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勇在殡仪馆见过了金良之后,给靖宜打过一个电话。他让她传话给金良,告知他目前的处境并非他想象的那样安全。再有一点,王勇让靖宜了解她哥哥的死因,是寄希望于这位姑娘,希望她能够说服金良到警局投案自首,那样一来,自己被诬陷的事情也会得以澄清。这是除“老干探”之外最能够洗脱自己罪名的第二条途径了。可是他从金良的反应中感觉得出来,除非没有其他路可走,否则又有哪一个人甘愿为一个开脱罪名而要把自己送进监狱呢,何况直接的结果就是自己要蹲上几年监狱。
能说明自己被冤枉的“老干探”消失得无影无踪,否则崔局长一定会找到他,特别是在自己从“老干探”住的地方差点被抓住。自己冒着被抓的风险去找这个人,那这个人的重要性,他的同事们也一定会想到。可惜,这两条线索都在对方的控制之下,起码看起来是这样的。
既然能够直接说明问题的人找不到,那他只能从源头去找了。他是因为调查这宗敲诈案卷进来的,最开始时的两个受害人中,韩开业只能说清自己被人敲诈的事实,因为罪犯的狡猾,他不能指证罪犯本人,而张雯清他甚至都没来得及让她承认自己被敲诈的事实。他掌握的罪证移交给了过去的同事康明桥,这个家伙竟然在局长面前撒谎,说没有那些证据。想到这里他不由得想起了那位深受他尊重的刘副局长,因为案件牵连到省里的官员,竟然会置党纪国法和警察的原则于不顾,公然站到了罪犯那一边。
现在他只能依靠自己一个人的力量来洗清不白之冤了。自己是个警察,如果连自己身上的不白之冤也无法查证清楚,那这么多年的警察真是白干了。从哪里着手呢?他问自己。如果从金良和“老干探”那里寻找无果,那就从头往后捋吧。敲诈案碰到了徐副省长之后才有了后面的重特大案件,如果能够查明他曾经被金良敲诈,那么后来的一切就都有了解释。
第二天一早,王勇从那家郊区的小厂里出来后,在附近的市场里买了一顶棒球帽,又买了一副墨镜戴在鼻梁上,然后他把棉服的衣领竖起来,这样一副装扮,在冬天的大街上,即便是熟悉的人,只要不注意,不会一眼就认出他来。
他没有乘公交车,他要乘坐的这趟公交线路经常有扒手出现,所以这趟线上常引来公交派出所的便衣警察。那些人大多都认识,所以他不想冒被人认出的风险,选择出租车出行虽说无奈,可是安全。
车子停在皇冠大酒店门前,门童拉开车门把他迎下车。王勇空着手,摇摆着身体进到了酒店的大堂。
他没有像往常查案那样先去保安部那里,他猜想那些消息灵通的保安部人员是否知道了他被内部追逃的消息。他没敢在大堂多做停留,三步并作两步从消防通道上到了二楼。他要在二楼再乘电梯去18层。
“妈的,不想见谁,偏偏要遇到谁。”他在心里暗暗地骂了一句。在二楼的电梯门口,他迎面和正走出电梯的保安部负责人走了个碰头。
对方向他打了声招呼:“你好,出来查案子?”
王勇嘴里“唔”了一声算是回应。
那人站定了身子,像是要和他长聊一般,手里的对讲机不时地爆出一声声有气无力的对话。
王勇冲那人点点头,打算和那人擦肩而过。他心里沮丧至极,暗暗骂了声:“我真是背透了!”他心说,从这里走出去后,短时间他决不能再到皇冠大酒店来了。
“哦,上次你交代的……哦,十八楼的服务员,让他们交接班时相互传达一下那件事,后来有反馈了。当时我联系过你,接电话的是你的同事,那事他转告你了吧。”那人说。
王勇立定了脚步,转过身来,透过墨镜观察着这个人的表情。从那张脸上他没有看出不怀好意的紧张。于是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说:“时间太久,我忘了是哪件事了。”
那人理解地笑了一下,说道:“你们真的是太忙了,哦,还是我提醒你吧,就是上次你要十八层服务员回忆七月六号到十号那几天,1806房都有些什么不正常的人和事情。”
王勇一只手拍着脑门,表示自己想了起来。说:“哦,你看我这记性,对,对对,我是这么交代的。怎么,有反馈吗?唉,我的同事没有转告我啊,这不耽误事嘛!麻烦你再给我说一遍。”
那人笑道:“我们楼层的服务员对你布置的事情非常认真,可你们……”
王勇脸一红,忙说道:“这件案子正搞到一半的时候,有突发案件,上面把我们全都抽到那边去了。这不,那边的案子一结束,立刻又派我们回来接着搞这案子。”
“你们是太忙了。”那人由衷地说。
王勇说:“是啊,是啊,就是这个工作的性质,没办法。哎,你再给我说说你那有什么情况?我这两天都急死了。”
那人道:“哦,好好。是这么回事,我们十八层的服务员七月八号值晚班的那班人说,晚上十一点半左右,看到那个经常出演电视剧女主角,叫做宁馨儿的人去过1806房间。因为是自己喜欢的电视剧女明星,所以记得比较清楚。”
王勇心里一阵兴奋,心里暗暗骂道:常务副省长和女明星混到了一起,本身就非常具有戏剧性了,怪不得徐有元一帮人如此紧张,这个录像要是公之于众,这个副省长真的是干到头了。心里这么想,他的嘴里却是真诚地说着感谢的话:“谢谢,谢谢!感谢你配合我们的工作,也劳您驾,替我谢谢十八楼的那些服务员们。等这件案子有了结果,我一定给你们提供线索这些人送一面大锦旗。”
从皇宫大酒店出来之后,他打了一辆出租车,跑过了几个街区才让司机找了一家网吧停下。然后走进到网吧里。王勇清楚不登记身份信息上不了网,于是他拿出自己当警察时惯用的小手段,拿出身上的警官证在收银台那儿晃了一下,马上,网吧里的人立马满足了他的条件,给他提供了一台能够上网的电脑。通过查询,他知道了一些宁馨儿的基本情况。
王勇仔细地琢磨了一下宁馨儿浮出水面对自己的影响。他决定去一趟北京。他不敢乘火车,因为在车站经常会有铁路警察检查身份证。下午,他就乘上了去往北京的长途汽车。
在北京,他知道自己被内部追逃的事不会波及到这儿,可他还是不敢冒险一试,用装在身上的身份证找一家旅店住下。索性,他上了一辆公交车,直奔宁馨儿加盟的公司而去。
在那幢写字楼的一层,他找到了宁馨儿加盟的影视公司的铭牌,那上面标示着它所在的楼层。然后,他乘电梯到了那一层。
一出电梯,看到负责接待的前台那里围满了人,两个前台小姐被十多个娱乐记者围着,向他们解释着什么。王勇站在旁边竖直了耳朵听他们讲些什么,那些娱乐记者问的问题无非是大牌明星的接戏情况,还有正在拍的戏等等。前台小姐指着旁边的一扇门对大家说:“有关公司正在拍和计划投拍的戏,大家可以进到那间房屋里面去看,我们已经把那些公布出来,贴到了墙上面,请大家到那里去看一下。”
围着前台的人群一部分人开始涌向前台人员指的那个房间,王勇也跟了过去。
那个空房间的墙上四周全都是这家公司有关拍摄计划和某剧投拍进度的信息。王勇仔细地在那些信息中寻找宁馨儿的名字,在浏览到第二面墙的时候,宁馨儿的名字果然被他找到了。宁馨儿,目前正在拍摄一部历史剧,按照上面的拍摄进度,她应该会在距北京不远的涿州影视城的外景地。他不放心,又冒充娱乐记者,跑到前台问那两个忙得焦头烂额的小姐。总算得到了一点确切的消息,宁馨儿应该会在涿州影视城拍外景戏。
王勇嘘了一口气,暗暗寻思,自己身上的钱已经不多了,好在涿州影视城离这儿不太远,要是远在南方的某个地方,那他真的是有心无力了。从逃亡以来,他一次也没和家里联系。他的父母亲两人都退休在家,自己这次被齐龙威的人陷害,家里的电话和住处肯定要被警方监控。一想起年迈的父母,他的心一阵酸楚,说不出的难受。他晃了晃头,像是要把不快甩出头脑。还是趁天还没黑往涿州赶吧,其他的,想也没用。
赶到涿州的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了,从早晨那顿饭之后,他只在来京的火车上吃了一个面包。他的肚子已经“咕咕”地叫了一路。王勇先在一家小饭店把自己空空如也的胃填满。然后出了饭店的门,往偏远的地方走去。他要在离城中心远一点的地方,找一家不用身份登记的家庭小旅馆住下来。
第二天上午,他随着一帮旅游的游客到了影视城。由于不是旅游旺季,周围的人都是些上岁数的老头老太,他这个又高又壮的年轻人置身其中,显得特别的突兀。
果不其然,一部年代戏正在影视城里拍摄。男演员们脑后拖着一条长长的辫子,女人们也是前清时期的打扮,正卖力地演着。
王勇走到一群显而易见是影视公司的工作人员面前,他问一个像是个管事的人:“我问一下,在哪里能找到这部剧的主演宁馨儿?”
那个人上下打量了他几眼,问他:“你谁啊?”
王勇没说话,从上衣兜里掏出警官证,拿在手里让对方看。那个人把警官证从王勇的手里接过去,仔细地看了半分钟时间,然后递回到他的手里。转头问旁边的人道:“哎,上午有宁馨儿的戏吗?”
旁边的人忙着整理跟前的一堆东西,头也不抬地回了句:“上午没她的戏。”
看过王勇警官证的人转过头来对王勇说:“哦,她不在这儿,应该在保姆车那儿休息。”
王勇顺着那人指的方向正要走,那人突然冒出一句话:“警察找她,什么事儿啊?”
王勇回头看了一眼,随口说了句:“她被人偷了东西,我找她了解一下情况。”说完头也不回地径自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