涉枪命案以歹徒三死两人落网而宣告结束。王勇也要回公安大学继续他的进修班学业。临行前他又找了一趟崔局,提醒崔局,涉枪命案中死者靖万祥的妹妹到目前为止一直没有出现过。而据他了解,靖万祥的妹妹靖宜一直是和靖万祥生活在一起的。
崔卿铁前两天就已经接到了新苑派出所的报告:说他们到涉枪命案受害者靖万祥的家里通知他的家属,去了好几次都没有见到人。而靖万祥是一直和自己的妹妹靖宜一起生活的。后来他们又找到靖宜工作的医院,医院说靖宜那天下班之后第二天就没来上班,他的手机一直都处于关机状态。派出所的结论是:自打靖万祥出事的那天夜里,他的妹妹靖宜就失踪了。崔卿铁立刻指示新苑派出所和所属刑警中队展开调查,短时间内务必找出人来。
崔局长隔着办公桌望着王勇,说:“你认为靖宜的失踪肯定和涉枪命案有关,而涉枪命案肯定是敲诈案件里的当事人雇凶杀人是吗?”
王勇回道:“对,雇凶伤人还是雇凶杀人,有关界定要根据具体的情况来定,但是我觉得这两个案件之间的关联还是很明显的。受害者家属的失踪充分说明了这一点。”
崔局长说:“绑架受害者家属的目的……”一边说着,他的眼睛探寻似地望向王勇。
“让受害者,哦,活着的受害者投鼠忌器,不敢把他知道的东西说给我们听。”王勇回答。
崔卿铁若有所思地说:“那个金良现在还躺在病床上,我们无法进行有力度的询问。再一个,有关他敲诈的事情我们没有证据来指证,他一句话不说,我们……”
王勇一听崔局如此说,一时间也是束手无策起来,低了头沉思。想了一阵冒出来一句:“那我们为什么不能对齐龙威上些手段?”
崔卿铁意味深长看了一眼王勇,没有说话。
从崔局的办公室出来之后,王勇和专案组熟悉的同事聊了几句。那个同事意味深长地对他说:“这件案子只成就了一个人……”
王勇笑了笑,他知道那人指的是谁。就是那个和自己搭档的时候能力明显差很多,突然之间像是香港警匪片当中的神武刑警般变身了,一连两次勇敢出手,让一件轰动一时的涉枪命案短时间之内告破的康明桥。
那人神秘地凑近王勇的耳朵边小声说:“你知道现在人们怎么说那个家伙吗?”
王勇摇了摇头,望着一脸神秘的人,说道:“不知道。”
那人在王勇脸上仔细端详了一番,看他像是真的不知道的样子,于是附在他耳边小声说道:“现在人们称那个家伙为‘杀手警察’。”看王勇心领神会地笑了,就又接着补充道:“这个外号起得好,你想一想,一案三命哎!”
王勇被同事的情报逗乐了,开玩笑地说:“嫉妒了吧。”
那人撇着嘴说:“嫉妒他,哼,咱是没有表现的机会!”这人说着像是突然注意起王勇似地,酸溜溜接着说:“你,你也好命啊,学习一年,回来就得到支队的领导岗位了吧。同人不同命哦!”
王勇尴尬地摇摇头,准备走开。那人意犹未尽地冲他来了一句:“五个嫌疑人干掉了三个。哈哈!”转身离开时用手指比划成一个枪形,嘴里还模仿枪声来了一个“啪!”
王勇思忖,自己刚才建议对齐龙威上手段确实没有经过大脑。齐龙威是省城房地产业的老大级人物,他的身后不知有多少实权人物站在那里。不说外面的官场,就单单说公安局内部,要对齐龙威这样的人物搞调查,那主管刑侦的刘局……
想起刘局,王勇的心里就翻腾起来了。刘爱国和自己有一种亦师亦友的情分,曾经多次把一些棘手的案子交给自己,他打心眼里对刘局有种感激的心理。因为敲诈案这件事,刘局已经对他心生嫌隙。虽说他坚持认为自己一切都是从破案原则出发,但是他心里也隐约感到对刘爱国有点歉疚。他毕竟曾经对自己栽培有加。
对一件没有结果的案子,王勇的心总是放不下,建议崔局对嫌疑最大的齐龙威上些技术手段,却没有结果,他反而欲罢不能。但是自己目前是公安大学的研修班学生,不可能有时间和精力去参与调查一件师出无名的案子。他的那班过去的同事们也没有谁会对这件没头没脑的案件发生兴趣。在这件事情上,王勇把自己逼到了墙角里。
他想起了那个被敲诈过,嚷嚷着不肯罢手的韩开业,给他打了一个电话。电话打通后和韩开业没有说上两句,对方就开始大骂起自己雇佣的私家侦探骗了他两万块钱,什么事情都没有干,还一个劲地追着他要这费用那费用。“妈的,他把老子当他家银行了!”最后老韩愤愤地骂了一句。
王勇心里暗笑这个家伙愚蠢,竟然雇人去抢警察的活计。但他还是温言抚慰了他一番。韩开业顺着杆子往上爬,在电话里竟然要求王勇想办法替他要回私家侦探索去的两万元。王勇本想拒绝,想了想后竟答应了他。
按照韩开业给他的手机号码,王勇给那个叫做甘斯夫的“私家侦探”打去了电话。
电话打通后,手机里传来了一段像是个人录制的铃声:这里是“老干探”商业事务调查所,如果您是为民事婚姻调查、企业打假维权、外欠账收取、商业情报获取等拨打这个电话,那么您的选择是明智的……
“老干探”,取了这么一个古怪的名字,还搞了这么多花里胡哨的东西,也不知道这个人的神经是否正常,王勇这么想着。
“喂,你好!”从话筒里传出来一个男人沙哑的声音。
王勇回了句:“你好!请问你是私家……侦探?”
电话里的人先是愣了一下,接着反应过来似地连说了几个:“对,对对。请问你有哪一方面的问题需要我帮助?”
王勇假装有事情不好在电话中透露,犹豫着说:“哦,我有点私人方面的……嗯,我们可以见面谈吗?我的事情一句话两句话也说不清楚。我可以到你办公的地方谈谈吗?”
那个沙哑的声音表示理解地说:“是啊,是。那你来我这吧。我的地址是裕华路137号……”
和“老干探”约好了时间,问清楚了地址,王勇开车赶了过去。
这是一幢老式的办公楼。走在走廊里面,两面的墙壁斑斑驳驳,一种混杂的难闻气味让人很不舒服。把公司开在这里的都是些婚介、职介、教人写字等等,靠一张桌子一个人就能撑起整个业务的小事务所。这里的人和经营的事给王勇的感觉就是三个字——不靠谱。
他要去的房间门开着,一个五十来岁瘦骨嶙峋的家伙坐在一张老旧的办公桌后面,抹了什么发亮的油类的稀疏头发向后梳着,两手摊开一张报纸在看。
王勇敲了敲门框,提醒里面的人。
那人放下报纸,眼睛望向来人。等他觉得来人像是他在等的客户,瘦长的脸上堆起了微笑。他说:“你就是刚才……”
王勇点点头,说:“对,刚才是我给你打的电话。”
那人笑得更深了一些,脸上的褶皱也更深了,说:“你是想委托……”
王勇把脸板起来说:“我是接到客户投诉,过来调查的。”说着话,把自己的警官证件从兜里掏出来在那人眼前亮了一下。接着以一副公事公办的口吻说:“把你营业的有关证件拿出来看一下吧。”
那人先是愣了一下,接着把脸上的笑转换成讨好的谄笑,急忙站起来给王勇递烟。一边递烟一边说:“哦,真是不巧,我的证件昨天让公安的一个朋友拿着办税务登记去了。哦,这个公安的朋友是帮忙,哦,是帮忙。”
王勇二人摆摆手拒绝了他的示好。在小小的办公室里背着手转了一圈之后,坐在了那人刚刚离开了的椅子上。他上下打量了一番这个干瘦的,两只大眼珠子却十分灵活的中年人。明知故问道:“你叫甘斯夫?”
“啊,对对。我叫甘斯夫。”那人忙不迭地答道。
“拿不出执照来是吧?那你开什么业啊。哦,业务还开到刑事调查上面来了,和我们抢饭碗是吗?”王勇讥讽道。
“老干探”听出王勇两人是为什么而来的了。讪笑着说道:“哪能啊,我哪里能够和你们警察抢饭碗啊。你是说韩老板那件事情,那是一个朋友介绍他给我认识的,让我帮忙打听一下,哦,帮他分析一下,然后再跑个腿什么的,没有什么超范围经营的事情了。”
王勇笑了一下,说:“呦,超范围经营,你连执照都没有还给我提超范围经营?你还挺逗的。”
王勇的同事也笑了起来。“老干探”脸红了一下,想解释,被王勇打断了。王勇指指着刚刚“老干探”自个坐的破沙发的一角,示意他坐下来。“老干探”听命,在指定的位置坐了下来。
王勇说:“知道我们是为什么来的了,那我问你,老韩把你告下了,我们就是为这事来的,你想怎么办,现在就给我个说法?”
“老干探”低头思忖了良久,吞吞吐吐地说道:“按说我们这个也就是个经济纠纷,但是,我……我还得在市面上混,不敢得罪公安的朋友,既然你们哥俩来了,我也不能不给面子,我退他一万块钱,算是给你们个面子,我……”
王勇说:“吆喝,给我们个面子,口气不小啊!你知道你现在的行为构成什么了吗……”
“老干探”连忙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是我表达的不太清楚,我的意思是我也为他那件事情费了不少劲,费用花出去一大块,退一万块钱我自己还往外搭不少……,哎,咱们交个朋友,你们要是用到我的地方言语一声,别的不说,跑个腿什么的,还有,猫有猫道鼠有鼠道,我们这行也有我们的长处,你们有制度限制着不是,我可以啊,我能帮忙啊,您说是不是。”
王勇听这个家伙如此说,不禁心中一动,心里不由得盘算起来。
“老干探”上下嘴唇翻飞,说了一大堆,王勇抬起头来打断他的“演讲”:“你讲了这么多把我们全都‘煽’晕了,这样吧,我试试你,要是过了我这关,剩下的事情咱们都好办。”
“老干探”一听忙问道:“您要怎么个试法?”
王勇说:“我给你一个人的姓名,他什么时间入住的酒店,然后你给我他的全部个人信息。
“老干探”说:“那我两天内把他的电话、住址、家庭情况,包括他车辆的信息全都给你提供好吧。”
王勇望了一眼面露得意的“老干探”,说了一句:“要是这关过不去,我就不单纯过问韩开业这件事情,我会让你到我们局里说说清楚,你知道吗?”
第二天上午,王勇正在公安大学教学楼里上课,突然收到了“老干探”发来的信息。
昨天,王勇把敲诈案件的受害人张雯清的姓名和她入住皇宫大酒店的时间给了“老干探”。张雯清的信息是他已经掌握的,此番交给“老干探”,就是试试这个家伙的“能力”。他只给了这个家伙一个姓名和入住酒店的时间,这个人的信息现在已经在他的手机里了,和他掌握的材料毫无二致。
中午的时候,王勇和“老干探”通了个电话,让他把录像中删掉的那个时间段入住皇宫大酒店的客人的信息给他。“老干探”很痛快就答应了,但是表功似地说了一大堆的“水”话。王勇不耐烦了,“老干探”才长话短说,答应明天给他。
王勇满心期待地等着那个看上去有些“油滑”,但是正如他自己所讲,猫有猫道鼠有鼠道的“老干探”,为他解开一些对他来说“谜”一样的东西。
第二天下午,“老干探”给他来了个电话,说那段时间的信息查不到了。
虽然这个结果已经在王勇的意料之中,但是他心里还是有些失落。但他没有让这个极善于察言观色的“老干探”听出他的情绪变化来,他装着轻描淡写地岔开了去。“你答应退老韩的那一万块钱我看先暂时放放吧,他催得不紧就暂时别搭理他。”
“老干探”明白过来王勇并非完全站在韩开业一边,马上喜不自禁地道:“我明白,我明白。”
王勇问:“我可以问问你,你的这些信息都是从哪里来的吗?”
“老干探”回道:“这是我们一些业内的朋友们帮忙,你知道的,我在这一行当里也是算有些名气的,搞一些这类的小东西那是“毛毛雨”啦,就是别人搞不到的东西在我这里也都全不在话下……”
王勇知道这个家伙顺杆往上爬的能耐大得很,赶紧把对方的话头打住。
“老干探”明白过来,笑着说:“不过和你们这些专业的警察比起来,我们这些就不叫什么事了,我那叫关公面前耍大刀……”
王勇怕他又说个没完,赶紧把他昨晚琢磨了半宿的想法说出来:“这样吧,有件事情我现在顾不上,可是又得抓紧办,别人吧我不放心,不如你帮我办这件事。”
“老干探”说:“你说,你说。你拿我当朋友看,你的事就是我的事,你尽管吩咐。”
御茶园里的机密谈判
在靖宜被放回来之前,金良通过苏小玲的电话收到了徐有元的一通显得诚挚无比的道歉。他说是他的朋友出主意请金良面谈的,没有想到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他为此很难过,为他的过失而导致这样的悲惨结局表示歉意,对金良在这件事情上的克制和理智表示感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