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费多少周折,他就得到了金良及其注册银行卡时登记的信息。通过走访,又掌握了金良的情况。下午的时候,王勇从金良所在的居委会出来,想理清头脑的混乱,如何把胆大妄为的金良和他的同伙抓起来,而又不让刘副局长难堪。
不知不觉竟然走到了居委会主任指点的金良居住的楼房前。于是他索性在这个家伙居住的楼前等着,想碰碰运气,看能否遇到这个家伙。
正当他暗自嘀咕的时候,一个三十来岁的男子从楼道里走了出来。王勇用眼角余光看了一眼来人,再巧不过了,这人正是敲诈案的犯罪嫌疑人——金良。
金良从家里出来,头也不回地往外走。王勇在后面悄悄跟上。
出了小区后金良打了一辆的士,王勇也打了辆车跟在后面。两辆车一前一后地往市区中心地段开去。
王勇眼看着金良上的出租车停在了金泰茶餐厅的门口,随一个身形高大的男人和一个年轻女人进了餐厅。王勇的车没敢跟得太近,所以没有看到那两人的长相。他干脆守在金泰茶餐厅的附近,等着他们出来。
临近九点半的当口,金良和一男一女从餐厅里走了出来。那个身形高大的家伙比金良要年轻一些,那个年轻女人打扮入时,举手投足间有一股令男人失魂落魄的魅力。
王勇假装看墙上的广告,眼睛的余光却已经把三个人的神情举止全都收到了脑中。他决定结束今天的跟踪,他要回去想一想下一步该如何操作。
正当他转身要走的时候,他突然看到离他二十多米的地方有人在打着手势。他停在了原地,开始重新审视这个突然出现的新情况。
王勇仔细观察了一下周围的人,他们不是目不斜视的行人,就是呆着有些时间了的人,只有金良和他的两个同伴刚出现在金泰茶餐厅门口。所以他断定,这个信号是针对金良他们的。
两个男人同那位女士道别后步行离开。那个刚刚向自己的同伴发出暗号的年轻人跟在两人身后十多米外,假作悠闲地走着,眼睛却不时看向前面的金良和他的同伴。
王勇跟在距跟踪者身后二三十米,他要看看究竟是什么人一样关注着这两个敲诈犯罪嫌疑人。几乎同时,他注意到他的后面一辆三菱吉普跟在他的身后,走走停停,极力不引起人们注意。
从神态上看,打手势的人不像是自己的同行,倒像是社会上的人。他没有看到后面车上的人,不好推测他们的身份,现在基层派出所和刑警中队招了不少联防队员,单从装束难以判断出是警方办案还是什么乌七八糟的人在做犯罪的勾当。看看再说吧,王勇打定了主意。
身后跟着一辆车,王勇更加不敢和前面的人离得太近,只好一会在前一后拖后地远远跟着。
时间过去了一个小时,眼看着金良两人离繁华区域有一段距离了,王勇判断,这伙人如果想动手,现在正是时机。
果不其然,就在此时身后传来了三菱吉普突然加速的声音。吉普挟着风声从他的身边驶过,驶到金良两人的身前时,一个急刹车,将两人截在到路边上。几乎与刹车同步,四个人跳下车来,把金良两人围在了当中。
一两百米距离外,王勇借着路灯的迷蒙光线,看到从车上下来的人掏出刀子逼住了两人。这会儿,他知道这不是警方的行动了,而是歹徒打劫。他快步往前移动,并大声地命令前面的人别动,报上了自己的身份。
出乎他的意料,那帮人中突然有人拔出枪来向他射击。猝不及防、手无寸铁的他只好向后退去。一边退一边掏出手机拨打指挥中心的电话。在接通电话的当口,他扭头看去,金良和他的同伴开始反抗,他眼睁睁地看着金良被射倒在地。接下来,他的同伴嘶吼着向持枪的人扑过去,与那人厮打在一起。结果其中一人被突然冲过来的三菱吉普撞得飞了出去。之后吉普车向着与他相反的方向飞也似地逃走了。
他向着倒在地上的两人快步跑了过去。到了近前,蹲下身子查看被车撞倒的人的鼻息和脉搏,这人已经没有了呼吸,在手机光线下看到那人的瞳孔也散开了。“这人没救了。”他嘴里嘟囔了一句,于是赶到中枪的金良身旁,跪下一条腿探查。他心里一阵惊喜,金良还活着。
命案,而且涉枪,这类案件已经多年没有在这个城市出现了。省公安厅、公安部督办。
主管刑侦的副局长刘爱国接到了值班局长的电话,第一时间赶到了市人民医院。遭枪击负伤的人被送到了这里。在走廊里,刘副局长碰到了同样是匆匆赶来的市局一把手崔卿铁。两人只打了个招呼,就由迎接他们的案发地分局局长指引着来到了外科急救室。
病房外面的楼道站满了派出所、各级刑警部门的负责人,着警服、便装的男人三三两两聚在一起议论着这件案子,见到两位局领导过来,都自动闪开一条过道,让两人和陪同的分局长走到前面来。
刘副局长人在车上,就接到了指挥中心陆续打过来的几个电话,报告案子的情况。等他们赶到医院时,已知道了这件案子的大致情况。一定是齐龙威的手下干的,他心中升腾起一股怒火。一帮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废物,把一个简简单单的事弄成了一个要向公安部、省厅、各级领导天天上报侦破进度的重大案件,偏偏自己也置身其中不能自拔。一种既愧且悔的情绪突然攫住了他,让他低落到了极点。
这时刘爱国看到了从楼道长椅上站起来的王勇,他略显疲惫的眼神里流露出一种沉静。刘爱国心里隐隐有一丝后悔,当时让王勇参加到敲诈案里来可能是他犯的一个错误,现在,两个敲诈犯罪的嫌疑人一死一伤,王勇这个本该在北京公安大学学习的家伙竟然成了这桩命案的目击证人。
目前受伤的人还在手术室抢救,一发六四手枪的子弹从受害者的后背射进,穿透了肺部,但没伤及其他器官。幸运的是子弹从骨头的缝隙穿进,没有伤及骨头,恢复起来应该是比较快。
市局的主要领导都在场,专案组的领导成员马上就确定了。局长崔卿铁任专案组组长,副组长由副局长刘爱国、北城分局局长、市局刑警支队支队长担任。专案组的成员由市局刑侦支队和分局刑侦大队各自抽调破案经验丰富的刑警组成。
马上,王勇就被刘爱国指定的人领去接受询问。
楼道里突然传出了一阵吵闹声,是几个女人的尖声质问和男人的劝阻。崔局长的眉头皱成了一团,对旁边陪同的分局局长说:“你去看看,什么人在这里吵吵闹闹。”
分局长领命而去。不一会回来向两位市局领导报告说:“是伤者的前妻,几个小时前是她和伤者、死者他们在一家餐厅吃晚饭,知道了他们的情况,现在提出要见伤者。”
崔局长问周围的人:“这里有没有受害人所在派出所的人?”
“有,我就是新苑派出所的。”人群中有人往前挤了挤说道。
崔局问道:“这个人都有什么亲属?”
那人回道:“金良有父母和一个姐姐,现在父母都在北京的姐姐家,他的老婆大半年前和他离了婚,现在金良独自生活。”
崔局“嗯”了一声,然后对发出喧闹的那边大声说道:“让他们等着。”
立刻,楼道那边没有了喧闹。
刘爱国心想,昨天晚上金良和靖万祥同前妻一起吃饭,饭后一个小时就出事了。离了婚的前妻可是和国土局的局长周大志有一腿的啊。
手术室的门突然间打开了,一个身上挂着血袋的人被车推了出来。
医生立刻被叫了过来。
医生告诉几位局领导:“伤员现在还在恢复期,还不能接受询问。”
崔局向刘爱国说道:“老刘,你辛苦点,等受害人可以讲话了要保证我们的人头一个问他话。”
刘爱国答应了一声,然后看着局长匆匆离去。随着局长的离开,聚在这里的大部分干警已经明确了自己的任务,于是开始散去,只留下了他、金良的前妻以及她的女伴。再有就是被指派等受害人醒过来第一时间讯问的干警,以及受命保护伤者的警察。
刘爱国的手机响了,他一看是徐副省长的号码,忙避开人群,走到一个远离众人的角落,接通了电话。他招呼了一声:“徐……。”但马上被电话里的声音打断。
“是老刘吗?”徐有元的声音。
“是我。有什么事您说吧。”刘爱国说。
“老刘,我知道你现在接电话不太方便,我简短截说,你告诉我,那两个人是不是一死一伤?”徐有元语调急促。
“嗯,对。”刘爱国回答道。
“你听着,要是那个活着的人醒过来,我要你第一时间让他的前妻和他说话,而且不要你们公安的人在场,听到了吗?”徐有元说。电话里出现了短暂的沉默。徐有元接着说:“现在不是讨论问题的时候,而是共度危局的关键时刻,既然我们都卷进来了,那就让我们一起面对。好吗?”徐有元语速极快地说。
刘爱国想到,从一开始为了报答这位领导对自己的拔擢之恩,自己想方设法为他掩饰丑闻,现在这帮愚蠢的家伙把事情搞成了这个局面,自己也陷身其中不得自拔。唉,如果任由这棵大树倒了,自己辛辛苦苦打拼出来的前程转瞬间就会失去。现在自己无法置身事外,只能……想到此节,他从嗓子里挤出一句:“好吧!”
“嗯,”听他如此说,电话里的徐有元似乎松了口气,说:“老刘,在整件事情上,对你我是心存感激的,嗯,我这人一般不轻易对人许诺,但你……我,我得说,只要我在位一天,好事不会落下你的。”
“谢谢徐副省长,我明白的。”刘爱国说。
一个小时后,病房的护士告诉刘爱国病人醒过来了,医生同意警方对病人进行五分钟的问话。
守在病房外面的苏小玲和靖宜同样听到了护士的话,苏小玲向刘爱国要求自己以受害者家属的身份首先和病人见面。刘爱国思考了片刻,挥挥手放那女人进了观察室。
那女人出来后,刘爱国领着另一个专案组成员进了病房。
看着躺在病床上因为失血而变得苍白的脸,刘副局长问道:“你知道是什么人对你们下手的吗?”
苍白的脸上是空洞的眼睛。没有回答,但是缓慢地摇了下头。
“你怀疑是什么人对你们下手吗?”侦查员问。
同样呆滞的动作。
医生过来打断了问话。刘爱国叹了口气,转身离开了观察室。
王勇被带到北城分局接受询问。他把自己受刘爱国指派侦查港商被人在酒店偷拍敲诈的案件开始,到查找到金良和靖万祥这两个敲诈犯罪嫌疑人,后来自己派去公安大学学习,休假期间私自跟踪这两个嫌疑人直到案发,这整个过程叙述了一遍。但是,有关他对刘副局长和康明桥在处理这桩敲诈案件中,关于某些做法的疑问他没有对别人说。
两个小时后,他被崔卿铁局长叫到了办公室。
崔局详细问了刘副局长交代他办敲诈案的一些细节,他如实回答了局长的问题,崔局没问的,他也就没有加上自己的判断。
崔局最后送他走的时候,说了让王勇感到捉摸不清的话,他说:“这次谈话是私人性质的,有人如果问起我们之间这次谈话的内容,你就说我只问了你现场的一些细节问题。”
他嘴里答应着,心里有如坠入云中雾里。
因为他是目击者,可能得在市里待上一段时间。他向公安大学的辅导老师请了假,说等事情结束后回去上课。
中间韩开业给他打过电话,说他请了个私家侦探独立调查自己被敲诈这件事。王勇又好气又好笑,电话里讽刺他说:“你有没有点法律常识,法律规定刑事案件只有公安机关有权调查,其他人要是介入就是违法,你懂不懂!”
韩开业说:“我倒是指望着你们啊。你要是没有来找我,我也就打算吃个哑巴亏,那几万块钱就当打发叫花子了,可你们找上门来,又是问话又是做笔录这样一通折腾,这么一来我可不能便宜了那王八蛋,我也就不怕再丢回人,一五一十全给你们说了。你们倒好,一竿子下去没了影,把我吊到半空了。我只好找私家侦探接着干下去了,我都给他打过去两万预付款了。”
王勇一听赶紧对他说:“你赶紧把钱给要回来,那人骗你的。”想了一下又补充道:“他要是不退你给我打电话……”
韩开业说:“你看我是在乎那点小钱的人吗?我就是想出口气。猫有猫道鼠有鼠道,你以为只有你们警察才有本事破案吗?”
王勇哭笑不得,心想,世上有些东西就是怪,这个只要长了毛比猴还精的韩开业韩大老板,在有些方面简直就是个弱智。从韩开业身上王勇不由地想到了自己,自己在某些方面不是也表现得挺幼稚吗。想到这段时间来自找的麻烦,他不由得长长叹了口气,唉,不是谁想圆通就能圆通得了的,自己生来就是个一根筋,这又怪得了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