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这里,他抓起手机,给康明桥去了一个电话,要他明天中午之前务必抽时间出来,两人碰个面,有要事商量。
第二天一早,齐兵开着他的本田车驶到一条市内道路上,然后停在路边,把车熄了火,静静地等着康明桥的到来。
六点三十分,康明桥驾驶着他那辆吉普停在了本田车后面。他下了车,走到本田右侧,拉开驾驶座这边的车门,一屁股坐了进来。
“说吧,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还不能在电话里说?”康明桥没等屁股坐稳,就发问。
齐兵把手中的烟头摁在烟缸里,然后把身子侧向康明桥,对他说道:“昨天你的同行跑到北京去抓那个叫甘斯夫的人了。”
康明桥睁大双眼说:“这件事刘局事先不知道吗?”
齐兵不置可否地说:“突然袭击,我和齐董事先没有得到任何通知。”
康明桥问道:“那人呢?被抓走了?”
齐兵摇摇头道:“没有,那个家伙机灵得很,瞅了个空子,逃出来了。那帮人扑了个空。”
康明桥放轻松下来,说:“运气不错。哎,刘局不知道,这事儿不对啊!”
齐兵苦笑了笑,说:“哪里是运气不错,我是老干部遇到新问题,那个家伙跑得连我也找不到他了。完了以后给我来了个电话,要我给他打钱,话里话外的意思是,我要是给不了他钱,他就把我指使他引王勇上套儿,陷害他的事捅出去。”
康明桥把背往后座上一靠说道:“这事严重了!他要是把你撂出去,兄弟,怕是刘局也保不了你。”
齐兵点点头,愁眉深锁地说道:“是啊,这就是叫你出来的目的,兄弟,这件事你得帮我啊!”
康明桥望着齐兵问:“怎么个帮法?”
齐兵把身子往康明桥处靠了靠,说:“你得帮我把这个家伙挖出来。”
康明桥望着齐兵说:“那个家伙回到这儿啦?”
齐兵点点头,说:“我从他的话里听出来,他肯定要回来这里的。”
康明桥把双手抱在胸前,一只手摩挲着下巴,脑子在思考着。
齐兵望了一眼沉思之中的康明桥,说:“这件事你可一定要帮忙,在这个关键时期,我不可以进去的。”他看了一眼康明桥,见他也正望着自己,接着说:“你知道,上海的投资公司我是法人,投资的股票重组的消息马上就要往外披露,而我是第二大流通股的股东,光是投资就几千万,重组消息往外一透,股票翻着番儿地往上涨,你想想,那会是个什么概念啊!股票全在兄弟我的名下。”
康明桥有亲戚在炒股,知道一些股市的基本常识。听齐兵说有几千万的抄底重组概念的股票,知道龙腾公司有实力而且拥有来自高层的消息源。他的心里在默算着几千万翻着番那应该是多少,眼睛放着亮,心里扑通扑通地跳得厉害。
齐兵偷偷地瞥了一眼康明桥,看自己的一番话在对方的心里激起的反应。他顺势说道:“明桥啊,我们之间是个什么交情你应该有数,我和你算得上是生死之交了。你想想,明五他们藏身的地方是谁告诉你的?击毙明五又是谁带着你去的?你又是立功又是提升,兄弟是出了大力的,这点你不会忘吧?”
康明桥涨红了脸,说:“齐兵,事业上我感谢两个人,一个是栽培我的刘局,另一个就是你了。我……”
齐兵打断康明桥的话,说道:“兄弟,你能这么想说明我齐兵没有白交你这么个朋友。今天我把话撂倒这儿了,股市上这笔资金我说了算!我是什么人你应该清楚,有钱大家花。你要是想着继续在公干系统混,兄弟支持你,你能爬多高有我在下面托你;要是嫌这个麻烦,那咱们就一起干,一起发财!你看怎么样?”
康明桥说道:“齐兵啊,有你这句话,我康明桥水里火里都能去的!你说吧,有什么需要我去办的?”
齐兵两眼发潮,大声说:“好兄弟,甘斯夫这个家伙肯定会给我再来电话,我想法拖上他一拖,你呢,通过技术手段还有你那帮子手下,给我把他的窝找出来,剩下的就交给我自己处理吧。”
康明桥略一沉吟了一下,像是下定了决心,抬起头来望着齐兵,毅然说道:“好!”接着又补充说:“看起来命运已经把我们两人给栓到一块儿了,那我只能是听凭命运的安排了!”
齐兵咧嘴笑了起来,说:“我们兄弟都是一样的性格,应该是把命运牢牢地握在自己手里才是。”
说完,两个人不约而同地齐声大笑起来。
“老干探”当晚没敢在北京留宿,他担心警察会循着在北京住宿时登记的信息会这条线找过来。于是他乘坐最后一班到廊坊的汽车奔了。在廊坊他买了一张离他要回去的城市很近的县级市的火车票,上了那列火车。
折腾了半宿,“老干探”早已筋疲力尽。在车上,他和那些坐夜车的人们,迷迷糊糊地睡了一道。
车到目的地的时候已经是早上了。“老干探”出了车站,在地摊上吃了一碗老豆腐,三根油条。结过账之后用手把油嘴一抹,直奔长途车站。五个小时之后,他已经迈开两腿,走在了城市的街道上。
他没敢回家,知道那里已经有警察和齐兵的人在等着他自投罗网。姑且不说是私家还是公家,再怎么说自己都是一侦探,具有丰富侦察和反侦察经验的他岂能让人又给轻易地逮回去。他知道和齐兵打交道一定要有耐心,所以他要为自己找一个住处安顿下来。至于位置,城中村太乱,而且警察对那里格外关注,他的出现难免引人注意。市内比较旧的小区,考虑到价位和隐蔽都比较合适,而且他有开房屋中介的朋友。
有朋友就是不一样,中午看好房子之后,下午他买了一套铺盖就住了进去。晚上,他和开房屋中介的朋友一起喝了点小酒,送走朋友之后,他趁着酒劲,用酒馆附近小卖部的公用电话,给奇兵去了一个电话。
电话接通后,“老干探”咧着嗓子对听上去态度还不错的齐兵说道:“领导啊,我回来了,口头向你报个到。在你没有发给我那笔奖金之前,我是不打算和你见面啦,请你见谅啊,领导。”
齐兵在电话里同样调侃道:“哈哈,你个有组织无纪律的家伙,还知道给我请假啊,好!就凭你这个态度,我一定给你把奖金争取下来。你这个老家伙,真他妈狡猾,掐住了我齐兵的七寸。哈哈!”
“老干探”笑道:“我早就说嘛,现在不是流行这句话吗,跟领导一定要跟对,跟不对人的话捞不着实惠不说,还得每天累死累活的。我算是捞着啦,跟着你这么一个体恤下属的领导,我这下半辈子就有指望了。不过我‘老干探’还是有话说在前面啊,领导您得替我抓紧了,我这人就好瞎琢磨,您要是那么一拖,我心里一没底,我就想啊,横竖是犯了个错误,终归还是可以教育好的,我何必替人‘扛着’啊!您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齐兵说:“嗯,有道理。”完后他正色道:“老甘,这个公司有制度,我呢尽量快点,但我保证能让你把钱拿到。好不好?”
“老干探”也正经起来,说:“那好,奖金一到手,我立马消失,任谁也找不到我。”
齐兵说:“我不干预你到哪里去,但是我想你应该给我个定心丸,告诉我如何让人几年里找不到你。这很重要。我可不想出了一大笔钱却没有达到目的,你是个明白人,知道这件事的份量。”
“老干探”沉吟了一下,说:“这个嘛,我实话实说,还没有怎么想好……”
齐兵插话道:“那你今晚不仿想想,明天你告诉我。这很重要哦。”
“老干探”答应道:“好的,想好后我给你电话。你要抓紧哦。”
两人客气地道了别,挂断了电话。自打两人见面那天起,齐兵从来都没有给过“老干探”好言好语,这次如此客气,让“老干探”从心眼里觉得那么“受用”。这一晚上,几个月来都没有睡得如此踏实过。
“老干探”一觉醒来,太阳已经在南边了,阳光暖洋洋地照在他的身上。他幸福地把两只胳膊伸出被窝,伸了一个懒腰,然后重新把手臂收回被窝里。昨天齐兵给他布置了一道作业,要他想想如何才能让齐兵一班人对他放心。
半年前,他和一个四十来岁的女人同居过一段时间,这个女人来自西边山区,死了丈夫,有一个儿子,独自跑到南方城市里给人当保姆维持生活,常年不回家。“老干探”对那个女人很有些感觉,还差一点为她放弃了多年的单身生活。后来,女人回到乡下,包下了村里的一个山沟,自己一个人放养起了土鸡,据说收益还不错。两人偶尔会通上回电话,相互之间过问一下对方的情况。
“老干探”想,如果拿出二十万去入股这女人的养鸡生意,这样一来,自己不就还有了女人和去处。三十万在手里攥着,虽然不能说是多大一笔财富,但家有余粮心里不慌。这是一举多得的好事,一是自己得了五十万的钱财,二是可以合伙做些事业,此外还有了一个驻足的地方,哦不,应该说是有了一个家。“老干探”越想越觉得自己这想法不错,恍惚间竟有些飘飘然起来。
经过了一番“深思熟虑”,“老干探”穿衣下地,梳洗一番之后锁上了门,下了楼来到了街上。他要按照和齐兵的约定,大致对他描述一下自己的想法,好安定对方的过分担忧。
他舍弃了最近的公用电话,却颠颠地跑到离他住的地方有一段距离的一家卖杂货店,给齐兵打了一个电话。
这个电话打了有十来分钟。齐兵缠着他问了一些细节方面的问题,让“老干探”觉得他很有些愿意付钱的诚意。于是就说自己打算到大西北去投奔一个亲戚,一起搞一些养殖项目。
齐兵说:“那好,放下电话我就找董事长说这事。嗯,我估计问题不大,下午和晚上我们再联系一下,我告诉你汇报的结果。”
“老干探”说:“好好,领导,我下午再给你电话。”
齐兵说:“这事办成之后你怎么谢我啊?”
“老干探”转着眼珠问:“领导,你说怎么个谢法吧?”
齐兵道:“你老小子见我一面都不愿意,还让我说什么谢我,别他妈假惺惺的了。”
“老干探”一听齐兵如此说,忙赔笑道:“嗨嗨,领导,你在我眼里太……太那个了,我还是和您保持点距离为好。”
齐兵说:“我在你的眼里就落这么个印象,我说你怎么就不能多想我点好的吗?”
“老干探”笑着说:“我努力想来着,可是实在是想不起来,我有啥办法。”
齐兵说:“算你老小子狠!好了,等我下午的消息吧!”说完,挂断了电话。
放下电话之后,齐兵把电话马上打给了康明桥。
电话接通后,齐兵急忙问康明桥:“怎么样?查到他没有?”
康明桥说:“他昨天打电话所在的地址查出来了,刚刚他是在离昨天的地点有两个街区的位置和你通话的,我的人都派下去了,人手一张他的照片。就是现在跟不上他,下午或是晚上你们通话之后一定可以跟上的。”
齐兵悬着的一颗心放了下来,说:“那好,那好,我等你的消息。”
康明桥说道:“你别急嘛,我现在正在画他两次打电话的位置图,要是再有一两个坐标点,我基本就能把他框定在一个小范围区域里,那时候就能安排好我下面那些人手了。你放心,我肯定把他全须全尾地交给你。”
晚上,“老干探”走出他住的小区,去给齐兵打电话。他刚刚拿起电话和齐兵没说上三分钟,康明桥布置在附近的两拨人就都赶到了他打电话的那家食杂店。
对面车里的警察一边望着正举着话筒讲话的“老干探”,一边给康明桥汇报着现场情况。
康明桥在电话里对手下说道:“现在还不到抓他的时候,跟着他,看他到什么地方落脚。一定注意不要被他发现了,原则上“宁丢勿惊”,听到了吗?”
得到手下肯定的答复后,康明桥进一步指示道:“跟到他住处之后,你们两组人两班倒,给我盯住了,把他给我控制起来,看他都和什么人接触。我给你们大家透个底,根据特情线报,他可是个大家伙,市面上很大一部分冰都是经他手流出来的。”
听到“头儿”如此说,年轻的刑警们全都兴奋起来,心里都在暗暗使劲,想着要在这桩重大贩毒案当中能够有所表现。
和齐兵通完话之后,“老干探”美不滋儿地往回走,心里简直快要乐开了花。这次通话齐兵对他说,董事长答应给他那五十万的报酬,但是条件就是让他尽量走得远远的,别再回到这座城市了。要是万一被警察抓到,他也要自己想办法应付过去。
对于这个条件,“老干探”其实早已经和齐兵谈到。但看在快要到手的五十万的份儿上,就像是和齐龙威在电话中谈话一样,他对齐兵又一次地赌咒发誓,即便是警察马上要抓他去枪毙,他甘某人也不会出卖朋友的。
听“老干探”如此“仗义”,齐兵笑着说:“你快他妈别恶心我了,当着真人别说假话,你要是能看在钱的份儿上闭住你那张破屁股嘴,我就烧高香了。好了,不废话了,明天上午把你的卡号告诉我,我好安排给你打过去。你他妈赶紧给我滚蛋!”
“老干探”嘻嘻笑着回道:“嘿嘿,只要您给我打了款,我绝不再烦你了,立马从你眼前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