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古籍世说新语全鉴(典藏诵读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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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德行第一

【原典】

陈仲举言为士则[1],行为世范,登车揽辔[2],有澄清天下之志[3]。为豫章太守,至,便问徐孺子所在[4],欲先看之。主簿白[5]:“群情欲府君先入廨。”陈曰:“武王式商容之闾[6],席不暇暖。吾之礼贤,有何不可!”

【注释】

[1]陈仲举:陈蕃(?—168),字仲举,汝南平舆(今属河南)人。桓帝时官至太尉,与李膺等反对宦官专权,为太学生所敬重,被称为“不畏强御陈仲举”。灵帝立,为太傅,与外戚谋诛宦官,事泄被杀。言为士则:其言谈成为士子的准则。士,士子,读书人。[2]登车揽辔(pèi):登上公车,手执缰绳。指赴任做官。辔,驾驭牲口的缰绳。[3]有澄清天下之志:指怀抱扫除奸佞使天下重归于清平之志向。《后汉书·陈壬列传》:“蕃年十五,尝闲处一室,而庭宇芜秽。父友同郡薛勤来候之,谓蕃曰:‘孺子何不洒扫以待宾客?’蕃曰:‘大丈夫处世,当扫除天下,安事一室乎!’”[4]徐孺子:徐稚(97—168),字孺子,豫章南昌(今属江西)人。[5]主簿:官名,管文书印信,办理事务。府君:汉人对太守的称呼。廨(xiè):官署。[6]武王:西周武王姬发,周王朝的建立者。闾(lǘ):里门,巷口之门,指住处。

【译文】

陈蕃的言论是读书人的准则,行为是世人争相模仿的典范。他初次做官,就心怀使天下归于清平的志向。出任豫章太守时,一到郡,就打听徐稚的住处,想先去拜访他。主簿禀报说:“大家的意思是希望府君先进官署。”陈蕃说:“周武王刚刚即位,就去拜访商容,当时连席都没有坐暖。我尊敬仰慕贤能之人,又有什么不可以呢!”

【原典】

周子居常云[1]:“吾时月不见黄叔度[2],则鄙吝之心已复生矣。”

【注释】

[1]周子居:周乘,字子居,东汉末汝南安城(今河南正阳东北)人,曾为泰山太守,在职时得惠政美誉,为时人所赞叹。[2]黄叔度:黄宪(75—122)字叔度,号征君,汝南慎阳(今河南正阳北)人,东汉著名贤士。

【译文】

周乘经常对人说:“我数月要是见不到黄宪,庸俗贪婪的想法就又滋长起来了!”

【原典】

李元礼风格秀整,高自标持[1],欲以天下名教是非为己任[2]。后进之士,有升其堂者,皆以为登龙门[3]。

【注释】

[1]高自标持:指人自视很高,很自负。[2]名教:以正名定分为主的儒家礼教。[3]登龙门:龙门,一名河津。喻指抬高声望。

【译文】

李膺的人格高雅出众,品性端庄,自视甚高,他把在全国推行儒家礼教、辨明是非当成自己的责任。后辈读书人有能到他的厅堂做客的,都自以为登上了龙门。

【原典】

李元礼尝叹荀淑、钟皓曰[1]:“荀君清识难尚[2],钟君至德可师。”

【注释】

[1]李元礼:李膺;荀淑:字季和,颍川颍阴(今河南许昌)人,荀子十一世孙,少有高行,博学。[2]清识:高明的见识。尚:超过。

【译文】

李膺曾经赞叹荀淑和钟皓说:“荀君的见识非常高明,一般人将很难超过他;而钟君拥有人世间最美好的德行,是别人学习的榜样。”

【原典】

陈太丘诣荀朗陵[1],贫俭无仆役。乃使元方将车[2],季方持杖后从,长文尚小[3],载著车中。既至,荀使叔慈应门[4],慈明行酒[5],余六龙下食[6],文若亦小[7],坐著膝前。于时太史奏:“真人东行[8]。”

【注释】

[1]陈太丘:陈寔(shí)(104—187),字仲弓,颍川许昌(今河南许昌长葛市)人,东汉时期官员,因曾任太丘县长,故又称“陈太丘”。[2]元方:陈纪,字元方,陈寔长子。将车:赶车,驾车。[3]长文:陈群(?—236),字长文,陈寔之孙,陈纪之子。[4]叔慈:荀靖,字叔慈,荀淑第三子。[5]慈明:荀爽(128—190),字慈明,荀淑第六子。[6]余六龙:指荀淑其他六个儿子。下食:指上菜。[7]文若:荀彧(yù)(163—212),字文若,荀淑之孙。[8]真人:指陈、荀两家父子均为至德之人。

【译文】

陈寔去拜访荀淑,由于家境清贫俭朴,没有仆人可差遣,于是就叫长子陈纪亲自驾车,第六子陈谌拿着手杖跟在车后面,孙子陈群因为年幼,被放在车里面。到了荀淑家,荀淑叫自己的三儿子荀靖出来迎候客人,第六子荀爽给客人倒酒,其余的六子负责上菜,孙子荀彧坐在荀淑膝前。当时的太史上奏:“有才德之士向东出行,这是上应天象之吉兆。”

【原典】

客有问陈季方:“足下家君太丘有何功德而荷天下重名[1]?”季方曰:“吾家君譬如桂树生泰山之阿,上有万仞之高[2],下有不测之深;上为甘露所沾,下为渊泉所润。当斯之时,桂树焉知泰山之高,渊泉之深,不知有功德与无也!”

【注释】

[1]陈季方:即陈谌(chén),陈寔的第六个儿子。足下:对人之敬称。[2]仞:古代长度单位,八尺或七尺为一仞。

【译文】

有位客人问陈谌:“您的父亲有哪些功勋和品德,而享有了天下如此好的声名?”陈谌说:“我的父亲就好像生长在泰山山坳的一株桂树,上面是万丈高的陡壁山峰,下面有无法测量的深渊;树顶被甘露沾湿,树根为泉水滋润,在这样的时候,桂树又哪里会知道泰山有多高,深渊有多深?不知道这功德是有还是无。”

【原典】

陈元方子长文,有英才[1],与季方子孝先各论其父功德[2],争之不能决,咨于太丘[3]。太丘曰:“元方难为兄[4],季方难为弟。”

【注释】

[1]陈元方:陈纪。长文:陈群。英才:指杰出的才智。[2]孝先:陈忠,字孝先,陈谌之子。[3]咨:询问。[4]难为(wéi):难做。

【译文】

陈元方的儿子陈长文,有杰出的才能,他和陈谌的儿子陈忠各自论述自己父亲的事业和品德,两人争执不下,便去问祖父陈寔。陈寔说:“元方是哥哥,但未必胜过弟弟,季方是弟弟,也不一定不如哥哥。”

【原典】

荀巨伯远看友人疾,值胡贼攻郡[1],友人语巨伯曰:“吾今死矣,子可去!”巨伯曰:“远来相视,子令吾去,败义以求生,岂荀巨伯所行邪?”贼既至,谓巨伯曰:“大军至,一郡尽空,汝何男子,而敢独止?”巨伯曰:“友人有疾,不忍委之[2],宁以我身代友人命。”贼相谓曰:“我辈无义之人,而入有义之国[3]!”遂班军而还,一郡并获全。

【注释】

[1]胡:我国古代对西北部少数民族的统称。[2]委:抛弃。[3]国:指地方。

【译文】

荀巨伯到很远的地方去探望生病的朋友,正好碰上外族强盗攻打郡城,朋友对荀巨伯说:“我今天恐怕是活不成了,您可以走了!”荀巨伯说:“我从很远的地方过来看您,您却叫我走;损害道义以求活命,这难道是我荀巨伯干的事吗!”强盗进了郡城,对荀巨伯说:“大军到了,全城的人都跑光了,你是什么样的男子汉,竟敢一个人留下来?”荀巨伯说:“朋友有病,我不忍心丢下他,我宁愿舍弃自己的性命代朋友去死。”强盗听了互相议论说:“我们这些不讲道义的人,却侵入了有道义的地方!”于是就把军队撤回去了,全城也因此得以保全。

【原典】

华歆遇子弟甚整[1],虽闲室之内[2],严若朝典[3]。陈元方兄弟恣柔爱之道[4],而二门之里,两不失雍熙之轨焉[5]。

【注释】

[1]华歆(huà xīn)(157—231):字子鱼,魏平原高唐(今山东禹城西南)人,汉末魏初时名士,曹魏重臣。[2]闲室:指闲处在家之时。[3]朝典:朝廷举行的典礼。[4]陈元方兄弟:陈纪、陈谌。恣:任意,不受拘束。[5]雍熙:和乐的样子。轨:规矩、法度。

【译文】

华歆对晚辈很严格,即便在家里,也规矩得像奉守着朝廷典礼那样庄敬严肃。陈纪兄弟以温和友爱治家,但在家庭之内,这两家都没有失掉雍容平和的治家准则。

【原典】

管宁、华歆共园中锄菜[1],见地有片金,管挥锄与瓦石不异,华捉而掷去之。又尝同席读书,有乘轩冕过门者[2],宁读如故,歆废书出看。宁割席分坐,曰:“子非吾友也!”

【注释】

[1]管宁(158—241):字幼安,魏北海朱虚(今山东临朐东南)人。[2]轩冕:古代卿大夫的车服。

【译文】

管宁和华歆一同在菜园里刨地种菜,看到地上有一片金子,管宁不理会,把金子视同瓦片石块,华歆则把金子捡起来再扔出去。还有一次,两人同坐在一张坐席上读书,有官员坐车从门口经过,管宁照样读书,华歆却扔下书本跑出去看。于是管宁割断席子与华歆分开坐,说道:“你不是我的朋友。”

【原典】

王朗每以识度推华歆[1]。歆蜡日尝集子侄燕饮[2],王亦学之。有人向张华说此事[3],张曰:“王之学华,皆是形骸之外[4],去之所以更远。”

【注释】

[1]王朗(?—228):本名严,后改为朗,字景兴,魏郯(今山东郯城)人,东汉末为三国经学家,曹魏初期重臣。[2]蜡(zhà)日:古代年终祭祀百神之日。[3]张华(232—300):字茂先,范阳方城(今河北固安南)人,以博洽著称,著有《张司空集》《博物志》。[4]形骸(hài):指人的形体、身体。

【译文】

王朗时常推崇华歆的见识、气度。华歆曾在蜡祭那天,把子孙们聚到一起宴饮,王朗也学他的做法。有人和张华说起此事,张华说:“王朗学华歆,学的都是些表面上的东西,因此距离华歆只会越来越远。”

【原典】

华歆、王朗俱乘船避难,有一人欲依附[1],歆辄难之[2]。朗曰:“幸尚宽,何为不可?”后贼追至,王欲舍所携人。歆曰:“本所以疑[3],正为此耳。既已纳其自托[4],宁可以急相弃邪?”遂携拯如初[5]。世以此定华、王之优劣。

【注释】

[1]依附:跟从。[2]辄:立即。难(nàn)之:以为难,使人感到为难。[3]疑:犹豫。[4]自托:把自己托付给别人。[5]携拯:携带救助。

【译文】

华歆、王朗一同乘船避难,有一个人想搭他们的船,华歆马上对这一要求表示为难。王朗说:“好在船还宽,为什么不可以搭呢?”后来敌兵追来了,王朗想抛弃搭船人。华歆说:“我当初犹豫,就是怕会出现这样的情况。既然刚才已经答应了他的请求,现在又怎么可以因为情况紧迫就抛弃他呢?”便仍旧带着并帮助他。世人于是就凭这件事来判定华歆和王朗的优劣。

【原典】

王祥事后母朱夫人甚谨[1],家有一李树,结子殊好,母恒使守之[2]。时风雨忽至,祥抱树而泣。祥尝在别床眠,母自往暗斫之[3]。值祥私起,空斫得被。既还,知母憾之不已,因跪前请死。母于是感悟,爱之如己子。

【注释】

[1]王祥:魏晋时人,是个孝子,因侍奉后母,年纪很大才进入仕途。[2]恒:经常。[3]暗斫(zhuó):偷偷地砍杀。

【译文】

王祥对待他的后母朱夫人非常谦恭谨慎。他家有一棵李树,结的果实很好,后母一直让他看守那棵树。有一次,王祥正看守李树时忽然起了风雨,王祥就抱着树大哭起来。王祥曾经在另一张床上睡觉,后母躲在暗处准备暗中砍死王祥。正好那时王祥已起床,后母空砍在被子上。等到王祥回来,知道后母因为没能杀死他而遗憾不已,因而跪在后母面前请求一死。后母终于被王祥的孝心所感动,从此爱护他如同自己的亲生儿子一般。

【原典】

王戎云[1]:“与嵇康居二十年,未尝见其喜愠之色。”

【注释】

[1]王戎(234—305):字濬冲,琅玡临沂(今属山东)人,西晋名士,“竹林七贤”之一。

【译文】

王戎说:“我和嵇康相处二十年,从未见过他有喜怒的表情。”

【原典】

王戎、和峤同时遭大丧,俱以孝称。王鸡骨支床[1],和哭泣备礼。武帝谓刘仲雄曰:“卿数省王、和不?闻和哀苦过礼,使人忧之。”仲雄曰:“和峤虽备礼,神气不损;王戎虽不备礼,而哀毁骨立[2]。臣以和峤生孝[3],王戎死孝[4]。陛下不应忧峤,而应忧戎。”

【注释】

[1]鸡骨支床:瘦骨嶙峋,支离床席。[2]哀毁骨立:形容悲哀过度,瘦弱不堪,剩个骨架立着。[3]生孝:指遵守丧礼而能注意不伤身体的孝行。[4]死孝:对父母尽哀悼之情而至于死的孝行。

【译文】

王戎和和峤同时丧母,都因为尽孝而著称。王戎骨瘦如柴,和峤哀痛哭泣,礼仪周到。晋武帝对刘毅说道:“你经常去探望王戎、和峤吗?听说和峤过于悲痛,超出了礼法常规,真令人担忧。”刘毅说:“和峤虽然礼仪周到,精神状态没有受到损伤;王戎虽然礼仪不周,可是伤心过度,伤了身体,骨瘦如柴。臣认为和峤是尽孝道而不毁生,王戎是以死去尽孝道。陛下不应为和峤担忧,而应该为王戎担忧。”

【原典】

王安丰遭艰[1],至性过人[2]。裴令往吊之,曰:“若使一恸果能伤人[3],濬冲必不免灭性之讥。”

【注释】

[1]王安丰:即王戎。遭艰:遭遇父母的丧事。[2]至性:指孝顺父母之诚信。[3]一恸(tòng):指悲哀之极。

【译文】

王戎遇到父母的丧事,哀痛之情超过一般人。中书令裴楷去吊唁后,说道:“如果一次极度的悲哀真能伤害人的身体,那么王戎必定免不了会被讥讽为不听圣人教诲。”

【原典】

王戎父浑有令名[1],官至凉州刺史。浑薨[2],所历九郡义故,怀其德惠,相率致赙数百万[3],戎悉不受。

【注释】

[1]令名:美好的名声。[2]薨(hōng):古代称诸侯或大官之死。[3]赙(fù):帮助别人办理丧事的钱财。

【译文】

王戎的父亲王浑享有很高的名望,官职做到凉州刺史。王浑死后,他在各州郡做官时的随从和旧部下,为了感念他生前的恩惠,大家凑了几百万钱送给王戎做丧葬费,王戎一概加以拒绝了。

【原典】

刘道真尝为徒[1],扶风王骏以五百疋布赎之[2],既而用为从事中郎[3]。当时以为美事。

【注释】

[1]刘道真:刘宝,字道真,山阳郡高平人(今山东邹城西南)。[2]扶风王骏:司马骏(约232—286),字子臧,河内郡温县(今河南温县)人,晋宣帝司马懿第七子。[3]既而:不久。从事中郎:官名,将帅的僚属。

【译文】

刘道真原来是个罚服劳役的罪犯,扶风王司马骏用五百匹布将他从牢里赎了出来;不久又任用他做从事中郎。这件事情在当时广被人们传诵。

【原典】

郗公值永嘉丧乱[1],在乡里甚穷馁[2]。乡人以公名德,传共饴之[3]。公常携兄子迈及外生周翼二小儿往食[4]。乡人曰:“各自饥困,以君之贤,欲共济君耳,恐不能兼有所存。”公于是独往食,辄含饭著两颊边,还吐与二儿。后并得存,同过江。郗公亡,翼为剡县,解职归,席苫于公灵床头,心丧终三年[5]。

【注释】

[1]郗(xī)公:郗鉴,字道徽,博学儒雅著称,官至太尉。值:恰逢,正赶上。永嘉丧乱:晋怀帝永嘉年间(307—313),政治腐败,民不聊生,永嘉五年(公元311年),匈奴南侵,攻破洛阳,俘虏怀帝,焚毁全城,史称“永嘉丧乱”,西晋由此衰亡。[2]穷馁(něi):穷困饥饿。[3]传:轮流。饴(sì):同“饲”,给人吃。[4]迈:郗迈,字思远,官至少府、中护军。[5]心丧:指不穿丧服,在心中悼念。

【译文】

郗鉴恰逢永嘉丧乱时,避居乡下,生活非常穷困,甚至要靠挨饿过日子。乡里人都很尊敬郗公的名望和德行,就决定轮流给他做饭吃。郗公带着侄子郗迈和外甥周翼一起去吃饭。乡里人说:“大家都饥饿困乏,因为您的贤德,所以我们要共同帮助您,如果再加上两个孩子,恐怕就不能一同养活了。”从此郗公就一个人去吃饭,把饭含在两颊旁,回来后吐给俩孩子吃。两个孩子活了下来,一同南渡过江。郗公去世时,周翼任剡县令,他辞职回家,在郗公灵床前铺了草垫守孝,整整守了三年心丧。

【原典】

顾荣在洛阳[1],尝应人请,觉行炙人有欲炙之色[2],因辍己施焉。同坐嗤之[3]。荣曰:“岂有终日执之,而不知其味者乎?”后遭乱渡江[4],每经危急,常有一人左右己[5],问其所以,乃受炙人也。

【注释】

[1]顾荣(?—312):字彦先,吴郡(今江苏苏州)人。[2]行炙人:端送烤肉的侍者。炙,烤肉。[3]同坐:同席的人。[4]乱:指“永嘉之乱”。[5]左右:相帮,相助。

【译文】

顾荣在洛阳的时候,有一次应友人邀请去赴宴。宴会上,他发现上菜的人有想吃烤肉的神情,于是就把自己那一份烤肉让给了他。同席的人都笑话顾荣,顾荣说:“哪有整天做烤肉而不知它滋味的人呢?”后来遭遇永嘉之乱,顾荣随大家一起纷纷渡江避难,每次遇到危急,总有一人帮助自己,顾荣问他缘故,原来正是那个接受烤肉的人。

【原典】

祖光禄少孤贫[1],性至孝,常自为母炊爨作食[2]。王平北闻其佳名,以两婢饷之,因取为中郎。有人戏之者曰:“奴价倍婢[3]。”祖云:“百里奚亦何必轻于五羖之皮邪[4]?”

【注释】

[1]祖光禄:祖纳,字士言,晋范阳遒县(今河北涞水北)人。[2]炊爨(cuàn):烧火做饭。[3]奴:指男性奴仆。婢:指女奴。[4]羖(gǔ):黑色公羊。

【译文】

祖纳少年时死了父亲,家境十分贫寒,他生性孝顺,经常亲自给母亲烧火做饭。平北将军王乂听到祖纳的好名声,就把两个婢女送给他,并任用他做中郎。有人跟祖纳开玩笑说:“奴仆的身价比婢女多一倍。”祖纳说:“百里奚的身价又怎么会比五张羊皮轻贱呢?”

【原典】

周镇罢临川郡还都[1],未及上住泊青溪渚[2]。王丞相往看之[3]。时夏月,暴雨卒至,舫至狭小,而又大漏,殆无复坐处。王曰:“胡威之清[4],何以过此!”即启用为吴兴郡[5]。

【注释】

[1]周镇:字康时,晋陈留尉氏(今属河南)人,为人清约寡欲,有政绩,官临川、吴兴郡守。[2]上住:上岸住宿。渚(zhǔ):水中的小块陆地。[3]王丞相:王导(276—339),字茂弘,琅邪临沂(今属山东)人。[4]胡威(?—280):字伯武,一名貔,淮南寿春(今安徽寿州)人。[5]启用:举用,荐举任用。

【译文】

周镇从临川郡解任回到京都,还没来得及上岸,将船停在青溪岸边。丞相王导去看望他。当时正是夏天,突然下起暴雨来,船很狭窄,而且雨漏得厉害,几乎没有可坐的地方。王导说:“胡威的清廉,怎么可能会超过这种情况呢!”王丞相于是立刻起用周镇做吴兴郡太守。

【原典】

邓攸始避难[1],于道中弃己子,全弟子。既过江,取一妾,甚宠爱。历年后讯其所由[2],妾具说是北人遭乱[3],忆父母姓名,乃攸之甥也。攸素有德业,言行无玷[4],闻之哀恨终身,遂不复畜妾[5]。

【注释】

[1]邓攸(?—326):字伯道,襄陵(今属山西)人,幼年时以恪尽孝道而著称。[2]所由:指出身,来历。由,由来,来历。[3]具说:详细诉说。[4]玷(diàn):白玉上的瑕疵,喻指污点。[5]畜:原为畜养禽兽,这里指纳妾。

【译文】

邓攸当初避永嘉之乱时,在半路上狠心抛下自己的儿子,保全了弟弟的儿子。过江南渡以后,娶了一个小妾,非常宠爱。一年后问她的身世来由,她便详细地诉说自己是北方人,因遭逢战乱,逃难到江南,回忆起父母的姓名,原来她竟然是邓攸的外甥女。邓攸在德行方面一向对自己要求很高,言谈举止上也很少有瑕疵,听了这件事,邓攸伤心后悔了一辈子,从那时起,他就再也没有娶过妾了。

【原典】

桓常侍闻人道深公者[1],辄曰:“此公既有宿名[2],加先达知称[3],又与先人至交[4],不宜说之。”

【注释】

[1]桓常侍:桓彝,字茂伦,晋谯国龙亢(今安徽怀远)人。深公:名道潜,字法深,晋高僧。[2]宿名:久为人知的名望。[3]先达:前辈。知称:赞扬称许。[4]先人:指去世的父亲。

【译文】

散骑常侍桓彝听人议论法深和尚,就说:“此公素有美名,而且受到前辈贤达的赞扬和赏识,他又是我先父的好友,所以我看不应该议论他。”

【原典】

阮光禄在剡[1],曾有好车,借者无不皆给。有人葬母,意欲借而不敢言[2]。阮后闻之,叹曰:“吾有车而使人不敢借,何以车为?”遂焚之[3]。

【注释】

[1]阮(ruǎn)光禄:阮裕,字思旷,陈留尉氏(今属河南)人,以德业著称,又因曾做过金紫光禄大夫,故称阮光禄。剡(shàn):县名,在今浙江嵊州西南。[2]意:心里。[3]遂:就,于是。

【译文】

光禄大夫阮裕在剡县的时候,曾经有一辆很好的车,不管谁向他借车,没有不借的。有个人要葬母亲,心想借车,可却不敢开口。阮裕后来听说这件事,叹息说:“我虽然有车,但是人不敢来借,那我要车还有什么用呢!”于是就一把火将车子烧了。

【原典】

谢奕作剡令[1],有一老翁犯法,谢以醇酒罚之,乃至过醉而犹未已[2]。太傅时年七八岁[3],著青布绔,在兄膝边坐,谏曰:“阿兄!老翁可念,何可作此。”奕于是改容曰[4]:“阿奴欲放去邪[5]?”遂遣之。

【注释】

[1]谢奕:字无奕,东晋陈郡阳夏(今河南太康)人。令:县令,一县的行政长官。[2]已:停止。[3]太傅:即谢安(320—385),字安石,少有重名,年四十余方出仕,初为桓温司马,后任吴兴太守。[4]改容:指由严厉的脸色改变为温和的脸色。容:脸上的神情或气色。[5]阿奴:魏晋南北朝间年长者对幼者的爱称。

【译文】

谢奕做剡县县令的时候,有一个老头犯了法,谢奕就拿醇酒罚他喝,以至醉得很厉害,却还不停罚。谢安当时只有七八岁,穿一条青布裤,在他哥哥膝上坐着,劝告说:“哥哥,老人家看起来真可怜,怎么可以对他做这种事!”谢奕脸色立刻缓和下来,说道:“你要把他放走吗?”于是就把那个老人打发走了。

【原典】

谢太傅绝重褚公[1],常称[2]:“褚季野虽不言,而四时之气亦备[3]。”

【注释】

[1]谢太傅:即谢安。褚(chǔ)公:指褚裒(póu)(303—349),字季野,河南阳翟(今河南禹县)人。[2]常:通“尝”,曾经。[3]气:气象,指冷热风雨阴晴等现象。

【译文】

太傅谢安非常敬重褚裒,曾经称颂说:“褚裒虽然口里不说,可是心里正像一年四季的气象那样,样样都有。”

【原典】

刘尹在郡[1],临终绵惙[2],闻阁下祠神鼓舞[3]。正色曰:“莫得淫祀[4]!”外请杀车中牛祭神,真长答曰:“丘之祷久矣[5],勿复为烦。”

【注释】

[1]刘尹:刘惔(tán),字真长,晋沛国相(今安徽濉溪西北)人,汉室之裔,明帝女婿。郡,这里指丹阳郡,治所在今江苏南京东南,是护卫京师的重要地区。[2]绵惙(chuò):指气息微弱,这里指弥留之际奄奄一息的样子。[3]阁下:阁楼下。鼓舞:击鼓跳舞,一种祭祀的仪式。[4]淫祀:滥行祭祀。[5]丘之祷久矣:语出《论语·述而》,有次孔子得了重病,弟子子路请求允许向神祷告,孔子说:“丘之祷久矣。”委婉地拒绝了子路的请求。

【译文】

刘惔在丹阳郡任上,临终弥留之际,听见供神佛的阁楼下正在击鼓舞蹈,举行祭祀。他便神色严肃地说:“不要滥行祭祀!”他的属员请求杀掉驾车的牛来举行祭祀,刘惔回答说:“我早就祷告过了,不要再做烦扰人的事情了。”

【原典】

谢公夫人教儿[1],问太傅[2]:“那得初不见君教儿[3]?”答曰:“我常自教儿[4]。”

【注释】

[1]谢公夫人:谢安夫人。[2]太傅:即谢安。[3]那得:怎么。初不:从未。[4]我常自教儿:指自己的为人处世,都是儿子所能看到、听到的,可以效法,是一种身教。

【译文】

谢安的夫人在教导儿子时,追问太傅谢安:“怎么从来没有见你教导过儿子?”谢安回答说:“我经常以自身言行教导儿子。”

【原典】

晋简文为抚军时[1],所坐床上尘不听拂[2],见鼠行迹,视以为佳。有参军见鼠白日行[3],以手板批杀之[4],抚军意色不说。门下起弹,教曰[5]:“鼠被害,尚不能忘怀,今复以鼠损人,无乃不可乎[6]?”

【注释】

[1]晋简文:东晋简文帝司马昱(320—372),字道万,元帝少子,即位前封会稽王,任抚军将军,后又进位抚军大将军、丞相。[2]床:古时坐、卧之具,这里指坐具。[3]参军:将军府属下的官员。[4]手板:即“笏(hù)”,古代官吏上朝或谒见上司时拿在手中的狭长板子,上面可以记事。[5]教:上对下的告谕。[6]无乃:岂不是,表示委婉语气。

【译文】

晋简文帝任抚军大将军时,所坐床榻上的灰尘不让擦去,看见上面有老鼠爬过的痕迹,反而认为很好。有位参军看见老鼠白天走出来,就拿手板把老鼠打死了,抚军露出很不高兴的神色。门客站起来弹劾,抚军劝告他说:“老鼠给打死了,尚且不能忘怀,现在又为了一只老鼠去损伤人,恐怕不行吧?”

【原典】

范宣年八岁[1],后园挑菜,误伤指,大啼。人问:“痛邪?”答曰:“非为痛,身体发肤,不敢毁伤,是以啼耳[2]!”宣洁行廉约[3],韩豫章遗绢百匹[4],不受。减五十匹,复不受。如是减半,遂至一匹,既终不受。韩后与范同载,就车中裂二丈与范,云:“人宁可使妇无邪[5]?”范笑而受之。

【注释】

[1]范宣:字子宣,晋陈留(今属河南)人。[2]身体发肤,不敢毁伤:语出《孝经》:“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毁伤,孝之始也。”身,躯干。体,头和四肢。[3]洁行廉约:品行高洁,清廉俭朴。[4]韩豫章:韩伯(?—约385),字康伯,颍川长社(今河南长葛)人,历任豫章太守、镇军将军等。[5](kūn):同“裈”。满裆裤。

【译文】

范宣八岁时,在后园挖菜,不小心弄伤了手指,就大哭起来。有人问他:“很疼吗?”他回答说:“不是因为疼,人的身体发肤都来自于父母,不该随意毁伤,因此才哭!”范宣品行高洁,为人清廉简朴,豫章太守韩伯送给他一百匹绢,他不肯收下;减去五十匹,仍不接受;就这样一半一半地递减,直到剩下一匹绢,范宣仍然不肯接受。后来韩伯邀范宣一起坐车,韩伯便在车里撕下二丈绢给范宣,说:“作为丈夫难道能让妻子没有裤子穿吗?”范宣才笑着把绢收下了。

【原典】

王子敬病笃[1],道家上章应首过[2],问子敬:“由来有何异同得失[3]?”子敬云:“不觉有余事,惟忆与郗家离婚[4]。”

【注释】

[1]王子敬:王献之,字子敬,是晋代大书法家王羲之最小的儿子,擅书法,尤擅草书,与王羲之并称“二王”。[2]道家:指道教。[3]由来:向来,一向。异同,指和平常不同的。[4]与郗家离婚:指王献之曾娶郗昙的女儿为妻,后两人离婚之事。

【译文】

王献之病危,请道士主持上表文祷告,本人应该坦白过错,道士问献之,“一向有什么异常和过错?”献之说:“想不起有别的事,只记得和郗家离过婚。”

【原典】

殷仲堪既为荆州[1],值水俭[2],食常五碗盘[3],外无余肴。饭粒脱落盘席闲,辄拾以啖之。虽欲率物[4],亦缘其性真素[5]。每语子弟云:“勿以我受任方州[6],云我豁平昔时意。今吾处之不易。贫者士之常,焉得登枝而捐其本!尔曹其存之!”

【注释】

[1]殷仲堪(?—399):陈郡(今河南淮阳)人,东晋太常殷融之孙,晋陵太守殷师之子。[2]水:水灾。俭:年成歉收。[3]五碗盘:每套由一个圆形托盘及盛放于其中的五只小碗组成,故名。[4]率物:为人表率。物,人。[5]真素:自然坦率,不做作。[6]方州:大州。方,大。

【译文】

殷仲堪任荆州刺史后,赶上该地区水涝歉收,他每天吃饭时常常只用五碗盘盛菜,此外就没有什么荤菜了,如有饭粒掉在餐桌上,总要捡起来吃掉。这样做虽然是有心为人表率,却也是由于生性朴素使然。殷仲堪常常对子弟们说:“不要因为我出任一州长官,就认为我会把平素的意愿操守都丢弃掉。如今,我处在这个位置上很不容易。清贫是读书人的本分,怎么能够登上高枝就抛弃它的根本呢!你们要记住这个道理。”

【原典】

桓南郡既破殷荆州,收殷将佐十许人[1],咨议罗企生亦在焉[2]。桓素待企生厚,将有所戮,先遣人语云:“若谢我,当释罪。”企生答曰:“为殷荆州吏,今荆州奔亡,存亡未判,我何颜谢桓公?”既出市,桓又遣人问欲何言,答曰:“昔晋文王杀嵇康,而嵇绍为晋忠臣。从公乞一弟以养老母。”桓亦如言宥之。桓先曾以一羔裘与企生母胡,胡时在豫章,企生问至,即日焚裘。

【注释】

[1]收:逮捕。将佐:将领和僚属。[2]咨议:官名,晋以后王府设咨议参军,以备咨询谋议,简称“咨议”。罗企生:字仲伯,晋豫章(今江西南昌)人,时任殷仲堪幕府咨议参军。

【译文】

桓玄打败荆州刺史殷仲堪后,逮捕了殷仲堪的部将僚属十来人,咨议参军罗企生也在里面。桓玄一向优待罗企生,当他打算杀掉一些人的时候,先派人去告诉企生说:“如果向我认罪,一定免你一死。”企生回答说:“我是殷荆州的官吏,现在荆州老少还在逃亡,生死不明,我有什么颜面向桓公谢罪?”押赴刑场以后,桓玄又派人前去问他还有什么话要说,企生答道:“过去晋文王杀了嵇康,可是他儿子嵇绍却做了晋室的忠臣;因此我想请桓公留下我一个弟弟来奉养老母亲。”桓玄就按他的要求赦免了他弟弟的罪。

桓玄曾经送给罗企生母亲胡氏一件羔皮袍子,这时胡氏在豫章,当企生被害的消息传来时,她当天就把那件皮袍子给烧了。

【原典】

王恭从会稽还[1],王大看之[2],见其坐六尺簟[3],因语恭:“卿东来,故应有此物,可以一领及我。”恭无言。大去后,即举所坐者送之。既无余席,便坐荐上[4]。后大闻之甚惊,曰:“吾本谓卿多[5],故求耳。”对曰:“丈人不悉恭[6],恭作人无长物。”

【注释】

[1]王恭(?—398),字孝伯,太原晋阳(今山西太原)人,东晋重臣。会稽:郡名,治所在今绍兴。[2]王大:即王忱,王恭的族叔。[3]簟(diàn):竹席。[4]荐:草垫子。[5]卿:六朝时,尊辈称晚辈,或同辈熟人间的亲热称呼。[6]丈人:古代晚辈对长辈或老人的敬称。

【译文】

王恭从会稽回来后,王忱去看他,看见他坐着一张六尺长的竹席子,便对王恭说:“你从东边回来,自然会有这种东西,可以拿一张给我。”王恭没有说什么。王忱走后,王恭就拿起所坐的那张竹席送给王忱。既没有多余的竹席,就坐在草席子上。后来王忱听说这件事,很吃惊,对王恭说:“我原本以为你有很多这样的东西,所以才问你要呢。”王恭回答说:“你不了解我,我为人身边从来没有多余的东西。”

【原典】

吴郡陈遗[1],家至孝,母好食铛底焦饭[2]。遗作郡主簿[3],恒装一囊,每煮食,辄贮录焦饭[4],归以遗母。后值孙恩贼出吴郡[5],袁府君即日便征[6],遗已聚敛得数斗焦饭,未展归家,遂带以从军。战于沪渎[7],败。军人溃散,逃走山泽,皆多饥死,遗独以焦饭得活。时人以为纯孝之报也。

【注释】

[1]吴郡:郡名,治所在今江苏苏州。[2]铛(chēng):一种平底浅锅。焦饭:锅巴。[3]主簿:官名,负责文书簿籍等事。[4]贮录:储藏。录,收藏。[5]孙恩(?—402):字灵秀,琅邪(今属山东)人。[6]袁府君:即袁山松(?—401),一名菘,阳夏(今河南太康)人。[7]沪渎(dú):水名,在上海东北吴淞江下游近海处。

【译文】

吴郡人陈遗在家极为孝顺,他母亲喜欢吃锅底的焦饭。陈遗在担任郡太守的下属负责文书的官员的时候,总是常带一只口袋,每次煮饭,总是把锅底焦饭装起来,带回家给母亲吃。后来遇上孙恩在吴郡叛乱,内史袁山松马上要出兵征讨,这时陈遗已经积攒了几斗焦饭,还来不及送回家,就带着跟随军队出发了。双方在沪渎开战,袁山松战败了,军队散乱,军人们都逃跑到山林沼泽地带,多数人饿死了,只有陈遗靠着焦饭活了下来。当时人都认为这是对他纯厚孝心的好报。

【原典】

吴道助、附子兄弟[1],居在丹阳郡后。遭母童夫人艰[2],朝夕哭临[3]。及思至,宾客吊省,号踊哀绝,路人为之落泪。韩康伯时为丹阳尹,母殷在郡,每闻二吴之哭,辄为恻。语康伯曰:“汝若为选官[4],当好料理此人。”康伯亦甚相知。韩后果为吏部尚书[5]。大吴不免哀制[6],小吴遂大贵达。

【注释】

[1]吴道助:吴坦之,字处靖,小字道助,晋濮阳鄄城(今属山东)人。附子:吴隐之,字处默,小字附子,官晋陵太史、广州刺史等。[2]艰:忧,遭父母之丧为丁忧,亦称丁艰。[3]哭临:举行哀悼仪式痛哭流涕。[4]选官:负责选拔官员的长官。[5]吏部尚书:吏部的行政长官,主要掌管官吏的任免、考核、升降、调动等。[6]不免哀制:指经不起丧亲的悲痛而死。

【译文】

吴坦之和吴隐之兄弟俩住在丹阳郡官署的后面。不幸碰上母亲童夫人逝世,他们在早晚哭吊,等到守孝期到,宾客来吊唁时,都顿足号哭,哀恸欲绝,过路的人也因此落泪。当时韩伯任丹阳尹,母亲殷氏住在郡府中,每逢听到吴家兄弟俩的哭声,总是感到非常哀伤。她对韩伯说:“你将来要是做了选官,要好好照顾这两个人。”韩伯对他们十分了解。后来韩伯果然出任吏部尚书。这时大吴坦之已经死了,小吴隐之后来做了大官,且十分显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