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北城分局后,王勇被张鹏博领到了二楼的会议室。临进会议室时他向后面望了一眼,看到齐兵被人带进了治安大队的一个房间。王勇的手机和一些私人物品也被督查要走了。对这点他很理解。
两个小时后,市局政治部主任推开了会议室的门。
政治部蒋主任没有直接问王勇,和他同来的政治部的一个人作为主要问询人对他进行问话,另一个随员做笔录。蒋主任坐在一旁,一边在面前摆放的本子上记着什么,一边不时地抬头看看王勇。
王勇把自己从接受敲诈案的调查那时谈起,一直说到自己以个人的名义雇佣了“老干探”跟踪齐兵,直到今天自己出现在紫金大厦那间办公室,见到北城分局查抄赌场,然后自己被带到这里为止。在御茶楼里见到徐副省长那段,徐有元的名字被他隐去了。
询问人问王勇:“你有没有向齐兵索过贿?”
王勇据实回答:“没有。”然后他有解释自己今天是第一次和齐兵面对面地谈话,受贿的问题纯属无稽之谈。
询问人又问他,在齐兵的办公室里的那个纸袋是怎么回事?王勇把当时的情况向三位政治部的同事叙述了一遍。
这时坐在王勇斜对面的蒋主任突然发问:“王勇,你有几个银行卡?”
王勇望着这个他印象里从来没有笑过的市局政治部主任,说:“我有两个银行卡,一个工行,一个省银行的。”
“报上你的卡号?”蒋主任说。
王勇的心跳突然加快,蒋主任有此一问,那就是说齐兵肯定在他的银行卡上面做了手脚。虽然他还不知道他们是如何做手脚的,听蒋主任的口气,银行卡无疑是他们陷害他的工具。他曾经用银行卡给“老干探”打过几回款,这一点可能被他们利用来做对付他的手脚。但马上他就苦笑了一下,这个“老干探”,就是没有给他汇过款,他不照样可以拿得到他的银行卡的信息吗。
“你笑什么?快回答我的问题!”蒋主任大声喊道。
王勇一下子慌了手脚。他头脑里全是“老干探”的影子了,忘记了回答蒋主任的问话。听他这一声大喝,摆明了……他恍恍惚惚地报上自己的两个银行卡的号码。但他的慌乱造成的后果已经显现。作为一名警察,被他审问过的犯罪嫌疑人的数目多到他自己都数不过来。他学过的诸如侦查学、犯罪心理学等被他熟练地应用到对罪犯的审问中。可他万万没有想到,自己某一天会被自己人当做一名被嫌疑人加以审问。
当他念出自己的银行卡号码时,他看到蒋主任在和自己本子上记录的一个东西作对照。当蒋主任核对完那组数字抬起头来的时候,王勇从蒋主任的眼神中读出了一个信息,齐兵他们为他布置的陷阱在此之前一段时间就已经挖好了,现在是他们一伙对猎物进行切割的时候了。
二十九楼房间里的摄像头,那个厚厚的纸袋里的东西,自己的银行卡号。这段时间自己没有查过那两个银行卡上的数字。一贯不太注重查账的他只知道卡上大致的数字,这帮人要陷害他,肯定要为他送上一个足以使他进监狱的数字,那些人恰恰是不缺钱的。想到这里,他在心里苦笑了笑。他判断,接下来蒋主任就会以有人指控他索贿受贿,要他配合上级部门的调查,先后当着这两个人的面向他宣布将他禁闭。然后自己就像一个待宰的羔羊一般呆在一个密闭的空间里,等着他不信任的一帮人决定他的命运。那个从御茶楼走出来的徐有元徐副省长,还有他的那位以前他视同恩师般的刘爱国刘副局长。他们会自上而下对他发起一场迫害运动,而他只能是束手待毙。
蒋主任开始收拾他的笔记本了,他准备对对面的这个年轻人说一番他曾经对好多犯错误的警察说过的话。但是对面这个人嘴里突然发出的奇怪声响让他停住了手里的动作,他急忙把目光投向对面。
对面的王勇两只手按在自己的喉咙上,口中发出了可怕的咳嗽声和抑制不住要呕吐的奇怪声响,嘴里有白色的液体流出,身体剧烈地抽搐并慢慢地滑到了地面。
蒋主任和两个随同人员赶忙从会议桌的一侧绕过来,趴到王勇的跟前,想要翻开它紧闭着的眼皮查看瞳孔散大情况。但是他们的努力被王勇剧烈颤抖的身体阻止了。蒋主任问两位随员:“他的情况严不严重?”
那两人面面相觑,都没有说话。
蒋主任瞪了一眼两人,冲外面大声喊道:“治安大队的来人,马上把他送医院!”
两个随同人员中的一人赶紧掏出手机拨打急救电话。接通后告诉里面的人马上派急救车到北城分局来。
张鹏博带着十几个警员赶了过来。蒋主任问道:“你们值班局长呢?”
张鹏博回答道:“赵局长在三楼,有人去喊了。”话一出口,马上俯身下来查看抽搐不已的王勇。
蒋主任喊道:“不等了,张鹏博,你负责把人送到医院去。一是要保证病人的生命,二是要保证看住他。明白了吗?”
张鹏博大声回答:“明白!”
蒋主任说:“把人抬下去,快快!”
张鹏博答应一声,招呼着大家七手八脚地把躺在地上痛苦不堪的王勇抬起来就往楼下跑。
北城分局离急救中心不太远,等十多人抬着王勇乱哄哄地来到了分局院子里时,急救车已经闪着顶灯等在那里了。
张鹏博指挥着大家把王勇放到担架上。一个跟着张鹏博到紫金大厦二十九楼赌场去过的警员从腰里取出一副手铐,要把王勇的一只手铐和担架铐在一起,手到中途扭头问了张鹏博一句:“张大队,你看,要不要……”
张鹏博心里面暗骂了一句傻瓜,冲那人不耐烦地摆了摆手,示意他不要多此一举。他心情不爽,王勇和他们这些人一样,是个现职警察。现在的事情还没有定论,他的部下却摆弄着个铐子,这让他的心情不爽。他打定主意,要让这个家伙晚上在医院里留守。
张鹏博指着要给王勇戴手铐的那人,对另一个年轻的警察命令道:“你,还有你,两个人上救护车。”然后回头点了两个人的名接着说:“你们去开车,我们跟在救护车的后面。”
大家答应一声,分头上了各自的车。此时救护车开始驶出分局大院,张鹏博坐上面包车预留出来的附驾驶座上,紧随着急救车的后面。
急救车蓝色的频闪灯在傍晚的夜空中划出一道道蓝光,给灯火辉煌生趣盎然的城市街道平添了一丝急迫和焦躁。经过的道路上的车辆开始为拉着急救病人的车让路,但是本来就拥挤的道路让它也无奈地走走停停。
躺在救护车担架上的王勇这个时候呼吸不再急促,在分局会议室时因装出痛苦模样而变形的脸也恢复了平静。车窗外街道两旁照射进来的霓虹灯和救护车闪烁的光映在他的脸上,让他的脸看上去给人一种琢磨不定的感觉。
救护车又在一个拥堵的路口附近停了下来。此时一直在观察担架上病人情况的,刚才要给王勇带铐子那人此时发现,刚刚躺得好好的病人现在却坐了起来。他马上叱责道:“哎,你怎么坐起来了,赶紧躺下,不要乱动啊!”
王勇直坐起来,透过左右和后面的车窗观察着车外的情况。眼睛里全然没有了刚刚痛苦不堪的表情和神态。
“我让你躺下你听见了没有?”见自己的话没有得到对方的响应,刚才说话的人又把声音拔高了几度。他年轻的同事望着鼻子上插着氧气管,手臂上有输液针头的人,也开始对这位不听话的家伙有了反感心理,眉毛皱了起来。
王勇把目光从窗外收了回来,他左右望了一眼坐在他两边的同行。嘴角扯动了一下,像是要努力做出一个微笑似地。然后侧过身体,像是要侧躺下来。旁边的女护士把手伸出来要帮他一把。
突然,这位刚刚还难过得几乎要昏死过去的家伙猛地向侧后方那位说话的人的肚子上狠狠地侧蹬出一腿。力道之猛让挨了一腿的人立刻捂住了自己的小腹,痛苦不堪地弯下腰来。他的脸涨得通红,觉得自己喘不过气来,豆大的汗珠在额头上滚动。
踹出一腿之后,王勇几乎与此同时,反手一个切掌,左手的掌缘部位短促发力,一掌“切”在坐在他旁边的警员的咽喉部位。眉毛紧皱的年轻人见到正在侧身的“病人”突然一脚蹬在自己的同伴的小腹上,一惊之下,他刚要有所动作,还没有来得及做出自己的咽喉部位就遭到了重重地击打。这下打击让他尚未吐出的一口气憋在了身体的某处,剧烈的痛楚和被阻断了气道的恐惧使得他只顾得用双手护住自己的喉咙,眼前发生的一切他全然顾不上了。
电光石火般地两次攻击奏功,王勇一跃而起,一只右手握而成拳,对准那位捂着肚子痛得直不起腰的人的耳根部位,用了一半的力量,击打了下去。顷刻间,那人伏倒在地上昏了过去。
王勇瞄了一眼正捂着咽喉,正拼命想喘一口气上来的年轻人和被吓得躲在车仓的一角用手捂着嘴,睁着惊恐的眼睛望着自己的女护士。料想挨了一击的年轻同行要想能对自己做出攻击动作,起码需要五分钟才有可能。于是他放心地从挨了一腿和另一记重击的人的腰间从容地掏出手铐,把两个人的手铐在了一起。昏迷的和短时间缓不过来的两人任凭他的摆布而毫无还手之力。
这一切之后,救护车还停在原地,等着找出一个能让车辆往前移动的机会。隔着一层玻璃的救护车司机和医生两人聊得正热火,像是全然不知道后面车厢里发生了什么。
王勇隔着后窗玻璃观察了一眼后面面包车里的张鹏博几个人,他们的样子也不像是知道前面救护车里的情况。于是他小心翼翼地把后车门旋开,再猛地一下子推了开去。然后身子跟着跃出车厢,脚一沾地,拔腿就跑。
张鹏博眼睁睁地看着王勇突然间从前面的急救车里面跳了出来,然后立刻顺着停成一片的机动车间的间隙,灵巧地穿越,向马路对面跑去。反应过来的他急忙下车去追,这个时候已经被王勇落下二三十米的距离了。等他们几人追到马路对面时,已经找不到王勇的人影了。望着整个街道上行人和司机惊奇的目光,张鹏博又气又恼,立在原地呼呼地喘了半天的气。
走在半路上,他给主管刑侦的副局长刘爱国去了个电话,让他也赶到局里,会面已经赶回局里的蒋主任以及值班的崔副局长,几人商量一下,如何应对这件关系到市局声誉的突发事件。此外,这还事关一名现役警察今后的前途命运。
蒋主任先前接到了北城分局的通报,脸上还带着气愤的表情。他在几个人坐定之后即开始用一种不平静的声音说话:“督查室是昨天接到明珠娱乐公司的投诉的。他们说早在一个月前就受到了市局刑侦支队一名刑警的威胁,说要在他们那里拿干股,如果不答应他的要求就要带人抄他的场子,让他没有办法经营下去。这家公司确实有超范围经营,甚至是违法经营的情况。这也正是这位警员威胁,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