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兵说:“要是有办法我能让你做这些吗?不是没有办法吗,再说了,进去的人可以把事儿往外面的人身上推,主犯不归案,这案子就判不了,事情一拖,老板就好运作了,这种事你应该清楚啊!”
明五显然被齐兵说动了心,他咬着嘴唇思考了半天,然后下了决心,说:“我肯定是不能进去,大宝才出来,现在再让他回去,那还不如杀了他……嗯。”沉吟了片刻,无奈地说“那就让秋秋、强强和孙建生去吧。”
齐兵问:“他们几个知道是怎么回事了吗?”
明五说:“我对他们说是那俩人欠别人钱,我们受委托要账来着,把人带回去,让家里人拿钱还账。我是这么跟他们说的。”
齐兵说了句:“好,好。这么说好。”
明五似乎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他乜斜着眼看着齐兵道:“你和老板不会丢卒保车,想连我也让公安给收进去吧?”
齐兵急忙说:“明五,你多心了,你想,我为什么赶过来和你商量啊?没你同意,我和老板就是连……连他哥几个这事也不会做啊。”
明五冷笑了笑,从西服内袋掏出几页纸,在齐兵面前晃了晃说:“这上面是那两人的住址还有身份证复印件什么的,老板让我按照这个找人的,我想事情也不是绑人要账那么简单,要是老板和你齐哥对不起我,我怕是管不住我这张嘴了。”明五瞄了一眼手上的纸,接着说:“哼,这东西是老板警察里的朋友提供的吧,嗯,好,你和老板看着办。”
齐兵赶忙说:“明五,你想多了,咱们老板的为人你还不知道,他不会在危难的时候抛弃弟兄们的。”
“那就好,我也就是让你提醒一下老板。再有,我这一走不知道猴年马月才能见你一面,你叫老板给我准备一百万的现金,供我跑路用。”明五说。
齐兵说:“那没有问题。”
“还有,让秋秋他们去投案,这事我没法张口……”明五说。
齐兵打断明五说:“事出无奈啊,这事我来安排,你只管照我说的去做就行。”
临走的时候,齐兵从包里掏出两沓百元面额的钞票和一部手机放到面前的茶几上,说:“你们用过的手机全都扔了,这个手机只能和我联系。”
明五点点头,目送齐兵离开。
王勇大瞪着两眼看着专案组乱成了一锅粥,这个时候已经是晚上十一点钟,距案发已经差不多二十四个小时了。
他把一个提溜着一件防弹背心的熟人拉住,小声问道:“知道他们在哪了?”
那人回道:“全体出动,还通知了特警。”
刘爱国在门口出现了,大声说:“领完武器装备的都到院子里集合,分配任务。”
王勇穿过人流走到刘副局长跟前,说:“刘局,我也……”
刘爱国像看陌生人一样看了他几眼,扭头往门外走去,人到了外面才甩出两个字:“不行。”
王勇的眼泪差点没出来。他从警近十年,从来都是冲锋陷阵在第一线,从来没有遭过如此冷遇。特别是一向对他青睐有加的刘局,如今看他的眼神却像看一个罪犯。他颓然地坐倒在门口的长条椅上。
自打他和崔局谈过话之后,刘局对他的态度就变了。他觉得自己向上级汇报的全都是透明的东西,无需隐瞒的。他突然间觉得,自己成了一个不受欢迎的人,被排除在自己人的队伍之外。
院子里,崔局做过动员工作之后,刘局在分派任务,声音清晰地传到了他的耳朵里:康明桥带第一组进别墅……
凌晨两点,星光暗淡。别墅孤零零地矗立在水库边上,寂静无声。偶尔传来鱼儿跃出水面的声响。
杂沓但极轻的脚步声搅扰了静谧的夜晚,他们三四个人一组弯着腰,手中端着或是举着长短不一的枪快速移动着,转瞬间就到了别墅大门和四周的窗户外,伏在门或窗的两边,准备破门而入。
康明桥和他的两个特警搭档组成了一个小组,他们和另外两组负责进入别墅后闯入三个卧室内抓捕犯罪嫌疑人。
康明桥把手里的短枪交到左手,右手从衣兜里拿出一把钥匙,轻轻地插入别墅大门的锁孔然后转动,门不被察觉地开了。
康明桥向远处的现场指挥刘副局长打了手势,在三十米开外一个隐秘的拐角处,刘爱国看到康明桥的手势,果断地扬起手臂猛地向下一挥,不等对方有什么反应,率先向别墅跑去。后面的一大群人在后面紧紧跟上。
康明桥看到现场指挥的命令后,拉开别墅的大门,自己一马当先往里面走去。他虽然放轻脚步,但行动迅速。
别墅内黑咕隆咚一片漆黑,他快步走到自己负责的房间门口,耳朵贴在门上倾听房间里发出的声音。其他的小组也按照临行前刘局给他们画出的房间分布图,快步走到各自负责的房间门口,准备行动。
康明桥听见房间里传出人在睡梦中发出的细微呼吸声,他心里一阵激动,肾上腺素加快分泌。
支援小组的人双手拎着一个冲击锤从后面走到门前,摆开了一副架势,看着临时委派的负责人康明桥。
康明桥看其他两个房间门前的人员都已经到位,嘴里发出了一声命令,声音不大却令在场的人都能听清:“撞!”
几乎是同时,“嗵!”的一声闷响,三扇木门被撞开了,人们各自举枪冲进了房间,枪口指向了房间里的人。
门被撞开后,康明桥一步跨进了房间,枪指着被惊醒的正从床上爬起来的人,同时大喝一声:“不许动!”
床上的人被惊呆了,茫然无措地望着眼前的一切。
康明桥持枪指着床上的人,突然感到被后面涌进来的人碰了一下,枪口一下子偏离了目标。他感到自己有些慌乱,眼睛却始终没有片刻离开床上那人。
突然间他感到那人身体没动,手却有了动作。他没有丝毫犹豫,稍作修正之后果断地扣动了扳机。
“啪!”的一声,火药味立刻充满了整个房间。那个人向后倒了下去。
康明桥整个人有点发木,持枪的双手维持着射击时的动作。身后的特警小心翼翼地把他的双手抬高,然后使劲地拍了拍他穿着防弹背心的后背。这一拍,才让他彻底清醒过来了。
拧开的房灯和警用手电筒的强光照着仰面躺在床上的人,一颗子弹穿过了他的一只眼睛,让他的整张脸看上去狰狞恐怖。
别墅内清点出三个人,两人被活捉,一人意图反抗被当场击毙。
刘爱国对那两个戴着背铐被挟持着的犯罪嫌疑人大声喊道:“你们几个人?”
被吓坏了的孙建生睁着恐惧的双眼,哆嗦着说:“他……他们……两……两个……到……到……前面……镇……镇上……买……买……杜……杜冷丁,明……明五……犯……犯瘾了……说……说买了……就……就回来。”
刘爱国操起手中的对讲机,对着话筒进行了一番紧张的布置。
经专案组突击审讯,两名犯罪嫌疑人供述了他们五个人实行枪击和开车撞人的事情。
第二天市里的所有报纸和电视上,都刊载播出了发生在本市的暴力枪击人命案。警方经过缜密侦查,只用了二十七个小时就抓住了其中三名犯罪嫌疑人,另有两名在逃。
王勇不无嫉妒地看着康明桥笑脸相迎接受人们的祝贺:当场击毙负隅顽抗的歹徒,铁定立功受奖。而他自己却连现场都去不了,这种反差让他难受得像是有虫子在噬咬他的肌体。
龙腾房地产公司的老板被传唤到专案组配合调查,因为社会上传言案犯明五一帮人在他的公司帮他做事。
龙腾公司老板对此的解释是,那些人只是和他的公司合作过,并不是他公司的雇员。专案组的人问他是什么方面的合作?那个胖子回答说是拆迁方面的,他的公司委托明五做过拆迁户的工作。那座别墅也是龙腾公司名下的,对于为什么明五一帮人在案发后会躲到别墅里,他的解释是,两天前明五找到他要借他的别墅去钓鱼休闲,他就把别墅的钥匙给了他。
抓住三名嫌犯后,整个警方的压力骤减。现在专案组给减去了一半,减下去的一半回各自的单位继续他们的日常工作了,剩下的一半人马继续对明五和郜大宝这两名案犯追拿。
王勇感觉这个案子正在偏离它正常的航向,一些本质的东西被人包裹了起来,不再有人提及。自己先是被人带进了一桩敲诈案件当中,然后又被莫名其妙地以一种看起来非常不错的安排调遣了出去,当自己不甘心,试图让这个敲诈案的罪犯到他该去的地方,却成了敲诈犯罪嫌疑人被枪击和车撞的目击证人。二十多个小时之后,案情有了重大突破,案犯一人被击毙,两人被生擒,另外两人在逃。案情也呈明朗态势。但是,引起这一系列事件的某种原因却再没有人提及。自己也像个傻瓜一样被搁置在了一边,连自己曾经做过什么都不能证明。
他一个人来到了医院,他要看看躺在病床上的家伙。
守在观察室门外的北城分局的三个人昨天见过他。王勇上前打了个招呼,对其中一个人说:“这个人的伤势怎么样?”
那个人说:“刚才医生进去看过,护士说有些发烧,说是正常反应,没什么大碍。”
“我进去看一下。”王勇没等对方说反应过来,一转身推门进了观察室。
正在一旁忙着的护士抬头看了一眼王勇,王勇没搭理她,自顾自快步走到病床前,望着脸色腊黄神情憔悴的金良,他的心情非常复杂。他曾经循着这个人的足迹寻找他,试图把这个人绳之以法,昨天又在尾随这个人时目睹了另一个人的死亡。他深吸了一口气,决定马上开始,他尽量不打扰护士小姐但让躺着的人听清,说:“我是昨天在目击现场的那个警察,我现在想问你几个问题,你听好了。你的朋友死了,我想找出那个幕后主使,你在酒店偷拍的录像中最后出现的一位是谁?”
病床上的人痛苦地紧闭了双眼,把嘴唇紧紧地咬住,头转向了一侧。
有人推门进来,护士小姐向这边走了过来。王勇失望的表情写在了脸上,迈着沉重的脚步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