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仙侠奇缘幻神劫天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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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第十九章

勉强填饱了肚子,又捏了团净雪啃了几口,整个人才渐渐放松下来。

脚上的袜子终于化开,小心翼翼地剥下来,用手帕擦干净脚底的血水,换了干净的袜子才套上棉鞋。暖意侵来,脚心便感觉到火烧般的疼痛,让人几乎要怀疑第二日是否还能行走。

那一刻,小冰君突然想起当初天陌为她的脚敷药包扎时的专注神情,而此时却只有自己一个人,心中不由又暖又酸,眼睛便有些模糊起来。

若被他知道了自己这样,会不会……会不会有一点点……

以后小心些,若再伤着自己,我这里便不用你服侍了。

她本来还在幻想他可能会有一点点心疼,脑子里却立即浮现某日添茶不小心烫伤自己时他所说的话,心中一惊,下意识地将脚蜷缩到了屁股下面,暗忖绝对不能让他知道。同时,隐隐约约好像有点捉摸到了他此次丢下自己的原因,只是还不能太确定。

抬起手背揉了揉眼睛,将里面的酸涩揉掉,然后翻过一直在刺痛的手掌看了看。这才注意到双手不仅被冻得红肿,在柔嫩的掌心上面还扎着许多木刺,怪不得一碰就痛,必然是开始捡拾搬动木柴时扎到的。

顶着发麻的头皮,她就着火光先用指甲将能拔的拔了出来,余下的就用针细细挑出。疼得没办法的时候,就让自己去想天陌生气时的样子。

他说你不爱惜自己的性命,我如何替你爱惜。他说滚得远远的。他挥手将油灯砸到墙上……

洞外雪片落在地上发出扑扑的响声,在这四处无人的旷野中显得异常清晰,风呼啸着刮过,如同鬼神在哭嚎。

小冰君身子往内缩了缩,将所有心神都放在挑刺上面,不敢往洞外看。直到感觉到洞内的烟越来越浓,熏得人睁不开眼,她才赫然发现洞口几乎已经被落雪给堵住了。忙爬过去将雪刨开,露出足够一人出入的通道,刨出的雪都堆到了出口的两旁。

等洞内浓烟散得差不多,她才转回去。不知是否错觉,在回身时仿佛看到一道人影站在岩上,仔细去看时却又什么都没有,心中不由大憷。

眼睛都被烟熏得花了。压下恐惧,她甩了甩头,对自己说,然而往洞内爬的速度却越来越快,仿佛后面有什么东西在追着似的。

如果柯七知道因为自己一时的大意而引起这样的误会,不知道是会歉疚,还是会笑不可遏。

为了防止大雪将洞口封住,又时不时想起之前看到的黑影,小冰君不敢睡下,只是坐着打盹儿,每隔一段时间就要起来往火堆里添些柴,并将积在洞口的雪扒开。好在天寒,外出觅食的野兽渐少,否则这一夜只怕会更加难熬。

好不容易等到洞口有曙光透入,她灭了火,收好烤干的鞋袜,背起包袱开始了新一天的旅程。

有了前一日的教训,虽然身体疼痛而疲惫,心中却较之初时踏实了许多。用柔软的帕子裹住受伤的手,握着在路上捡的一根结实木棍,一边试探着一边前行,以免再重蹈昨日的遭遇。

走了大约个把时辰,前路渐渐崎岖往上,四周的林木也越来越密,到后来几乎要手脚齐用。如果不是从屋主那里早就知道去县城会经过这么一段不好走的路,小冰君只怕要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走错了方向,她实在无法想像马车要如何在这样的路上行走。

就在快要到山顶的时候,一个转弯,竟是一面临着万丈深渊的悬崖,而路就挨着悬崖边险险地擦过,往另一边延伸下去。

小冰君先磕了磕鞋底的雪,然后尽量靠着岩壁小心翼翼地走过去,在走到中途时,蓦然看到几步远的悬崖边有一小段车轮的印迹,心中不由一突。

那道印迹被一块翻起的石头挡着,因此没被新落的雪盖住,印迹周围枯草倾倒断裂,山石活动,有部分被压碎的痕迹,似乎,似乎……

小冰君不由自主攫紧心口,没让自己往下想,别开眼继续赶路,然而不觉间已多添了一份心事。

好不容易走过那段险道,就在要踏上坦途的时候,突然看到前面一处向内凹进的岩壁下有两个人围着火堆在烤一只山鸡,肉香味远远就能闻到。

走了一天多终于再次看到人,她精神不由一振,走过去向他们打听天陌的消息。

那是两个壮年男人,背着刀剑,穿着厚厚的羊皮袄子,一个面如古铜,一个要斯文些,却都是一脸的风尘。见到小冰君,两人皆是一怔,显然无法想像一个娇滴滴毫无武功的姑娘竟然敢独身一人行走在这山野之间。

听到她的询问,两人目光中露出异色,下意识地往悬崖方向看去。

小冰君心口一紧。

“你们……你们可瞧仔细了,他双腿不便,头发很长,长得……长得……”在他们开口之前,她不由再次强调。

“长得跟神仙一般。”那古铜脸的接道,摇了摇头,一脸的惋惜。“那位公子长得实在扎眼,只要看过一眼,便再也不会忘记。”

小冰君咬了咬唇,脸色微微有些发白,却仍抱着一丝希望地问:“他过去有多久了?有没有说要去哪里?”

斯文的那位比较细心,看到她握着棍子的手在微微地颤抖,忙向同伴递眼色,让他别说出事实真相,自己则抢先开口转开话题。

“不知姑娘和那位公子是什么关系?”

“我是他的妻子。”小冰君有些神思不属地应,目光却仍紧紧盯着古铜脸的大汉,等着他的回答。

古铜脸被看得别开眼去,有些不忍地指了指悬崖下面,“掉下去了。”顿了一顿,又补充道:“整辆马车都翻了下去,上面还有其他几个人以及一些货。我们兄弟留在这里等人去县城寻找好手来打捞……”打捞什么,不言而明。

小冰君身体一晃,差点栽倒。

“不……不可能……”她低喃,就在那斯文脸的男子在考虑是否应该起身扶她一把的时候,她突然转身往外跑去,状如疯子般往山下连滚带翻地冲下去。

两人措手不及,都有些傻眼。

“不是让你别说吗?”斯文脸的忍不住责怪嘴快的同伴。

“难道要让她这样一个长得天仙一般的姑娘四处去找一个已经不存在的人?那不是害人吗。”古铜脸的没好气地回。

斯文脸的无话可答,只能担忧地看了眼小冰君离去的方向,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有追去。

在小冰君跑下山的时候,匿在暗处听到他们谈话的柯七没再跟上,而是从怀中掏出两只掌面粗糙指尖镶有尖锐铁刺的金丝手套戴上,然后纵身跃下悬崖。

在她心中,这世上再没人比天陌更重要。她绝不相信他这么容易就死了,她要探查清楚。

山崖虽然陡峭,但并非平直如削,还是有一定的坡度的。加上一些突出的岩石和树木,对于攀山越岭惯了的柯七来说上下并不困难。

花了个把时辰的功夫到达崖底,下面是密密森森的林子,长满了苍翠高大的松树。可以看见,有几株紧挨着的松树枝叶有明显断裂的迹象,而就在那几株树下,是一个倾倒的马车车厢。

马车车辕断了,余处损坏得不是很厉害,从那么高的地方掉下来,就算被树枝挡了一下,这样的结果依然让人觉得惊讶。事实上,她早做好寻找马车碎片的心理准备。

马车内外没有人的尸体,寻遍了方圆里许范围,除了零散的血迹脚印以及一个摔得稀烂的马头外,没再找到其他东西。这还是因为有松树遮挡,才没让落雪将迹象湮灭。

柯七见状,心中大约有了几分底,这才想起自听到天陌出事之后便被她遗忘掉的小冰君,不由暗叫声糟,也不再循踪去追落崖之人,赶紧纵身原路返回。

然而崖上不若崖下,纷飞的雪片很快便将人行的痕迹掩盖,只能靠细察灌木以及石块的细微变动来追踪,这一来便多耗了许多功夫,短时间内竟是无法追上。

乍听到噩耗,小冰君脑子里一片混乱,什么也无法去想,唯一知道的就是无论是生是死,自己都要找到他。幸好她还存有一丝清明,没像柯七那样直接从悬崖上跳下去,而是连滚带爬地跑到山脚,然后急不择路地想要绕到山的侧面。然而此地山峦绵延起伏,彼此之间并不是独立的,加上草木丛生,她转入密林之后没多久便迷失了方向。

无论怎么走,眼前的景物都差不多。松树,永远也没有止尽的松树……

混混沌沌转了很久,小冰君终于从天陌落崖的消息中稍稍缓过了点神,忍着满腔彷徨停下来思索片刻,然后掏出匕首在身旁的松树上刻了个箭头。一路走一路留记号,之后四周景物依然相似,却并没再看到箭头,显示她没走回头路。虽然如此,一直到天黑,她仍然没找到悬崖下面。

当林子里陷入一片漆黑的时候,就算再不愿,小冰君也不得不停下来。就在原地刨开雪,清出一小片空地来。架上清雪时捡拾到的松枝松茅,她本想燃个火堆,然而火折子吹了两下没吹燃,一直强压的悲伤突然袭上来,她心中大恸,火折子掉在了一边,人则颤抖地蜷缩在地,无力地靠着身旁粗糙的树干。

他不在了,她要怎么办?直到此刻,在这寒冷的黑暗中,她终于无法再逃避这个问题。

夏儿,要永远笑下去。耳中突然响起他的话,那一次在苍溟宫的水下,他让她独自逃生的时候这样说。

只要不流泪,就不会有分离。那个时候她如此坚定地相信,所以与他还有库其儿终于逃出了生天。

这一次……这一次他丢下她和小七离开,她虽然掉泪了,但那不算,那不算,那是因为她摔疼了。所以,只要她不流泪,只要她笑,她就还能看到他好好的在那里等着她。

主子……手指深深地陷进身边的泥土里,小冰君咬住下唇,将呜咽吞下,连血腥味在口中弥漫亦无所觉。

就在那一刻,她终于明白天陌为何说她已经选择了离开。

他若对她有情,那当他眼睁睁看着自己在他面前失去性命时,那种剜心之痛胜过她如今所承受的又何止十倍百倍。自己说要一直陪着他,却又因怕牵累他而轻易放弃,那以后也自可因其他原因弃他而去。她只知自己无愧无疚,又何尝为他想过。难怪他宁愿把小七扔下,也不想再见她。

想通此点,她心中又悔又痛,几乎喘不过气来。然而,即便是这样,她也没让自己落下一滴泪。只因在她心中始终保有那么一点微弱的希望,这一世她是不需要流泪的。

就在她神思惶惶的时候,鼻中隐约闻到一股熟悉的麝香味,心口不由一震,身体缓缓撑直,勉强收摄心神想要仔细分辨是否是自己的错觉。

一声枯枝断裂的声音响起,那声音极细微,大约是隔得太远的缘故,若不是她正好凝聚注意力,只怕会漏掉。

无法再多想,她的手已经仿佛有自我意识般在身边的地上急切而慌乱地摸索开始掉落的火折子,等好不容易找到,并吹燃点上面前那堆架好的柴时,四周又是一片寂静,让人几乎怀疑那其实是狂风吹断树枝的声响。

火舌****着松茅,飞快地将上面的松枝也卷入了烈焰当中。明亮的火光刺破松林中那仿佛亘古就存在的暗寂,圈出了小冰君所在的一方空地,火光之外,仍然是无尽无休的黑暗。

小冰君茫然看向周围,企图寻找出声音传来的地方。

可是,什么也没有。只除了……

她突地站起身,极力在掠身而过的寒风中捕捉那抹淡淡的麝香。

没错。就是那种味道,还有似有若无的血腥味。

确定不是自己的幻觉,她再也坐不住,蹲身抽出一根燃烧着的松枝,又点了两根,然后握在一起开始寻找起来。

松枝燃烧发出浓烈的松香味,立时将本来就不怎么明显的香气湮没。小冰君有好几次都想将之扔掉,最终还是忍住了这种不明智的做法。

绕着火堆转了一圈,就在她决定索性找遍这四周所有的地方时,突然又闻到了那股被松香掩盖的麝香味,精神不由一振,便循着那边找去。

越往那个方向走,香味越浓烈。这让她知道自己找的方向没错。

大约走了一柱香功夫,一棵数人合抱的老松挡住了去路。小冰君正想绕过去,手中松枝扑地一下熄了一根,然后又是一根,只剩下最粗的那根上面还晃动着一点要熄不熄的火苗,无法再照明。

回头,已看不到来时的火堆,而且就算看得到,她也不打算就这样转回去。

从身上掏出火折子,吹燃,就在小冰君准备顺着树根部往旁边走的时候,眼角余光突然发现树根下似乎有一个洞。

迟疑了下,她弯下腰去,小心翼翼地将火折子往里面照去。

火光与暗影交错的过程中,似乎有一个庞然大物趴在里面。

强抑着心中的恐惧和紧张,小冰君凝神看去,不想竟与一双黝黑深邃的眸子撞在了一起,那熟悉的感觉让她心中一揪,然而等她看清那双眼的主人时,惊得手中火折子差点没掉落在地。

那是一匹狼!

一匹黑色的巨狼!

看清那物的同时,小冰君不自觉倒退了两步,求生的本能让她返身拔腿就跑。

奔跑风大,火折子扑地一下熄了,她眼前一片漆黑,双腿却不敢停下。心神不宁加上无法视物,没跑两步,便撞在了一株大树上。大约是冲势太猛,直撞得她倒退数步而后跌坐在地。

这一撞倒把人撞得有些清醒了,也撞回了一些平时不敢回想的记忆。她又想起天陌,心中一片凄然。

之前还抱着的些许希望显然破灭了,那香味应该是树洞中的狼身上散发出来的,而不是她所期待的那个人。

之所以这样肯定,是因为她对这匹狼记忆深刻。虽然只见过一面,但那一面却让她多年来总是梦魇。

那一年,她初入黑宇殿,主子说让她凭本事。于是她独自一人渡蛇洞,过荒漠。就是在那片荒漠中,她遇见了被石堆压在下面的巨大黑狼。那匹狼身上也散发着跟主子一样的麝香味,只是更浓烈了一些。她想救它,它却咬了她。虽然事后她并没有在脖子上发现咬痕,但那一幕却已足够她永生难忘。

树洞中的狼与那匹狼一样有着巨大的体型,又黑又长的毛发,以及相同的眼神。唯一不同的是,石堆下的狼曾经咆哮威胁过她,而眼前这匹没有。

退一步说,就算它们不是同一只狼,起码也是同种族,有异于普通野狼的种族。

心中电光火石般闪过这个念头,小冰君坐在原地,没有再动弹。

一想到荒漠中的黑狼,很自然又想起了与天陌的初识。虽然只是寥寥几句对话,虽然连面也没见到,于此时回忆起来,却也变得无比的美好。

若能得他平安无事,便是让她一辈子这样与他相处,她亦甘之如饴。她抬头仰望天穹,却只看到一片被树枝遮挡出的黑暗,对于离此不远的黑狼心中竟再无一丝恐惧。

而奇怪的是,她呆坐了许久,整个人几乎已经冻僵,那匹狼也没追来。按理说,在这冬天缺少食物的情况下,它看到人应该不会放过才是。

莫不是……小冰君突然想起那丝若有若无的血腥味,下意识猜测。

也许是因为那种与天陌身上相同的香味,也许是因为水下宫殿中那长得与天陌相似的人身边伴着一匹与黑狼几乎一模一样的巨狼,也许只是心中的一股冲动,无论是什么原因,总之小冰君抬起僵冷的手,重新吹燃了火折子,然后爬起身往不远处的老松蹒跚走去。

黑狼仍盘在原地,看到她返回,不由抬起头来,平静的眸子里浮起一丝讶然,却被四周黯淡的光线所遮掩。

小冰君在洞外蹲了片刻,犹豫一会儿,最终还是爬了进去。

如果在这个时候,那只狼扑过来,她知道自己连一丝逃脱的机会也不会再有。

狼并没动,仍静静地趴在原地看着她,眼中没有敌意,喉咙里也没发出恐吓的咆哮,只是原本蜷缩的身体稍稍抻直了点。

小冰君慢慢地靠近,当火光将黑狼全身都照射到的时候,她惊愕地发现它暴露在外侧的左腿上竟然有一条超过两尺长的巨大划伤,从腰胯部一直延伸过腿弯,皮肉外翻,深可见骨,看起来异常狰狞。血似乎已经止住了,露出的肌肉泛着苍白的色泽。而在它的身下,还能看见暗红色的血迹,想像得出刚受伤时定然流了不少血。

虽然已经有心理准备,在看到这样的伤口时,小冰君仍然被吓住了,呆在原地好一会儿才缓过神。

“你……”张口,她想说点什么,却又不知道对着一匹狼要说什么好,于是又默默地闭上嘴,看了一眼即将燃尽的火折子,放下背上的包袱转身往外爬去。

在树洞外面弄了一些枯枝松果松茅,然后堆在离大狼和洞口都有一定距离的地方,生了一堆火。

整个过程中,黑狼并没有表示出任何反对的意思。

火焰照亮了不算大的树洞,小冰君蹲在那里默默地看着受伤的黑狼,一时竟想不出要怎么办才好。看了半晌,突然觉得它的前腿似乎也有些不大妥当,弯曲的角度过于诡异了些。

“那个……”她试探地往那边靠近了几步,“我帮你把伤口包扎一下可好?”除了这个,她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什么。在这冰天雪地中,又要到哪里去找疗伤的草药来?更何况她对草药还一无所知。

大狼静静地看着她,目光清澈而沉寂,如同一泓深潭,像极了那双她看惯了的黑眸。

一想到眸子的主人,小冰君只觉心中一阵揪痛,不由自主又咬住了下唇。疼痛唤醒神志,她缓缓松口牙齿,露出一个灿烂的笑靥。

“我来这里是为了找我家主子。”她一边说,一边回转身从包袱里拿出一件柔软干净的里衣,然后拿着往大狼爬去。“他们说他落下山了,我知道他定然还活着……”说到这儿,她又笑了笑,声音有些微哽咽。

顿了片刻,才又继续道:“大狼你可有看到他?他长得……长得很好看,是全天下最好看最好看的人……”

说话间,人已经来到了黑狼身边。不像十年前遇到的那头狼,这头狼对她的接近显得异常温和,于是她的胆子也相应地大了起来。

然而当她将里衣折叠好要往狼腿上放的时候,黑狼却突然转过头来咬住她的袖子,不让她去碰伤口。

小冰君惊得心差点从喉咙眼儿里跳出来,过了一会儿,见它没有其他动作,才慢慢放松下来。

“我没恶意……我只是想给你把伤口包扎一下。”她不敢将袖子从它嘴里硬扯出来,只能柔声解释,“天气太冷,伤口露在外面只怕会冻坏。”

黑狼静静看了她一会儿,然后松开口,却并不是同意让她包扎,而是弯过身在伤口上舔起来。

因为离得近,它身上的麝香味显得异常浓烈,就像天陌当初泡在温泉里时所散发出来的那样。与血腥味混和在一起,让小冰君不由产生不好的联想。

她喉咙哽了一下,才笑道:“不包便不包吧,等明儿天亮,我去看看能不能找一些管用的草药来。”说话间,目光扫过黑狼的前肢,不由一震。

那只前腿果然有问题,当黑狼弯过身去舔后腿时,靠的是右边那只腿撑着,而左边那只却奇怪地弯曲着,像是……像是折了。

“你的前腿……”她讷讷地开口,不自觉凑过去了点,想看得更清楚一些。

察觉到她的意图,黑狼回过身,又恢复了开始的趴姿。

小冰君呆呆跪坐在它面前,再一次感到自己的无力。

“我摸摸好吗?”她有些犹豫,一是怕引起它的攻击,再来就是想到,如果真的折了,自己似乎也不知道要怎么办。

黑狼看着她小心翼翼却又跃跃欲试的样子,黑眸中流露出一丝无奈,动了动身体,坐了起来,乌黑的长毛顺着它的动作往下滑落,在火光中泛着动人的光泽。

自它起身那一刻开始,小冰君就不由屏住了呼吸提心吊胆地看着,直到它停下。

坐着的大狼比跪在地上的小冰君高出了大半个身子,一股强大的威压也随之而来,她不由挺直了背,却仍然觉得自己在它面前太过弱小。

面对着它完全显露在自己面前有些畸形的左前腿,她深吸口气,强抑着往后退开的冲动,缓慢地伸出手,同时留意着它的眼睛。见它眼神平静温和,没有不悦的样子,这才轻轻地将手放在那只腿上。

那腿斜斜地支楞着,在膝下的位置能够摸到尖锐的突起,几乎刺破外皮。就算小冰君对医一窍不通,也知道那骨头确实是折了。想到自己只是摔破点皮就痛得掉眼泪,像它这样不知要如何了,她只是想想就觉得整个心都揪了起来,莫名其妙地难过起来。

怕多碰一下都会增加它的痛苦,她收回手,娥眉紧蹙,想着要怎么才能帮它。

她不会正骨,不会帮它减轻疼痛,也没有治伤的药……药?小冰君突然转过身往火堆边爬去。她这个时候才想起小七在给她收拾行囊的时候,有给她塞进去一瓶药丸。她记得小七告诉过她,无论受了什么伤,吃这个总不会错,就算不起作用,也不会有坏处。大抵是小七担心她弄混,才只给这样一种不用分辨的药。

在包袱里掏了半天,撇开那些害人的竹筒,才找到藏在最里面的绿色瓷瓶。然而在拔开塞子倒药的时候,她又犯愁了。要吃几粒呢?

回头看了眼黑狼巨大的体型,她咬咬唇,将药丸全倒进手里一数,小拇指头大小的黑色丸子,散发着浓烈的药香,总共也就十粒。

她本来打算干脆全部喂大狼算了,想了想,又倒进去五粒。明天她还要继续寻找天陌,万一他也受伤了,一点药也没有那可该怎么办?

“乖,把这个吃了。吃了药,伤就好了。”回到黑狼面前,她将摊开的手伸过去,柔声哄劝,仿佛它能听得懂一般。

黑狼看了她一眼,竟然真地低下头伸舌将药丸卷进了嘴里,连犹豫一下也没有。

感觉到掌心被它湿热的舌扫过,小冰君的心一下子变得柔软无比,忍不住伸出手去摸黑狼背上的毛。

咽下药,黑狼又重新趴伏下去,并没有抗拒她的抚摸。

“你怎么会伤得这样严重呢?”小冰君因它的柔顺而倍觉心疼,不由低下额头亲昵地抵着它的脑袋,手一下又一下地轻抚着那线条优雅的结实背脊,喃喃低问。

回答她的自然是无尽的沉默。

怎么会伤得这样严重……

匀细轻缓的呼吸声中,黑狼抬起头看向挨着自己不知何时睡熟过去的女人,毫无防备的美丽脸上泛着疲惫的苍白,原本莹白如玉的肌肤上有着多处擦伤,发丝凌乱,显得狼狈不堪,看来吃了不少苦头。

凑过去,它伸舌添向女人有着深深咬伤的唇,然后是其他破损擦伤的地方。直到看不出一丁点痕迹,它才动了动身体,小心翼翼地将女人圈在身体里面,用自己温暖的长毛为她遮挡寒冷。

此时火堆早已熄灭,只剩下余烬在黑暗中忽明忽暗,再也不能产生一丝热度。

那药对他的伤没有多大用处,而事实上他也用不着药物,不过是不想她着急,所以才勉强吞下。此时药效起了,伤处传来灼热的感觉,让他觉得比之前更不舒服。

你怎么会伤得这样严重呢?想起她的询问,他心中不由叹了口气,目光落向没有一丝光亮的洞口。

他不过是想保住车厢不摔坏罢了,却忘记了自己双腿不便,从那么高的地方掉落的巨大冲力,即便以他之力,承受起来也有些吃力。而比较不走运的是,中途有一道突出的尖锐岩石划伤了他腿,差点害他前功尽弃。

在平安落地之后,面对那几人惊怪敬畏的眼神,他就知道自己无法再和他们一路了,于是在夜色降临的时候恢复了本体悄然离开了他们。因为伤重,他无法走得太远,又不想再遇上那些人,于是寻到了这处树洞匿起来养伤。

他身体有自愈的能力,只是这次伤得太重,不得不多花几天时间。唯一让他头痛的是,左手的骨折以他单手之力实在无法复位,只能等待机会。

然而他怎么也没想到,她会出现,而且是只身一人。

想到乍然看到她出现在洞外时的那一幕,他只觉心窝子一阵酸软,不由又扭过头,鼻子在她脸上蹭了蹭。

她终究还是找来了。

他不得不承认,在看到她被自己吓得转身惊惶逃走时,情绪曾有片刻的低落,即使明知那其实是人类的正常反应。说不上怨怪,只是有些落寞以及无奈。因此,当她傻兮兮地回转,明明害怕还硬着头皮靠近自己时,她必然不会相信,那个时候他其实也是小心翼翼地,生怕吓得她再次转身而逃。

伤口如同火烧一般,它动了动身体,听到她发出一声轻轻的哼声,不由僵住,又缓缓恢复原状。

“主子……别走……别走……”小冰君在睡梦中不安地呓语,手在空中挥了几下,似乎想抓住什么。

她被吓坏了。

它探过鼻子去碰了碰她的手,任她抓住耳朵将自己的头紧紧抱在怀里,然后再次陷入深沉而不安的梦里。

这个姿势对它来说是有些不适的,但当那久违的女儿体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