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说,甘斯夫用过的QQ号在北京上线了?你确定吗?”崔局长对着手机话筒喊道。
网监支队的支队长说道:“我让人核实过了,确定是他的QQ号,至于是不是他本人我就不好说了。”
崔局长对着话筒说:“那好,我现在就让南城分局的人过去,见面后你们抓紧开案情分析会,确定抓捕方案,等定下来之后向我汇报。”
放下电话之后,崔局长心里暗暗地责怪自己,怎么没有早点对这个甘斯夫的网上活动进行监控。
其实自从被齐兵“控制”之后,“老干探”就一直没有上过网。今天,表面上是陪着他,实际上是监视他的小志疏忽了一下,让“老干探”得以坐在电脑跟前上网。上网之后,“老干探”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和他的那些“私家侦探”的同行们联系。他的QQ一出现在网上,立刻就被网监支队的人发现了。
南城分局的干警们由分局长带队,分乘两辆吉普直奔北京。
齐龙威在北京的项目,是和北京一家叫“大新”的房地产公司合作开发的大型住宅小区。一期即将完工,二期已经开始建设了。作为合作者之一,齐龙威在这儿派驻了一批人员,这些驻北京的人员当中就有小志和“老干探”两位。
“老干探”帮助齐兵把王勇骗到紫金大厦的赌场的第二天,齐兵就把他打发到这里来了。当齐兵设计陷害王勇的时候,曾经向“老干探”许过诺,一旦他的计划成功,就会付给他五十万人民币作为酬劳。“老干探”心里明镜般清楚,当时要是不答应齐兵,他的下场会很惨。这五十万的酬劳,只能算是意外之喜了。他们三人在海南的时候,“老干探”试探着问起五十万的酬劳,齐兵当时就把他臭骂了他一顿。说什么那个王勇还没有被抓住,就想要钱,你他妈的以为钱就那么好赚啊!等着吧。
“老干探”在北京整天闲得无聊,可是看他的小志又盯得紧,哪里都不让他去,连电脑都不让他摸一下,把他给郁闷坏了,恨不得瞅个机会溜之大吉。逃跑的机会不是说没有,可是他想了想,除了回到自己的那座城市,没别的地方可去。如今岁数大了,论能力论体力,他没有优势可言。只有一项连蒙带骗让他糊弄俩钱营生,就是所谓的“商业调查”了。干那个得讲人脉,离开了那座生活久了的城市,他也就不灵了。所以说,他只能在这儿“潜着”,等那位财大气粗的主儿放他回去,他才好继续他熟悉的生活。但他对那五十万的酬劳越来越渴望了。
他能够上网和网上的老朋友们一诉离别之苦,是因为小志有事儿要出去一趟,让一个才调来还不熟这里底细的家伙看着他。这次他在网上和那班同行的朋友聊了一个多小时,直到听到小志在外面说话的声音,“老干探”才一按关机键,直接把电脑给关闭了。
他们这些驻北京的人员,住在离工地只有一街之隔的一处规模不大的招待所里。公司包下了整栋楼其中的一楼,二十多个人办公住宿全都在这儿了。白天的时间多数人都出去了,只有公司保安部的小志三个再加上一个“老干探”整天无所事事。好在“老干探”喜欢喝上二两酒,酒一到位,他不是和楼层的那几位半老徐娘的服务员唠个没完,就是倒在自己的铺位上睡大头觉。小志已经习惯了他的这种习惯,只要“老干探”不出这座楼,一切行动随他便。
晚饭就着一包花生米和几只鸭脖子,“老干探”独自一个人喝了半瓶二锅头。酒足饭饱之后嘴里哼着歌,摇摇晃晃地往外走。躺在床上看电视的小志看了他一眼,嘴里说了一句:“又找哪个老娘们撩骚去啊?”
“老干探”冲小志呲牙一乐,说:“老娘们怎么啦,现在这光景,一提溜尾巴发现是个母的,你大爷我没准儿都上。”
小志笑着骂了他一句:“滚你大爷的!”眼望着“老干探”晃悠着身子出了房间。
“老干探”来到服务员放杂物和休息所用的房间,和天天磕头碰脸已经熟悉得不能再熟的四十多岁的女服务员聊起天来。今天这个服务员,“老干探”觉得比其他的几位有把握“拿下”,所以,每次轮到这个人值班,他都要耽搁很长的时间。
“老干探”和女人搭讪有一个绝活,就是装作替人看手相。每次他都故弄玄虚,把自己打扮得像一个高深莫测的世外高人,引得那些女人们一见到他就缠着他说上一阵,他也乐得掰扯着她们的手胡说上一通。
今天是叫美玲的女人独自值夜班。这个美玲一点也不美,身材臃肿不堪,一张大白脸盘子配一对小圆眼睛,小志他们私下里管她叫“卖猪肉”的。可即便如此,“老干探”抓着对方一只肉滚滚的手,俩人厮磨着能说上好几个小时的话。
晚上十点多钟,两人谈兴正浓的时候,楼梯上传来了一群人杂沓的脚步声。美玲不满地嘟囔了一句:“来客人了,听声音人还不少。”边说边挣脱了被“老干探”抓在手里面的手,站起身来走出楼梯口边上的小房间,迎候上来的客人。
“老干探”被人打扰,心里有气,想着打发了那帮客人之后他好继续,索性仰躺在那张供值班人员晚上休息的小床上养养精神,等着美玲回来。
正当他仰面躺倒时,他听得外面的人问话:“这整个一层都是龙腾公司包下来的吗?”
美玲的声音:“是啊。”接着又是她的声音:“你们是干啥的?”
一个北京口音的男声回答道:“我是咱们海淀分局的,他们是龙腾公司当地公安局的,来这儿查案子。这是我的证件。”
房间里的“老干探”一听是家里那边的公安过来查案,吓得僵在了那里。手脚一时间冰凉,两条大腿不住地磕碰在一起。
他想,当地的警察来办案,八九跟那个王勇有关。我的妈呀!自己被那个齐兵逼着,把王勇带进了“沟”里。如今报应来了,这下可好!诬陷警察,判几年?三年?五年?哎呀妈呀,三年我这把老骨头就得给交待到里面。这,这可如何是好啊!
他在这儿胡思乱想着,外面的人在低声布置着:“大家挨着房间去找,开着的直接进屋,房门关着的由服务员协助叫开门,务必把人找到,开始吧!”
“老干探”听见纷乱的脚步声,接着就是敲门的声音。那些人敲击房门的声音,每一下都像是敲在“老干探”的心上,让他心惊肉跳。
“不能这样束手待毙。”“老干探”心里有个声音说道。对!被他们抓了去还他妈有我的好果子吃啊。诬陷警察,这罪过大了去了。再说了,干了多年警察,谁没个仨亲俩后的,被逮进去,不得往死里整啊。别人还好说,自己这一把骨头还不让他们折磨死啊!不行,趁他们没有找到这里,我得走!
一作出决定,“老干探”收摄心神,悄悄地从床上下了地,溜到门口,探头到外面望了一眼。只见远处的楼道里只有一两个人站在房门外,大多数人都在房间里盘查,那两个站在门外的人也是关注着房间里的情况。
“老干探”一闪身出了房间,踮着脚尖屏住呼吸,不让脚下发出一点声响,只几步,就转过了楼角,然后小心翼翼地迈步下楼。还差几步就到楼下大厅的时候,他听到一个人正在问服务台里的服务员:“住二楼的人今天有回来吗?”
“老干探心里一惊,心说:完喽,完喽,连一楼都给放了一个人,看来今天我是走不脱了。
服务台里的那位小姑娘回答道:“这个我不知道,人家是包房的,回不回来我们也管不着。”
正当“老干探”上不去下不来给堵到楼梯上的时候,那个人的手机响了。
那人拿出手机接听,边接听边走到大门的位置,身子背对着楼道。
“老干探”在招待所住了诺长一段时间,知道脚下的楼道往右一拐,就是通向后面院子的一道后门。此时那个便衣警察正背对着自己接听电话,真真是天助我也,此时不走还待何时。于是他动作虽轻,却是加快了脚步。下了楼梯,一个转弯,眼睛顾不上看那位正忙于接听电话的便衣一眼,拉开那个供服务员出入的小门,身子一闪便闪在了门外。然后,一转身,撒开了丫子,向着院子出口的地方飞奔而去。
他一口气跑出了几百米,胸口快要爆裂开来的时候才停住了脚步,弯下腰来,一只手臂扶着一棵道边树急剧地喘息着。这几百米的路程,他转过了三条小街道,那些人就是想找到他怕是也要费上好大的工夫。
等他觉得呼吸稍稍平顺了一些之后,才感到一阵深深的寒意。他没有穿外套出来。“老干探”把双臂抱在胸前,借以抵挡刺骨的寒风。好在他有一些钱装在裤子的后兜里,现在时间还不太晚,他知道离这儿不远有个夜市,那里有价格便宜的衣服卖。
等他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他用公共电话给齐兵去了一个电话,告诉他这里发生了些什么。
齐兵在电话里急切地问他:“你现在在什么位置?”
“老干探”看了一下周围,话到嘴边却突然改为:“哦,我只管一个劲地跑,周围全是荒地,我……我不知道这儿是哪。”
齐兵在电话里骂道:“你一张口就他妈瞎话,问下看电话的人不就得了,再有,周围就没有过路的?你他妈跑到坟地里去啦!赶紧的,告诉我你在什么位置,我让人去接你。”
“老干探”慢慢悠悠地说道:“齐总,我……我自己一个人回去,就不劳您和您手下的人的大驾了。不过我可以向你保证,我会守口如瓶的。”接着,他又像是突然想起来似地接着道:“哎,齐总,您答应我的那五十万的酬劳您什么时间给我兑现啊,有那笔钱,咱们就是一伙的,没有那笔钱,我怎么看怎么觉得那件事跟我没多大关系。”
齐兵在电话那头一下子沉默了,呆了好长时间之后他才说:“好啊,你说,在哪里见面,我带钱去见你,咱们兄弟……”
“老干探”打断了齐兵的话,说:“我看见面的事就免了吧,我看这样,你省点事,把钱给我打卡吧。等回去之后,我把卡号用短信发到你手机上。打扰你了,我非常的抱歉,祝你做个好梦!”说完,他果断地挂断了电话。
能够从警察和齐兵的手里跑出来,“老干探”心里感到兴奋。现在他又为自己在电话里的幽默感到有些得意。让这个暴徒去骂娘吧,老子再也不伺候了。接下来他又想:如果得不到那五十万,我该不该到公安局去把事情说清楚啊?想了半天,“老干探”觉得还是把这件事情放一下再说,现在,他有大把的时间,可以不被人打扰慢慢思考这个问题。
放下电话,齐兵发觉了事态的严重性。家门口的警察跑到北京抓人,管刑侦的刘副局长怎么会不知道呢?好在“老干探”没被他们抓住,不然的话,自己就只能“跑路”了。
他给叔叔齐龙威去了一个电话,让他向刘爱国通报一下今天晚上的事。公安局被人背着主管刑侦的副局长搞这么一下子,一定有人在后面搞事,作为主抓刑侦工作的副局长,不能被蒙在鼓里。
齐龙威一听,心里就先乱了,在电话里声音颤抖地说:“这可怎么办呐?”
齐兵安慰他说:“这不人没让警察逮住吗,您照我说的,先给刘爱国去个电话问一问,到底是怎么回事。姓甘的这个家伙,由我来对付。”
齐龙威道:“那好,那好。我这就给刘副局长挂电话。”
放下电话,齐兵心里有说不出的烦躁不安。负责监控金良电脑的工程师下午刚向他递过一份打印稿,上面是金良和一个网名叫做“依然爱你”的人的聊天记录。从聊天当中齐兵分析出,这个叫“依然爱你”的人是金良的前妻,他和小志、“老干探”此次海南之行的主要目标之一 ——苏小玲。这两人分析,苏小玲和去邱山林被海南当地的警察当成卖淫嫖娼抓了去这事,在后面捣鬼的是周大志。
一想起自己跑到海南,眼看着就要拿下邱山林这个老鬼,却被周大志在背后捣鬼,齐兵就火冒三丈。当他把那叠打印稿拿给齐龙威时,齐龙威也是勃然大怒,大骂周大志把自己当猴子耍了。依着齐兵的意思,当下就给徐副省长打电话,让他评评这个理。他们叔侄两人辛辛苦苦挣钱供他们挥霍,遇到风险也由我们顶上,他们这些头上顶着乌纱的家伙们反过来却在我们背后捅刀子。这他妈的还有天理吗!
齐龙威没有这么干,反过来倒劝起了齐兵,要他一切以大局为重。叔叔的话齐兵不能不听,但是他的心里窝了一股火。
齐兵想,当下最要紧的是要处理好“老干探”这件事。如果“老干探”被警察先行抓住了,遭殃的一定会是自己。诬告陷害现职警察,这桩案子一旦落实,这牢自己是坐定了。监狱的滋味儿齐兵尝到过,打从里边出来的那天起,他就发过誓,宁可死他也不再到那里面去了。他不是没有想过给“老干探”一笔钱,然后让他滚得远远的这辈子别再回到这座城市。但谁又能担保他有生之年不被公安抓到呢。“老干探”这件事,现在成了自己的死穴。眼看着离自己的目标近在咫尺了,他可不想被一个小丑给搅和了。任谁都不行!齐兵下定了决心。
“老干探”电话里流露出来的意思,他会回到这儿来。那好,我就等着你回来!齐兵咬着牙心里暗暗地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