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公公在心里叫苦不迭,自从成了胥烨身边的首领太监,麻烦事就一桩接一桩的来。
他转过身去跪下,捂住眼睛道:“皇上恕罪,您午睡前并未让赵妃娘娘回去,于是奴才便让娘娘在里头伺候了,谁知……这……”
“皇上,不关戚公公的事,是臣妾失德了。”赵妃跪在胥烨身前上,满脸自责,哭得梨花带雨,“臣妾身为后妃,不能劝谏君王,自知有罪,这就回去闭门思过。”
胥烨眉头一皱,转身掀开寝被,果然看见褥子上有一团殷红刺目的血。
“罢了。”胥烨挥挥手道,“你是朕的嫔妃,侍寝本就应当,这些年也是朕冷落了你,这次就算了,以后……”
“没有以后了,臣妾谢皇上恕罪。”赵妃朝地上重重一磕,额头顿时红了一片。
“好了,你回景阳宫吧,朕还有事要处理。”胥烨压下眼中的厌恶与烦躁,带着戚公公大步而去。
赵妃擦干眼泪,起身整理好衣服,嘴角扬起灿烂的笑。
不管现在胥烨多讨厌她,都不要紧,因为大周很快就要变天了。
赵妃昂首阔步地走出养心殿,这么多年了,她心里从来没有这么痛快过。
虽然胥烨不想让这件事传出去,但毕竟那么多人看见赵妃进了养心殿,人多口杂,消息是封不住的。
赵妃就是抓住了这一点,才肆无忌惮。
“走,咱们去翊坤宫给皇后娘娘请安去。”赵妃扶着月露的胳膊,得意洋洋地踏入了翊坤宫大门。
此时秋月已将养心殿发生的事情都原原本本地告诉了董江茵,董江茵还在失神,外面的小太监就已经来通传了。
“看她那小人得志的样子吧,要是娘娘不想见她,奴婢替您打发了去。”秋月替董江茵揉着太阳穴,虽然她也早知会有这么一天,却还是替董江茵感到难过。
“不必了。”董江茵从斜榻上起身,坐到铜镜前让秋月给她梳妆,强压心中酸涩,“后妃侍寝之后本就该来向我请安,既然都找上门了,躲是没用的。何况她的父亲刚刚立功,皇上看在赵家的面子上,也该给她这个恩典了。”
董江茵不说,秋月却知道,便故意放慢了手里的动作,想给赵妃一个下马威。
时值六月,虽然早晚还刮些凉风,中午的太阳却足以让人热出一身汗来。
赵妃就在那大太阳底下站着,还不能打伞,没过一会儿额头鼻尖就沁出了汗珠,她还不敢用手帕用力擦拭,生怕花了妆容。
约莫半个时辰后,赵妃终于顶不住了,脸上的神气一扫而空,整个人都奄奄的。
月露心疼自家主子,看董江茵没出来,便呵斥着门口的一个小太监:“这都半个时辰了,皇后娘娘还没让进去,肯定是你们这些做奴才的看我们主子好欺负不给通传。”
那小太监刚进宫不久,哪能接住月露这么训,当即跪下不断地朝赵妃磕头。
赵妃懒得都没看他一眼,也没叫起来,转头就看见秋月打着帘出来了。
只是秋月没有立即回她的话,反而先对那小太监道:“起来吧,跪着做什么?皇后娘娘宫里的人岂能轮得到别人罚?只要皇后娘娘不发话,谁也不能拿咱们怎么样。”
那小太监谢过秋月,一溜烟儿跑了。
赵妃的脸色更加难看,秋月这话,明摆着就是说给她听的。
景阳宫,永远也别想凌驾于翊坤宫之上。
“赵妃娘娘。”秋月皮笑肉不笑地给赵妃行了礼道,“皇后娘娘刚醒,才梳完妆,让您久等了,您请进来吧。”
“姑姑辛苦。”赵妃没好气地应了一声,也不按规矩让秋月领着,径自走了进去。
董江茵端坐在主位上,换了一身皇后规制的凤袍,雍容华贵,与那气喘吁吁的赵妃一比,立分胜负。
“皇后娘娘金安。”赵妃神色一凛,跪了下去。
她本以为董江茵该是红着眼睛出来,却没想到她仍能够气定神闲地坐在那里,反而一下让她不好发话了。
“起来吧。”董江茵命人给赵妃搬了张硬板凳,又给上了茶,没一点不悦之色。
赵妃却跪在地上一动不动,良久才抬头道:“臣妾不敢,皇后娘娘凤威,让臣妾望而生畏。”
她故意咬重“凤威”二字,埋怨董江茵让她晒了那么久的太阳。
“既然你执意如此,那秋月,把凳子撤了吧。”董江茵云淡风轻地吩咐了一声,丝毫不在意,“翊坤宫里这么多双眼睛看着,今日是你自己要跪,并非本宫刁难。”
“你……”赵妃气结,指着董江茵说不出话。
秋月却走过去“啪”地一下打掉她的手,福了一礼道:“赵妃娘娘,您又错了,后妃拜见皇后娘娘,该用尊称,您身居妃位,怎的连这等小错都犯。”
董江茵赞许地看着秋月,又对赵妃道:“本宫为六宫之首,就该有教导后妃之责,今日你在养心殿坏了规矩,所以本宫罚你立于太阳底下,你又在翊坤宫出言不敬,所以本宫罚你跪着,如此,你可服气?”
赵妃原本攒在心里那么多的话,一下被董江茵和秋月憋得说不出来了,她跪在大理石地砖上,膝盖生疼,又口干舌燥,整个人有气无力的。
“臣妾知错,多谢皇后娘娘教导。”赵妃咬牙朝董江茵磕了头道,“臣妾心服口服。”
“如此便好,起来吧。”董江茵抬手,秋月过去扶赵妃起身。
但秋月手劲大,又刻意加重了些力气,一下痛得赵妃面色发白。
赵妃端起茶杯抿了抿快要干裂的嘴唇,重新打起精神道:“臣妾今日前来,也是因为听到了一句笑话,觉得有意思,便想说给娘娘听,逗娘娘一乐。”
“哦?”董江茵挑眉,眼神却是一暗。
赵妃笑容满面,扬起头道:“愿得一心人,岁岁不相离。”
果然是这样。
虽然董江茵早就做了心理准备,但这句话从赵妃口中说出来的时候,她的心还是如针扎一般密密麻麻地疼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