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干探”的电话打来得正是时候,王勇正在食堂里吃饭。王勇这段时间饭量猛增,主要原因是最近一段时间学校给他们进修班的学员增加了徒手搏斗的课程。负责他们这项课程的教官是参加过世界警察技能比赛,并且拿到其中搏击大赛冠军的顶尖高手。
“老干探”这个电话带给他一个好消息,过去跟着明五的那个家伙向他透露了一个情况,出事之前,明五曾经对他说起过老板交代他的一件事,说是被什么人敲诈。
王勇一听“敲诈”两字,耳朵立刻竖了起来,问道:“敲诈?谁被敲诈?”
“老干探”说:“我当时也是这么问他的,但是这小子就是不再往下说了。反过来问我,你怎么对这件事这么感兴趣?我怕这小子起疑心,就打了个马虎眼搪塞过去了。”
王勇说:“嗯,你这么做是对的。这样吧,这个星期六我回去。你约一下这个人,我要和他见面聊一下。至于理由,你看着编一个吧。”
“老干探”问道:“那见面的时间和地点选在什么时候?”
王勇说:“看他的时间,地点也由他来定。”
“老干探”十分痛快地答应一声:“好的。”就挂断了电话。
放下电话,王勇兴奋异常。监控录像当中被删除掉的那个人因为受到了金良和靖万祥的敲诈,可能因为条件没有谈拢,所以借助明五一帮人对金良他们两人采取了某种行动。自己在跟踪两人过程中“无意识”地破坏了他们的行动,导致了后面的一连串恶性案件的发生。他以为,自打明五死后,除了幸免于难的金良和制造这起恶性案件的幕后人物之外,再也没有人知道这件事情的起因和具体过程了。这个人的出现,让他在那些像是已经达成某种交易的当事者之外,又发现了一个知情者。如果真是那样的话,这两桩案件都将面临某种转机。
他在脑子里设想了对方可能会提出的条件,自己又根据对方的条件设计了各种可能的应对方法。离周六还有一天的时间了,王勇就像小孩渴望过年一样觉得自己都有点等不及了。
周五的下午五点,在他快要离校的时候,他接到了“老干探”的电话,说是已经替他约好了那人。地点定在紫金大厦二十九楼,时间是下午三点。
“老干探”说他还要忙点其他的事情,两人就不提前碰头了。明天下午三点之前他会提前赶到约定地点等他的。
王勇眉头皱了一下,这么重要的事情,马上就要和那个知情人见面了,“老干探”却不提前对他交代一番,未免……接着他又释然了。以这段时间他对“老干探”的了解,这个家伙又接了一个有“油水”的“活”,指不定现在忙成什么样了呢。
第二天下午二点半,王勇打了个车奔了紫金大厦。
王勇站在二十九楼时,正好是四点整。守时一贯是他的习惯,何况是他非常重视的一件事情。
在门口他被一个穿黑色西服的年轻人拦住了。王勇给“老干探”的手机挂了一个电话。
“老干探”接起了电话,说了一句:“我已经在这儿。你让门口的人接下电话。”
王勇把接通着的手机递给了一副公事公办表情的年轻人。年轻人接听了电话之后,把电话挂断了。然后对王勇说声:“我领你过去。”然后转身向长长的走廊尽头走去。王勇接过递来的手机,跟在年轻人的后面。
经过走廊两边敞开着的房间时,王勇看见里面摆放着一排排的大型游戏机。几乎每个机器的前面都有人在忙活个不停。他没话找话地问了一句:“呵,生意很火爆嘛,我问你,你们开的是不是赌场啊?”
年轻人没有回答他的话,只用鼻子“哼”了一声。王勇见自己讨了个没趣,心里有点光火。心想,等办完事,自己一定给管这片的北城分局治安大队的张大队报一个“料”,把这个赌场给他端喽。
他这么想着,一抬头,已经跟着年轻人站在了一处门前。远远地就见到“老干探”等在那里,见到王勇过来,打老远就伸出手来和王勇握手。嘴里小声说道:“电话里和你说的那人在别的房间里处理点事情,安排我们在这个房间里坐一下。要不这样,大家也都挺忙的,你进去在里面坐一下,我去叫他过来。”然后不由分说就往那个空着的房间里面推王勇。
王勇望着走廊里来往不绝的玩家,想着别在这么一个乌七八糟的场合遇到熟人,对自己对别人都是个尴尬事情,于是就进了摆放着还算上档次的办公家具的空房间,坐在一个长条皮质沙发上,等着“老干探”和那位熟知明五他们收了谁的指使,以及为了什么才对金良和靖万祥下手的知情人。
王勇在这间办公室里等了约有十分钟时间。“老干探”和那位知情人没有等来,却等来了一位他不愿意见到的人。此人三十来岁年纪,面露精明之色。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王勇安排“老干探”从御茶园茶楼就开始盯着的家伙——齐兵。
上次王勇从医院里跟着受伤的金良到了御茶园茶楼,因为怕金良发现他跟踪,他离得有些远。当他进到茶楼的大堂吧时,已经没有了金良的身影。他决定等在那里,看看金良到底是跟何人碰头。这人当时就是从全是包房的里边过道里出来的,然后和自己隔了几张桌子一同坐在大堂吧里。金良出来后,这人看到王勇后的吃惊被他用眼角的余光收在眼底。同时他也感到了当时隔了几张桌子的这个人反应有些“强烈”,于是才在徐副省长走后决定和“老干探”一同跟着他。
齐兵的手里抓着一只档案袋,袋子里鼓鼓囊囊的不知装着什么东西。他从门外径自走到办公桌跟前,一屁股坐到了办公椅子上。在王勇从这习惯可以看出这是他经常坐的地方,这一切让王勇一时间疑惑起来。
齐兵望了一眼坐在沙发上的王勇,对他说了一句:“今天是我请你来的。我想和你谈笔生意,我想我还是开门见山为好,免得耽误彼此的时间。”
王勇在齐兵进来的一刹那还以为他是随便走进来看看,或是取点东西。毕竟这个地方是他的“地盘”。及至听他说出“今天是我请你来的”这句话的时候,他不禁张大了嘴巴吃惊地看着坐在办公桌后面的齐兵。
齐兵望着王勇,像是表达歉意般地微微笑了一下,然后接着说道:“我向你提出两个方案来解决我们面临的问题,一个是一次性的,由我的老板拿出五十万来;再有一个方案是……”齐兵用手在身前画了一个圆圈,表示这里的意思,接着说:“我的这个赌场你可以参股,我指的是干股,你不用投入一毛钱,就可以得到这里经营利润的百分之十。哦,按照以往的统计,大概每个月你可以得到十来万的花红收入。”
说完这些话,齐兵停顿下来,脸上带着一种自信的神态望着面前的这位便装刑警。他要留出一点时间来,让这个每个月两千多元收入的小警察感受一番他的两个方案带给这个家伙的震撼。
王勇装出一副夸张的表情来,说:“你是在对我说话吗?”
齐兵把头看向了天花板,然后又直视着王勇说道:“不错,我是在对你说话,王勇,王大队长。我够直接,希望你也能爽快一点,对我的提议做个决定。”
王勇听齐兵如此说,也把脸板了起来,说:“好,你知道了我的名字,那你应该再深入地了解一下我这个人。你听人说过我王勇是个无原则的人,随随便便就把别人送的钱装到自己口袋里的吗?这是你犯的第一个错误。第二个错误我现在给你也指出来,让你更清醒一点,你知道你现在是在贿赂一个国家公务人员吗,这种行为已经构成了行贿罪。”说完话,他脸带微笑地望着对面的齐兵,慢慢地站起身来,准备离开。
齐兵的脸一下子拉了下来,他狠狠地说道:“你说这话的意思我其实能理解,你就是太贪了。好吧!来了也不能让你空手回去,你先把这五万块带走,余下的我们再商量。”说着,把一个档案袋子向王勇抛了过去。
王勇一闪身,让那个袋子落在了身边的沙发上。一张脸阴得像是暴风雨前的天空,他大声说道:“告诉你齐兵,少给我来这一套。你也不看看……”
说话的当口,门外突然走进来五六个穿着制服的警察。他们的突然出现,让王勇的后半句话没来得及出口。这群人里,有自己熟悉的北城分局治安大队的大队长张鹏博,他的旁边是督查装束的两位警察。
王勇望着张鹏博,脸上露出了诧异的表情。他打了声招呼,问道:“张大队,怎么抄赌场来了?”
张鹏博看了一眼王勇,张了张口却没有说出话来。旁边的督查语带讥讽地插话道:“一是查抄设赌场所,再一个是查查有没有警务人员接受设赌场所贿赂,充当赌场保护伞的情况。”
王勇一时间愣在了当地,他明白了过来,自己掉进了齐兵专为他设计的陷阱里。北城分局治安大队和警务督察的人早已经被安排好,大家都在等他落入这个陷阱。
他的头蒙蒙的,在想自己在哪里就开始出错了。就连督查指着沙发上那个袋子问他“是你的吗”都没有听清楚。他看到齐兵的嘴在动,却听不清楚他说的话。
慢慢地他觉察出这次“老干探”叫他回来时就开始不对劲了。以往“老干探”每次都要向他提到钱的问题,但是这次没有。而且他们直接把他给引到这里来和一个明五过去的手下来谈什么他掌握的“秘密”也显得不合时宜。想到这里,他的汗顺着脖颈子往下直淌。
两个督查用一种鄙夷的声调问他:“这个袋子是你的吗?”
从迷离状态中清醒过来的王勇急忙说道:“这个袋子是他扔过来的,我不知道里面是什么东西。我是被一个甘斯夫的人约到这里见面的,甘斯夫可以说是我的特情。我们要在这里见一个人,他先出去找人了,我就在这里等……”他说着,看着两个督查脸上露出一抹笑意,他们的表情像是听到了天下最滑稽的谎话。他认识的张鹏博也把头向下低着,像是在说他的狡辩多么的苍白无力。
“我问你,你现在是在执行任务吗?”两位督查中的一位问王勇。
王勇分辨道:“我过去遗留的一件案子没得出结论,我是利用业余时间来找一个有可能提供新证据的人。”
另一个督查插话道:“你不用在这里解释了,我们还是回局里再听你解释吧。”然后他问旁边的张鹏博:“你的人查得怎么样了?”
张鹏博望了一眼身后的警员。一位警员向他报告说:“张大队,刘副大队正往下带人,赌博的人太多,得分好多拨分开往下带。等把人全都带到分局之后回头我们再拉机器。刘副大队说了,要你们处理这边的事情,其他的他会处理。”
张鹏博向两位督查点点头说:“那我们先回分局吧。”
两位督查望着王勇说道:“请你跟我们回北城分局说清问题。”然后又看向低头沉思的齐兵说:“请你也配合我们的工作,跟我们走一趟。”
王勇从小到大从来没有被人以这样一种方式带走过。强烈的屈辱感让他把牙齿咬得咯咯作响。他的两眼冒出一道可怕的光,射向齐兵。
看到王勇停在原地不动,两眼瞪着齐兵,两位督查中的一位大声地对王勇喊道:“我让你跟我们走,你听到了没有?我不想对一个同行使用警具,请你自重!”
听到被自己人喊,王勇的眼圈红了。张鹏博过来拉他的胳膊。怀着满腹的冤屈,他转身跟着张鹏博往外面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