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节 引言
本书旨在研究一种公众社会或政治社会的形式、一种超越了单个家庭能互惠交往的准则、一个最能增进集体福利的体系;研究它将如何确保每个独立个体的行为得到有效保护,研究它如何确保每个人应得的生活保障及自由意志不被侵害,研究它如何能够促使个体行为最大限度地为集体利益和全民幸福而服务。著此书的目的就是要帮助解决这些值得关心的问题。
第二节 政治社会史
人类的历史无非是一部犯罪史,这是一种古已有之的说法。对人类而言,社会这一形式之所以可取,是由于它可以满足我们的需求、增进我们的福利。如果我们考察一下政治社会存在以前我们所知道的人类,那就不能不产生一种伤感的情绪。
但是,虽然从物质世界的结构中产生的弊害既不不轻微也不少见,然而政治社会的历史充分表明:在所有物种中,人类是其自身最难以应对的大敌。
这是多么可怕的景象啊!我们在看到战争的罪恶以后,还能不能找这样的理由来宽慰自己呢?说它很少发生或人们采取这种人类社会的最后手段是有其不得已的有力理由的?我们现在就分别研究一下。
第三节 政治制度的精神实质
回顾完政治史,若再进一步探究其内部历史(姑且这样称呼),我们就会更加明晰政治社会的罪恶。
首先,我们应该看到,在欧洲大部分美好的国度中,财产占有不均已达到了惊人的程度:大量居民被夺走生活中最基本的膳宿保障;他们最辛勤地劳动,但仅能勉强维持温饱。
威胁社会和平的第二个不良来源莫过于“奢侈”,即通常伴随巨富而存在的奢侈豪华。
第三个易把贫穷和不满联系起来的不利因素是富人的专横和豪夺。
在这样的国家中,贫困便被视为最大的缺点和挥之不去的耻辱,人们无暇顾及正直,一心想着把它隐藏起来。于是个人为积累财富而不择手段,之后又为使人们相信他比实际更富有而开始大肆挥霍。对贫困外表的恐惧加速了他荡尽家产的进程,同时也使其丧失了正直、诚实的品格,丧失了这些在逆境中原本可以借以慰籍的东西。
第四节 人的性格来源于外部环境
到目前为止,我们已经从史实角度考察了政治社会之形成,得到了一个假设推论:政治制度拥有的影响力比我们通常认为的要更为有力的、更为广泛。
但是我们若在分析影响人类行为的外因之前就对其妄下断言,其结论一定不够精确。在这一部分,我将试图证明两点:其一,人类的行动和心愿是环境和事件的产物,而不是出生时原已确定的;其二,人们自觉的行动主要不是取决于直接的感官冲动,而是取决于理性的判断。如果这些观点能被充分证实,那么我们就可认为人类能够获得的快乐与他们用以指导追求快乐的思想之正确性成正比。为了把这些逻辑应用于我们所探求的问题上,我们应从证明人类的观点在绝大程度上完全受控于政治制度这一点开始。
在所有决定人类性格的外部因素中,教育似乎是最为重要的。
第五节 人的自觉行为来源于见解
只有一个人最常有的习惯性观点和在大多数场合下都坚持的观点才能被叫做个人见解。因此,我们很难界定一个人是否是个彻头彻脑的无神论者。
目前,自觉行为已被界定为源于预见到某种结果而采取的行动,这种结果既可以是愿望的产物,又可来自厌恶之情。这样说来,预见和自觉选择是分不开的。但是凡是预见到的东西,从这个词的含义上讲,都一定是智力所及的。所以,一切行动,只要是完全自觉的,只能出于判断的决定。但是,以上枚举的种种行为中,诸如吃饭穿衣之类,仅能列为不纯粹的自觉行为。
本章所有推理都试图证明:人类的自觉行为完全来源于理性的理解。这一点是至关重要的,因为它能够有效支撑我们正在讨论的政治真理问题。如果说,人类的一切行为从根本上说是基于理性认识的,那么,我们可以推断出人类进步的希望和前景是什么,可以建立在这些原则上面的学说似乎可以很好地用下列五个命题来加以表明:在健全的推理和真理被充分传授的时候,谬误必将消失;健全的推理和真理能够被充分地传授;真理使人类无所不能;人性的弱点并不是无法消除的;人类可以不断自我完善、自我提升。
第六节 论气候的影响
为了使我们公正而又全面地看待人的社会适应性,还必须说明另外两点。有某些物质的原因通常被认为是人类政治改革的不可克服的障碍:气候——被想象为在某些情况下使人不可能在政治改革上采用自由的原则;奢侈——它甚至在自由原则曾经一度最盛行的国家里,也能阻碍这些原则的复活。
有些人说:“在某些温和的气候下建立一种政治自由的制度乃是不可能的。”为了判断这种断言是否有道理,我们不妨看一看:要在一个国家里实现政治自由,必须经过什么程序。
在自由问题上,我们的推论是:相对而言,气候没有多大效力,政治和社会条件则起着巨大影响;研究一下一般经验能在多大程度上证实这些推论,也许是有益的。
在任何国家里,自由的真正敌人不是人民,而是那些想在不自由的制度中寻求利益的较高阶级。我们的任务是:对社会上那些受过进步教育和能够思考的人灌输关于社会的公正观点;向人民提供引导和教师。然而,我们只能循序渐进地完成这些工作,到最后才能看到全部效果。错误并不在于暂时容忍最坏的政权形式,而在于假定变革是不实际的,并且不肯不倦地努力促其实现。
第七节 论奢侈的影响
对于已经建立起来的原则,第二个反对意见来自“奢侈影响说”,它断言:“民族同个人一样,也有青年和老年之分;当一个民族由于软弱和生活方式腐化已近衰老时,要他们重新天真活泼起来,乃是人力所不及的。”
显而易见,这种观念部分建立在对田园生活和黄金时代的浪漫幻想上,天真并不是道德!道德要求人们满怀激情地运用智慧来增进大众福利。如果一个人不善广阔地思考,是不可能德行卓著的。他必须努力使一件无私的行动产出全部有益的结果,并且必须懂得如何使用适当的方法取得这样的效果。虽然无知较奢侈、虚荣和浪费而言,其害处可能小些,但它乃是缺乏教养之辈的惰性习惯和局限观点,也并不包含更多的真正道德。一些具有高尚情操的人,因为对自己所处时代中盛行的冷酷、自私、无耻和堕落深感憎恶,于是在想象中重新回到了挪威的森林或苏格兰那荒凉、不舒适的高地去寻找一种更为纯洁的人种。不过,这种想象只能是失望的产物,绝不来自理性和逻辑推理。
第八节 人类创造力的进步是永恒的
人类之所以会取得现在的进步,很显然,其中一个必要的先决条件就是语言的成就。但是我们不可能想象到有哪种成就在起初阶段和现在的差异会比语言的还多,会像语言那样变得完全出乎先人们预料的丰富和优美。
其间,虽然抽象能力一般被理解为思维的最高能力之一,但是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它却是和思维同时产生并不可分割的。抽象能力是语言最初存在所必需的,反过来它又得到了语言的帮助。每个有思想的动物都有的概括能力,一经这样具体化和成为能够感觉到的事物之后,就使思想认识到自己的力量,并产生一种追求更多进步的渴望。
原始状态的人是那样,而我们现在看到人又是这样。倘若我们深思一下人类已经做到的,便不能不强烈地预感到他将来的进步空间。没有哪门科学不能再被完善;没有哪种艺术不可以达到更完美的境界。既然一切其他科学都是如此,为什么单单伦理学例外呢?既然一切其它艺术都是这样,为什么单单社会制度例外呢?仅仅认识这种可能性就是最大的鼓舞。如果能再进一步证明它是思想的自然而正常发展的一部分,我们就会充满了信心和希望。这是我们研究政治真理时所应该抱有的心情。我们回顾过去,以便从人类的经验中获得教益;我们回顾过去,却不要以为我们祖先的智慧好像已经达到了如此地步,便似乎再没有将来的发展空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