排民房,就有好几家都是像我一样的租赁户。所以人员很复杂,矛盾点多,潜在的纠纷随时随地都可能爆发。当时,供电部门给这个村的居民每户都安装了分电表,五家共用一个总电表。这就需要五家中的每一户轮流值班,挨家挨户收电费,定期给供电公司送去。否则,供电公司就会毫不客气地断电。
但并不是人人都想承担这份应尽的义务。这时候,我所在的那个组中的一个离了婚的女人主动提出,她平时闲着没事,这份工作,她愿代为大家效劳!大家伙乐得清闲,都喜出望外,欣然同意了。
但事情并没有我们想象的那样简单,从此以后,我们这几家的用电损耗越来越多,电费也水涨船高。大家的收入都不高,有的甚至非常拮据,渐长的电费让大家都有些吃不消,免不了怨声载道。大家知道我在城里工作,便让我带头到供电公司查个究竟。毕竟年轻,也没有多想,便带着几个邻居到供电公司查询。这一查查出了问题,那个女人从中做了手脚,从中赚取“劳务费”。
由此,大家再次轮流值班收电费。对那个女人都嗤之以鼻。
由于我是外乡人,那个女人竟就此来报复我。只要在路口见到我,或我从她家门口走过,她就对我指桑骂槐,听了让人憋气。我几次忍不住想与她对骂,终究感觉面子上过不去,怕人笑话,都隐忍下来。看到我面对挑衅,一味退缩,她认定我是一个懦弱的人,越发骂得起劲,有时竟能骂出花样、韵律来,在别人看来,像听戏一样。
为了图个耳根清静,少惹闲气,从此,我宁愿绕道也不从她家门口经过,迎面遇到她,我转身就走。她就在背后边吐唾液边骂声不绝。邻居们都笑话我胆小怕事,一个离了婚的女人有什么好怕的!我苦笑了一下,无言以对。
实际上,我知道那个女人非常不容易,她的丈夫前些年包工地,挣了些钱,带着别的女人跑了,抛弃了她。她自己没有什么收入,还要带着一个上学的孩子。年纪轻轻,就一脸的憔悴与沧桑。按道理,她完全可以光明正大地代大家收缴电费并收取一定的劳动报酬,我想大家伙也都能理解。暗中做手脚说到底也是虚荣心和生活所迫共同作用下的结果。我几次想到她家与她谈谈,甚至想从自己微薄的工资里分出一点接济她。但惧怕“泼妇”一样的她把我的好心当成驴肝肺,将我轰出家门,更怕寡妇门前是非多,招来闲言碎语。当时我还是单身,还没有女朋友呢!
一年后,在父母和亲戚朋友的帮助下,加上贷款我在城里买了一套房子。一天清晨,晨练的我意外在街道上遇到了那个“恶邻”。那个女人拉着一车青菜到城里去卖。目光碰撞中,她首先低下头去,使劲拉着车。由于是上坡,她怎么也推不上去。我赶忙跑过去帮她推起车来,终于爬过了那个漫坡,她回头望我的眼神非常复杂,包含着惊讶、羞愧和感动!我冲她微笑了一下,她瘪了瘪嘴,竟然哭了起来……她可能怎么也想不到,过去受过她无数次辱骂的我会这个时候主动过来帮助她。
当天晚上,她带了几棵青菜专门找到我家道歉与致谢。她说:兄弟,你和我弟弟差不多的年纪,我可以叫你兄弟吗?我点点头,热情邀请她到家里坐坐,但她不肯进来,把怀里的清菜一个劲地往我怀里塞,推来搡去中,在她的坚持下,青菜我收下了。
现在想来,真得庆幸自己当初的理智!适当的躲避,没有让矛盾升级;适时的给予,让我拥有了一份姐弟般的亲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