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南陆早早来到太傅府。
廉风亲自在庭院里拾掇花草。
“师傅,小白没事儿了吧?”
“现在都不先问候师傅,反而对一位萍水相逢的朋友如此关心。”廉风正给一株芍药松土,他虽是如此说,语气却没有一丝责怪。
南陆赶紧拱手行礼:“徒儿失礼,请师傅责罚。”
廉风淡然笑道:“那就罚你陪我用早膳吧。”
南陆眉开眼笑:“谢师傅!”
“去叫白公子来用膳吧。”廉风对院中婢女吩咐道。
白雨昨晚没睡好,廉风的话给她带来了太多疑问。他明明知道她的身份,既不揭发举报,也不赶她走,反而将她留在府中。还莫名其妙地说,‘往后你会知道的’,她会知道什么?她也不知道这个太傅大人安的什么心,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她想了最坏的可能,就是廉风利用她来引白云初现身,最后一网打尽。
廉风见白雨气色不大好,关切道:“没休息好?是头还疼吗?”
南陆也问道:“小白,你没事吧?”
白雨摇摇头,淡然一笑。
虽是清粥小菜,却很合南陆胃口,比起宫中的山珍佳肴别有一番味道。
白雨只是吃了极少的粥,她心事重重的样子,廉风全都看在眼里。
廉风心想,看来是自己昨天的话给她造成了困扰。
饭后。
“师傅!”南陆立即改口,“不是、太傅大人,今天白云观有庙会,你要不要同我们一起去?”
廉风还未作答,白雨却率先开口:“那个、陆哥哥,我今天不想去庙会了。”
“为什么?”南陆问道。
白雨站起来对廉风作了一个揖,说道:“能得太傅大人的照料实属小人上辈子修来的福分。只是已经在此叨扰大半月,在下心中有愧,决定今日作别。”
“小白你要走?去哪儿?”南陆惊讶道。
“江州城这么大,总会有我一个栖身之所。”
廉风面上泰然自若,在心中盘算着如何留下白雨。
南陆见白雨去意己决,附在廉风耳边小声道:“师傅,让小白随我入宫暂时做我的随从,你看可否?”
“不行!”廉风断然拒绝。
南陆疑惑地看着廉风,“为什么?”
廉风看向白雨道:“你同我到书房,我有话同你说。”
廉风起身离开凉亭,白雨犹豫不决要不要跟去。
南陆挥挥手道:“小白去吧,我用我的性命起誓,太傅大人绝对是一个好人。”
白雨只好跟上去。
见白雨进来,廉风将门关上。
白雨警惕地看着他:“你关门做什么?”
“当然是不想让别人听见。”
“你要说什么,说吧。”白雨站的离廉风远远的。
廉风见她对自己戒心如此之重,叹息道:“雨儿,你怕我?”
白雨点头又摇头。
“我让你去风满楼,但是有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
“你日常须食宿在太傅府。”
“我不答应。”
“为何?”
白雨鼓起勇气道:“因为你。”
“因为我?此话怎讲?”
“太傅大人,我实在想不出你为何非要留我在府中。你到底……”
廉风替她说道:“我到底有何居心?”
白雨咬唇低头不语。
廉风笑了笑,说:“如果我告诉你我是受人之托照顾你,你信吗?”
白雨抬头盯着廉风,想从他的表情判断真假。
“我知道你是白乾清的女儿,是因为我族中长辈与你父亲是旧友,当年安定侯的事儿,他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这些年他一直在四处寻觅你跟白云初的踪迹,想为旧友寻回儿女,好生照料。可如今他已日暮残年,便将这事儿嘱托给了我。”廉风有条不紊地说道。
白雨对白乾清是否有这么一位旧友并不知悉,但见廉风说的又不像假话。
“你从未见过我,怎会知道我就是白雨?”
廉风走至书画缸前,拿起其中一轴画递给白雨。
白雨打开来看,画中是她十三四岁的模样。
“当初见你时就觉得有几分眼熟,又听得你说自己叫‘白玉’,我便猜到了七分。那天我给你送姜汤,便试探了你一下,果真如此。而且你大可放心,陛下早已不再追查你们的下落。”
此时,白雨已经认定廉风说得是真话。
“还有疑问吗?”
“所以你那天说,我以后会知道的,就是这个意思?”
廉风点头。
“可我实在是不想再麻烦太傅大人您。”
“那你也不想进入风满楼寻查你哥哥的下落?”
“这……”
廉风见白雨开始动摇,趁势说道:“我既然已经答应长辈,就必定要做到。而且我这太傅府这么大,多住一个人又何妨。”
趁白雨还没有反驳,廉风打开门走了出去。
南陆见廉风回来,小声问道:“师傅,小白同意留下来吗?”
廉风浅啜一口茶,看向南陆:“殿下,你对白玉格外关心呐?”
“我难得有这么一个朋友,当然得关心。师傅,你也不是关心得很,你不会是想收他做徒弟吧?”
“不会。”
“那就好,我还以为我地位不保呢。那他到底同意留下了吗?”
廉风点点头。
南陆还想再问。
白雨已经走近。
“时辰不早了,你们不是要去逛庙会吗,还不去?”廉风发话道。
“好嘞!”南陆起身,又看向廉风,“您不去?”
“不去!”
“那我们走咯。”南陆拉着白雨向大门走去。
林秋已经在外面等候多时。
白云观相比当年,香火更为旺盛。
南陆等人赶到时,恰是最热闹之际。
各色各样的小食摊,芝麻胡饼、樱桃、鲜肉馄蚀、鸡汤傅饪,豆腐脑儿,等等。香溢扑鼻,令人食指大开;卖糖葫芦、糖人的吆喝声此起彼伏;小商贩卖着从北方或者百越之地捣腾来的各种饰品以及小玩意儿;玩杂耍卖艺的各自圈地,里三层外三层全是围观看热闹的人。
自然少不了来请愿还愿的香客。每当华丽的轿子从人群中穿过,必定引起一阵窃窃私语,这是哪家哪户的夫人,那又是哪家哪户的小姐。
白雨见南陆买了很多女孩子的饰品,不解地问道:“陆哥哥,你家中有姐妹?”
南陆挠挠头,有些难为情地说:“我家中确实有姐妹,但是不是给她们买的。”
白雨哪还能不明白,取笑道:“原来是买给心上人的呀!”
南陆苦笑道:“我跟她不可能的。”
“为什么呀?难道她已嫁作他人妇?”
南陆怅然地摇了摇头。
“依我看呢,只要她不是有夫之妇或是已有婚约在身,你大可不必如此,我相信你一定可以拿下佳人芳心的。或许我还可以帮你出谋划策呢。”白雨想着自己毕竟也是女孩子,多少能感同身受些。
白雨的话倒是让南陆振奋不少,笑着说道:“小白,谢谢你!”
“那你心上人是个什么样的姑娘呢?”
“她呀!闭月羞花,沉鱼落雁用在她身上俗气了些,反正是倾国倾城之姿。”
“啊?原来陆哥哥是喜欢她漂亮啊。”白雨有些失望。
南陆轻轻地在白雨头上敲了一下,继续说道:“你可否听我说完,再置可否。”
白雨摸了摸头,赧然一笑:“你继续说。”
“她性格清冷,不大愿意搭理人。我每次都远远地看着她,听她弹琴或者看她画画,亦或是打理花草。那段时间,我一闭上眼睛,脑中全是她的音容笑貌,当然她是不对我笑的,我以前从未对女孩子这般过。”
白雨听得懵懵懂懂,入世不深的她,哪里又能懂得情爱是怎么回事。
南陆白雨在前,林秋抱着一大堆东西跟在后面,走得比俩人慢了些。
这时,林秋听见旁边传来呵斥声,就寻着声音走了过去。
原来是卖糖人的,他面前站着个一身白衣的姑娘,那姑娘正低着头跟他道歉。
见围观的人越来越多,那卖糖人的嚷嚷的越大声。
“大家评评理,这姑娘拿了我的糖人不给钱。”
“对不起!我、我不知道要给钱,我没钱。”白衣姑娘楚楚可怜地说。
“你没钱?你没钱买什么糖人。”卖糖人的嘲讽道。
“她没钱,把糖人还你不就行了!”林秋替那姑娘打抱不平。
“哼!还我?可是她已经咬了一口,我卖你你要?”
“我要就我要,多少钱我给你。”
一个糖人而已,林秋懒得和他争论,掏出钱给了他,便转身要走。
“喂!”
林秋转过身:“你叫我?”
那白衣姑娘跟上来,低头向林秋道谢:“刚才谢谢你啊!”
“没事儿!”
林秋继续往前走,见那姑娘还跟着,问道:“你跟着我做什么?”
“你住哪儿?我弄到钱后还你。”白衣姑娘有些紧张。
“不用。”
“不行,一定要还你。”
“姑娘,真不用,你别跟我客气了,玩去吧!”
“要还的,我娘亲说过,受到别人的恩惠,一定要心存感激,能还就一定要还。”白衣姑娘诚挚地说道。
“我都说了不用。”
“你不说,我就一直跟着你。”白衣姑娘执拗道。
见这姑娘如此固执,林秋有些生气:“你爱跟着就跟着吧。”
南陆跟白雨见林秋没跟上来,便往回走寻他,见他身边还跟着一姑娘。
俩人对望一眼,都有些吃惊。
等林秋走近。
南陆问道:“这位姑娘是?”
林秋撇着嘴:“都是糖人惹的祸。”然后大致说了下情况。
听完,白雨捂着嘴偷乐。
那白衣姑娘看见白雨后,惊讶不已,眼睛睁得大大的。
白雨见她呆萌可爱,顿生怜爱之意。谁叫她这些年身边都是男人呢。
“姑娘,你叫什么呀?”
“我叫花然。”花然低下头答道。
“你一个人来的吗?”
“嗯。”
“你家里人怎么不和你一起来?”
“我家里没人了。”
“对不起啊。”白雨没想到她跟自己一样,也是孤身一人。
花然摇摇头,示意没事。
“来,这个送你。”白雨拿出一个刚刚买的发饰递给花然。
花然摇头,不肯收。
白雨拉过她,给她戴在头上。满意地说:“嗯,好看!”
“花然,我带你去前面吃馄饨。”白雨说罢,便拉着花然朝前走去。
南陆跟林秋都愣住了。
南陆扯了扯嘴角:“小白他这是?”
林秋摇头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