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肖强他们坐八路军的军车,一路顺风,到了延安远远看到那座宝塔,一车人都禁不住叫起来,唱起来。贾云英唱得最得意。
到延安后,在填学习的自愿表的时候,他们都改了名字,肖强改名叫李唯平。他们几个被指定填的是抗大。贾云英抱定坐不改姓,行不改名,还是叫贾云英。指定她填陕北公学分校。她看肖强填的是抗大,提出要求也分到抗大。组织上没有同意,后来不知道什么原因,也许是因为贾云英汇报了一路上肖强怎么机智地帮助她摆脱了特务吧,当然恐怕最重要的是组织上已经知道肖强在川大有一段不平凡的经历,让他改进陕北公学高级研究班去学习。贾云英知道后,又要求调到陕北公学普通班去学习,也没有得到批准,还是要她去栒邑上陕北公学分校。她去向肖强诉说她的愿望,肖强努力说服她:
“革命嘛!哪里不一样?”
“但是我们就隔得远了。”她毫不隐晦地把“我们”拴在一起来说话。
肖强也很感动,从汉中上路,他总是牵心挂肠的想着她。她那含情脉脉的眼神老在肖强的眼前晃动,他承认他是对她有意了,而她更是有明显的表露。直到在西安分手,她还感到十分惋惜,希图阻止肖强去河南。现在他们走在一起来了,又是志同道合,她那爱情的幼芽,在延安这个恋爱十分自由的环境里,自然萌发并且茁壮地成长起来。她想和肖强朝夕往来,也是很自然的事。但是肖强还是努力按捺住自己的感情,努力说服自己,同时也说服她。
在一个月白风清的夜晚,他们在延河边散步,这是多么愉快的夜晚,肖强对贾云英说:
“只要我俩愿意好下去,即使分开了,不能朝夕相见,也没有什么,可以经常通信嘛。一切要服从革命的需要呀。”
“这种道理谁不懂,但是我……我怕……”她把身体依偎在肖强的手臂上。
“你可以信任我,我们会天长地久地好下去的。”肖强轻轻搂住她的腰肢,望着她那在夜色中发光的眸子。
肖强最后用秦观的《鹊桥仙》的一句词来安慰她:“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然而她依偎着肖强哭了,真是一个多情的小姐。
她到栒邑去了。三天两头给肖强来信,肖强也写了不少的信。革命的爱情是世界上最珍贵的东西。写信比当面更能表达得真切。真是“飞星传恨,银汉迢迢暗渡”,肖强期望着在那“鹊桥归路”上,“柔情似水,佳期如梦”的美好日子快速到来,几个月后,他们快要结业了。
但是事情发生了出人意料的变化。肖强和贾云英一块分到华北前线去打仗的愿望不能实现了。肖强在高级研究班已经入了党。结业之后,分配工作时组织上要他回四川工作。肖强听后简直发懵了。
那个时候,凡是到了延安的,哪个不是血气方刚的青年,一心想的是为了中华民族的解放,到华北的烽火前线,在枪林弹雨中为祖国、为人民流尽最后一滴血。肖强在陕公高级研究班毕业后,想的也是这样。谁知道他毕业的时候,领导叫他去谈话时,却这样问他:
“你知道你为什么进了高研班吗?”
“我不知道。”肖强回答。
“你没有感觉到在这里学的课程,有一些与众不同吗?”
是这样。他们在这里学的课程,有一些特别,但是肖强以为那些都是在敌战区活动用得着的,当然该学习。
领导开导肖强说:“抗日民主统一战线,我们是要坚持的,但是国民党里很有一些顽固派,抱定宗旨,不消灭共产党,死不瞑目。他们在大后方建立庞大的特务组织,学的是德国法西斯格杀打扑那一套,专门对付共产党和进步分子,破坏抗战。反共高潮现在又起来了,必须打退他们的逆流,因此需要一些同志专门和他们进行公开的和隐蔽的斗争,这就是你的任务。”
肖强当然知道国统区有特务组织的活动,在川大的时候,“民先”就很为特务的捣乱而头痛,所以组织上专门要肖强混进他们办的“学生生活社”去打听消息。但是肖强再也不想干这种事了。肖强找理由说:
“但是,我并不懂得怎样和他们进行斗争呀。”
领导说:“不懂可以学嘛,在斗争中学习嘛。我们选中你不是没道理的。从你的家庭出身、社会关系,适合干这一行。同时你在四川大学干过一阵隐蔽斗争,干得还比较好,介绍你的电报我们看到了。同时你带几个人到延安来,一路上也应付自如,很不错嘛。”
肖强辩解说:“那是因为我们披着国民党的老虎皮,手里捏着他们的公文嘛。”
“但是,你把和你不相干的贾云英很巧妙地抢救出来,护送她到了延安呢。”
肖强说不过他们,只好服从分配,同意回四川。肖强问:“回四川干什么具体工作呢?”
“你先到重庆,去南方局报到,具体的听他们谈,就是他们提出要人的。不过我现在可要提醒你,由于工作性质的不同,从现在起”,领导强调说,“我说的是从现在这一分钟开始,你的行踪不能告诉任何人,包括贾云英在内。为了照顾情绪,只准你给贾云英写一封信,说你已经被调到华北前线工作去了。而且告诉她今后在根据地被敌人分割的情况下,也很难通信。”
这对肖强简直是一个极大的打击,也是一个极大的考验。他努力约束自己,革命连生命都不顾,还能顾及个人纤细的感情吗?他相信自己是一个经得起考验的党员。那时候经得起感情的考验,可说是一个新党员的标准。组织上不主张他们再见面。肖强也是这样想的。老实说,他当时非常害怕和贾云英见面,害怕经受不住感情的折磨。肖强决定给她写一封告别信。
肖强有几天沉湎在感情的激动中,很不容易静下来写一封信。后来终于怀着极大的激动,忍着极大的痛苦写完了这一封信,表达了他的极深的感情。
肖强在信里说:“无数的先烈为了革命,献出他们最宝贵的生命,我们为了革命,毫不吝惜地献出我们炽热的爱情,这正如诗人裴多菲说的:‘生命诚可贵,爱情价更高,若为自由故,两者皆可抛’。只要把‘自由’二字,换成‘革命’二字就成了,‘若为革命故,两者均可抛’。”……
“你背叛了你的豪门贵族的家庭,放弃了他们为你提供的最富有的物质生活和所谓锦绣前程,投奔革命,这是一种牺牲。我们自己用全部心血培植起来的爱情之花,也许会由于我们不再灌溉以我们的心血,而日见枯萎。对你来说,这又是一种牺牲。你已经是共产党员了,也许你将实现你的夙愿,到那烽火前线去冲锋陷阵。那里是需要贡献鲜血和生命的地方。干枯饥渴的祖国母亲,多么需要你用鲜血去喂养她,这对你来说,又可能是一种牺牲,最重大的牺牲。三种牺牲,物质的、精神的、生命的,都集于你一身了。这是不幸吗?不,这才是最大的幸福。一个人一生有一种牺牲就够了,而你可能三种牺牲兼而有之,这不是最大的幸福吗?牺牲,对于一个革命者来说,就是作为他的人格的完成,精神的升华,永恒的获得。这就是人生的最高境界,你将为此而自豪。我也将为获得这种最高境界而努力,我也将为此而自豪……”
“我们是血肉之躯的人,我们对生活、物质的享受和爱情的满足,也同样是需要的。我们在长长的旅途中播下的爱情种子,在延安的革命雨露中萌发、滋长,而且盛开出艳丽的鲜花,它将结成坚实的甜果,象宝石一样,无论有什么人事变化,无论有什么风暴摧折,但愿我们把爱情之果深深埋在我们的心底,它将在春天到来的时候,重新萌发滋长,开出鲜花来,我们的爱情象红宝石一样鲜红,一样玲珑剔透,一样闪射出美丽的光辉,更重要的是和宝石一样坚不可摧。……”
“古代诗人苏东坡在一首词中说:‘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这恐怕是人生的真理。就象那月有圆缺,天气有阴晴一样,我们的爱情注定有悲欢,有离合。这里有失望,但更有希望,月缺将圆,天阴将晴,我们悲离之后,将有欢合。我相信自然界的这个真理,我也相信人世间这个真理。我们现在悲离了,让我们固守住我们的爱情,也许会合的日子终将叩开我们的心扉。让我们坚信并且永远地等待着吧。不过这个时间的概念,也许是几年、十年、二十年,一辈子,以至永恒。就让我们希望它几年、十年、二十年,一辈子以至永恒吧。一颗宝石铸成了,将永远存留在世界上,十万个大气压力,一千度的高温也是莫奈何它的。我们两个铸造的宝石呢?我相信也一样,将永远留在人间。让我们相信这一点。……”
“我们将要分手了,到哪里去,进行什么样的战斗?我不能告诉你,但是那是前线,是肯定无疑的。那是生死难卜的战场,我们既然在红旗下宣过誓,作了许诺,我们的生命和鲜血是属于党的,属于人民的,人民需要,党需要的时候,就毫无保留地向革命的祭坛供奉出来。我是有这样的思想准备的,如果你听到了什么不幸的消息,你当然可以痛哭一场,但是不要为我而永远悲伤,你应该拿起刀剑,杀向前去,为我报仇。这是我的遗嘱。……”
延安是一个多么迷人的地方。虽然这里土地瘦瘠,山岭荒凉,风雪残暴,都是现实的。物资匮乏,生活困难,是不言而喻的。但是我们在精神上却是最富有的。在这里思想是自由的,友谊是真挚的,理想是圣洁的。这是中国最自由,最有希望,最幸福和最干净的地方。而且我们亲眼得见了,这里是爱情之花开得最繁茂和最鲜艳的园地。我是多么留恋这片干净的土地呀。但愿我们永远不要忘记:“延河灯火宝塔月,三边风暴榆林雪,……”
“我到前线去了,也许有一天我们会在前线的烽火黎明中再见,让我们拥抱吧,流泪吧,欢唱吧。这样的日子一定会到来。……”
肖强行前托组织把这封告别信转给贾云英。他知道这将是对贾云英一个不小的打击,也是一个不小的考验。老实说,肖强没有指望今生今世和贾云英再见了。
至于肖强和贾云英后来是不是见了面,后面还有曲折的文章,这里表过不提。
且说肖强奉命悄悄地离开延安,到了四川,神不知鬼不觉地到了重庆。他立即到南方局去报到。董必武同志接见了他。
董老热情地握住他的手说:“我们正在等你来,电报已经来了。”他从一本书里抽出一张条子来看了一下。肖强瞟了一眼,上面写的是“杜惟平”,肖强就说:
“我在延安叫李唯平,不叫杜惟平呀,电报上写错了。”
董老笑一笑说:“没有错,这就是李唯平。”他马上擦一根火柴把那纸条烧了。
哦,肖强明白了,组织上为了安全,连电报上的名字都是改了的,这是用的暗语。
董老对肖强说:“你的工作,由组织部和你细谈。大体上说,这是抗战的大后方,却又是我们的前线,情况很复杂。你是本地人,首先要利用自己的社会关系,找到职业,站稳脚跟,再逐步开展工作,不能急。至于下一步工作,就更需要你动脑筋,下功夫了。”
什么叫“下一步工作”,董老没有说。
董老指一指坐在旁边的一位女同志,她是刚才带肖强进来的,对肖强说:“以后你同她联系,你们去谈吧。”
这个女同志就是南方局组织部的廖大姐,这是以后才知道的,当时肖强并不知道。廖大姐把肖强引到一个房间里去,和他细谈起来。
廖大姐说:“首先我要对你说的是,你在这里面不要和别人往来,就是认识的人也不要打招呼。绝对不要说你是才从延安来的。你的李唯平这个名字和你去过延安的这一段经历,从现在起就消失了。你原来在四川的名字叫什么?”
“李亨。”
“好,李亨同志,你首要的任务就是回到你的老家去,找个社会职业,充分利用你的父亲在那里的地位,站稳脚跟,别的以后再说。”她说的“别的”是指什么,也没有说。
肖强在延安的时候,领导找他谈话,说要调回四川,是南方局要的。大概是回来和在大后方肆虐残害我党的国民党特务进行隐蔽斗争。现在廖大姐却没有这么说呀。但是肖强也不好再问。
“人家要问你这一年多到哪里去了,你怎么回答?”廖大姐问肖强。
肖强没有想过。答不上来。
廖大姐说:“你要造一段履历,就说你到河南前线,后来到了鄂西北,你们的部队被打垮了,你才回家的。你要穿一套国民党的军官制服回家。这个,我们已经给你准备好了。”
她真想得周到呀。
“但是我的爸爸知道我去了延安,我回去对他怎么说?”肖强提出一个新问题。
廖大姐考虑了一下,说:“还是不告诉你父亲你去过延安的好,就说到了西安,路被封锁住了,去不了延安,因此你们去了河南洛阳。”
“好。”廖大姐的点子真多呀,肖强想。
廖大姐拿出一张名片,是重庆农场场长罗世光的名片,交到肖强的手里说:“以后你不要到这里来了,有事可以写信寄重庆农场场长罗世光收。但是你不要去那里找他,那里根本没有这个人。”
廖大姐越说越叫肖强不明白,那里没有这个人,却叫他寄信到那里,但是他又相信不会有错的。这里面大有学问,肖强心里暗暗想,还要好好学习。
廖大姐最后对肖强说:“这里也不是你久留之地,你明天就离去,准备回家。国民党的军官制服明天早上我给你。”
第二天早上,廖大姐拿来一套国民党的军官制服,并且给肖强一些钱。肖强说:“制服我要,钱我不用了。我知道组织上经济很困难,我还剩得有钱。我已经回到四川,怎么说我也能混回老家去的。”
廖大姐点头同意,把钱收回去了。
肖强和廖大姐约好今后接关系的暗号以后告辞走了,临出门,廖大姐又说:“门外野狗很多,谨防遭狗咬,出门以后多留心!”
肖强当然知道廖大姐说的野狗指的是什么。廖大姐什么都想到了,而肖强却真没有想到呢。
肖强出得曾家岩“周公馆”的门,很小心地观察一下,没有发现可疑的人,放心地走到大街上去。他再仔细看一下,还是没有发现有人盯他的梢。肖强在街上一边走,一边思谋着怎么回到老家去。
肖强想他现在穿在身上的是国民党军队上尉衔的军官制服,可以大摇大摆地走在重庆的大街上,而且可以去拜访他爸爸在重庆的好朋友、和他结拜过兄弟的龙大伯了。龙大伯的名字叫大泽,是一个舵把子。照四川袍哥中的行话说,他是重庆“海”[1]开了的,是一个总舵把子。自己开了山堂,名叫宏泽社,下面在各处设了支社,占了不少“码头”,码干吃净,兄弟伙三教九流的人都有。凭龙大舵把子的一张名片,可以走通三江四海。就是掌握着军政大权的地方官和警察、宪兵、特务,也要和他“联络联络”不敢拿大架子的。肖强这一次回家,想去找他讨一张名片,还要一点盘缠钱,凭他和肖强爸爸的关系,这一点想来不在话下。
三年以前,肖强到重庆,曾经到他的公馆里去问候过他老人家,地址不用打听。肖强径直走到临江门他的公馆里去。在门口通报一声,马上有管事出来“请”。肖强到了里屋,按规矩向龙老伯叩了头,请了安。看来他的气色很好,情绪也不错,着实把肖强夸奖了一番:“你真是越长越英俊,越象你爸爸,壮飞老弟真好福气,生了龙子了。”接着他问:“令尊大人近来可安泰?”
肖强说:“多承老伯下问,可惜愚侄才从鄂北回来,没有回家,还不知情。这一趟是路过重庆,特来向老伯叩安的。”
“哦,你去鄂北干什么去了?”龙老伯问。
肖强说:“我前几年随川军出川去河南前线参加抗战,在鄂北襄河前线打了几年仗,这才请假回家省亲,路过重庆的。”
“哦,少年报国,志向可嘉。你旅途劳顿,就在我这里休息几天,再回家吧。”
这正是肖强所希望的,当然同意。肖强知道,照“码头”的规矩,在走以前,他会给肖强路费的。肖强在龙公馆里闲呆着,浑身不舒服,他就走出公馆,上街去闲逛。当闲逛到民生路的时候,从《新华日报》营业部门口路过,脚痒痒地很想走进去看一看。正想举步,廖大姐的话在耳边响了:“你从此不能和任何过去的进步朋友往来,不和任何进步的东西沾边。”肖强举步走了过去。连门口贴报牌上新贴的《新华日报》,很想去看一看大标题也没有勇气了。纪律,铁的纪律!肖强悻悻地在街上走着,百无聊赖,钻到国泰电影院去看了一场电影,解一解闷。
下午回去的时候,在龙公馆的会客室里,龙老伯正在接特客人,看到几个不三不四的人在说什么,见肖强走进花厅,望了他一眼。肖强不在意,径直回到后厅小客房里去。这个小客房和会客厅只一墙之隔,是镶缝木板装的,约略可以听到那边谈话的声音。龙老伯似乎在发脾气:“胡说八道!他们一定是弄错了人。告诉他们,敢到我的门口来鬼头鬼脑的,不跟我打招呼,小心叫他们好看!”
接着听到来访的客人在不断地赔小心,一会就退出去了。
吃过晚饭,龙家的管事到肖强的客房来闲聊,想必是他见龙头大爷待肖强这么好,有意想来买肖强的好。他知道肖强的父亲是龙头大爷过去的拜把兄弟,现在又是在他们县里很吃得开的“舵爷”,对肖强加倍地敬重,象讲一个笑话似地告诉肖强说:
“真是笑话,总舵爷手下在军统特务那里混事的两个兄弟伙今天回来报告,说你李大少爷是从共产党的办事处走出来,到了这里的,所以托他们回来跟总舵爷打个照会。被总舵爷臭训了一顿,他们才回去了。”
啊!肖强大为吃惊。肖强怎么也不能想象,他从曾家岩出来以后,竟被特务盯了梢,一直盯到龙公馆里来。怪不得刚才路过客厅,看到不三不四的人找龙头大爷说什么,又听到龙头大爷发脾气说的那一句话。
好危险!肖强想,他白天上街,要是进了《新华日报》营业部里去再走出来的话,说不定就要被他们盘查,那可就麻烦了。幸喜想起了廖大姐的话,没有犯纪律。看起来他才到大后方的第一天就差一点吃了败仗,在重庆差点翻了船,一点的疏忽便可以带来不堪设想的后果呀!后来肖强和廖大姐接头的时候,向她报告了这件事。廖大姐才告诉肖强:“不要以为身后没人,便判断没有被盯梢。他们不仅在‘周公馆’对面埋了监视哨,还在远远的街头开了商店,特务从那里出来暗暗盯你,是不容易察觉的。”这是后话。当时肖强来不及自己责备自己的疏忽,装得若无其事地淡然回答管事说:
“我看他们是吃饱了,没事找事。真无聊!”
“是呀,是呀。总舵爷训导了他们,他们再也不敢来胡闹了。”管事附和着说。
肖强害怕事久有变,还是赶快离开重庆,回家乡去的好。只要到了家乡的地界,不管你是天上飞的,地上走的,水里游的,都瞒不过肖强家老太爷的眼睛的。他若算不得我们县里的第一块金字招牌,总算得第二块、第三块,还怕什么呢。
第二天,肖强向龙头大爷辞行,说想早点回家省亲,以慰高堂悬念。龙头大爷说:“难得你这份孝心,不留你了。回去向你爸代我问声好吧。”
果然他叫管事去帐房取了一叠钞票来,连同他的一张名片,交到肖强手里,不准肖强数钱的数目,说:“反正够你回家就是。”
肖强说:“只要老伯这一张名片,我就可以走遍天下,还要这么多的钱干什么?”
龙头大爷听了几句给他刷浆糊的话,十分高兴,说他的势力大,能够吃够半边天,还有不高兴的?他笑一笑说:“你带在身上,作零花吧。”
于是肖强买好汽车票,上车回县去了。
肖强回他的老家,是如何照廖大姐的吩咐,靠他老太爷的势力站稳脚跟的,下回再说。
注释
[1]海(hǎi)土语,意为吃得开,等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