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跟亲戚朋友什么的借借也可以呀,”房东说,“不买就真可惜了。”
马学病叹气说:“你不知道,我和家里的关系很不好,已经不来往了。我这人也没什么朋友,有也是狐朋狗友,整日惹是生非不让我帮忙就不错了,还指望让他们帮忙?”
房东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姐,要不这样吧,”马学病说,“你要是免我们半年房租的话,我就买个保险。”
这时候房东说:“哦,对了,我忘了我下午还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做,等下次有机会我再过来详细和你们说,我该走了。”
房东走后,我对马学病说:“上次热水器坏了我还觉得房东这人挺不错的,没想到她这是想放长线钓大鱼,让我们买保险,真讨厌。”
杨文菌这时候从房间里走出来说:“刚才你们和谁说话呢?我听着有女人的声音。”
马学病说:“刚才有个女的慕名来找你,非要当你的人体模特,我说你现在改邪归正了,不贪图美色了。”
“真的吗?”杨文菌突然打起精神说,“那女的漂亮吗?”
我和马学病相视而笑说:“漂亮,身材可棒了。”
杨文菌没再理我们。等过了会儿杨文菌在我身边坐下,一脸严肃地对我说:“你刚才说的是真的吗?”
我说:“刚才我说什么了?”
“真有女人来找我,要当我的模特?”
我看着杨文菌猥琐的样子笑起来:“你想什么呢,骗你的。”
杨文菌站起来一本正经地说:“以后这么严肃的问题别和我开玩笑。”
我们一起住的时候,有段时期杨文菌是一本正经的,虽然这在我和马学病看来有些装腔作势。杨文菌的一本正经表现在两个方面,第一个方面是戒烟。但他只是在喝酒的时候这么说的,但从来就没戒烟成功过。甚至他在喝酒的时候也说要戒酒的,只是等睡觉起来之后,所有的话和誓言都不见了。他跟我要烟抽,我说:“你昨晚说要戒烟戒酒的。”杨文菌一副愕然的表情说:“这不可能,我怎么可能说这么没良心的话。”
“你都发誓了。”
“那肯定是你们逼我的,”杨文菌说,“我从来不发誓的。”可以说,杨文菌不是一个人,是两个人,不喝酒的时候是一个人,喝酒的时候又是另一个人。不管是哪一个人,杨文菌总是很令人厌恶。
除了戒烟戒酒之外,一本正经的杨文菌为了表示自己的决心,曾经在三更半夜要我抽他的耳光。我认为他的要求有些过分,超过了我做人的底线就没答应。杨文菌问我:“你做人的底线是什么?”
我说:“你又没骂我,我为什么打你?”
“你这个傻逼。”杨菌接着骂了我一句。
我说:“这不算,你虽然骂我了,但我没有生气也不算。”
“那你怎样才能生气?”
我说:“这也不好说,我现在的状态是不会生气的。”
杨文菌一脸正色地看着我说:“你要是不打我,我就打你了。”说着朝我的胸口打了一拳。
我无动于衷,说:“那我也不能打你。”
杨文菌说我其实是一个没底线的人,就去找马学病了。他闯进马学病的房间,把他从床上拉扯起来非要马学病动手打自己。马学病从小到大还没打过人,再说杨文菌的这种姿态很让人怀疑他没安什么好心。然后马学病去了阳台,双腿跨在阳台的铁栏杆上指着杨文菌说:“你别过来,你往前走一步我就跳楼死给你看。”
我闻讯赶过去,发现马学病的眼中含着泪,一只脚悬在半空中让杨文菌离自己远点。
杨文菌无奈地说:“我只是想让你打我,你不至于跳楼吧。”我拉着杨文菌出来,他苦恼地对我说:“生活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我对他说:“我打你可以,但你必须和我说清楚理由。”
这时候马学病从阳台上下来擦着眼泪在一旁对我说:“刘骨,打他丫的,这浑蛋。”
我说:“你怎么不打呢?”
“我害怕。”
“你连抢劫都做怎么打人就不敢?”
马学病说:“这不一样。根据物理上力的相互作用,我打人的同时自己也疼,我才没这么笨呢!”
杨文菌什么也没说,坐在沙发上自己抽了自己几个耳光。
马学病进了拘留所没几天,一天中午有人敲门。打开门,一个穿着工作服的男的站在门前。男的说:“我是自来水公司的,这房子是你的吗?”
杨文菌说:“是我们租的房子,怎么了?”
男的说:“我来检查一下你们的水表。”
看完水表之后男的大惊失色地说:“你们平时怎么用水呀,怎么用了这么多水?”
杨文菌问,“用了多少呀?”
“你自己看看呀。”
“我不会看水表。”
男的说:“这事情比较严重,你还是联系一下你们的房东吧。”
“不用,”杨文菌说,“你直接对我说吧,我能处理。”
“还是联系房东吧。”
没办法杨文菌就随便拨了个电话,说电话没人接听。杨文菌的做法在我回来之后得到了我的赞扬,在不知道什么严重的事情之前我们还是不要麻烦房东,能解决的我们自行解决,不能解决的就放任自流。我们也不是不愿意承担责任的人,细算下来,也只有两种情况我们不会承担责任。一是,有些责任是我们承担不起的;二是,有些责任是我们不喜欢承担的。除去上述两种情况之外,我们还是有责任心的人。
自来水公司的工作人员走了之后,我和杨文菌一直在想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自来水公司没直接告诉我们怎么样了,有两种可能,一是想给我们一个惊喜,二是怕我们逃走。仔细想了想,自来水公司难不成在用水客户中随机抽奖回馈广大的用户,我们幸运地成为中奖者?这可能性不是很大,毕竟自来水公司是社会的基础部门,根本不用拿用户当上帝来对待。那就只剩下一种可能性了,我们用水量太大直接惊动了自来水公司。
晚上我们对着水表研究了半天,根据居住之前水表的度数,得出结论。在这不到半年的时间里,我们用了大约一千多吨的水。根据市场水价来换算,我们需要支付的水费是接近五千元人民币。当场我们就萌发了逃跑的想法,这样令人乍舌的水费完全是我们承受不起的。
我和杨文菌坐在沙发上抽着烟感觉莫名其妙。
杨文菌说:“我们怎么可能用这么多水呢?”
我说:“就是嘛,一千多吨水,这是什么概念呀!”
杨文菌说:“怪不得白天自来水公司的人来的时候那样一副表情,当时还不和我说到底出了什么事,原来是怕我们知道了一走了之。”
我说:“当然要一走了之了。”
“我再去看看水表。“杨文菌不放心又去厕所查看水表。
我坐在沙发上喊:“怎么样,是不是一千多吨水?”
“应该是。”杨文菌开怀大笑地从厕所走出来,一屁股坐在沙发上说,“出了这样的事情,我们只能逃跑了,但逃跑有点太不近人情了,要不我们把水表弄坏,耍赖说是水表坏了和我们没关系。”
“你会耍赖吗?”
“我不会,不过不是有你吗?”
我说:“我也从没耍赖过,我只会见势不妙溜之大吉。”
那天晚上我们坐在沙发上思考到凌晨也没想出怎么会用了这么多水,杨文菌说:“要不就是水表坏了,要不就是我们真用了这么多水。”
我说:“就算是水表坏了,你也没办法和自来水公司讲道理的。个人面对一个机构,哪有什么道理可讲,最终结果还不是我们承担这笔费用。”
“照你的意思说,我们别无选择了。”
三更半夜的时候我们已经收拾好了东西,然后叫了一辆出租车把行李全部搬走了。当天我们在郊区找了间平房,一个月五十元,住了下来。
那天半夜我和杨文菌去了一家KTV,在包厢里待到天亮。唱完歌之后我们的神经还处于亢奋的状态,就在包厢里看电影。我们先看了黄秋生的《野兽刑警》,在电影的最后黄秋生怎么死都死不掉。杨文菌说:“早知道我当初就不上什么大学,学什么美术了,还不如直接混社会。”我说:“我倒希望当警察。”等看电影《青春爱人事件》的时候,杨文菌又说:“当出租车司机也不错的。”看到最后,电影里的女孩死掉了,杨文菌默默哭了起来,他说:“我多希望能遇到这么好的一个女孩。”他还说自己曾经遇到过一个,可是再也没找到。
“我们是在武汉遇见的,然后在旅馆住了一夜,早上人就没了。”
“你没去找找她?”
“怎么没找?我在苏州找了好几天,但一无所获。”杨文菌拿起酒来说,“算了,不想了,有缘没分呀,还是喝酒吧。”杨文菌喝光了一瓶酒,拽住我的衣领把我按在沙发上模仿着黄秋生的口气说:“知不知道明天的彩票中奖号码是多少?”
我说:“不知道。”
杨文菌对着我的身体拳打脚踢,说:“真不知道?”
“真不知道。”
“你他妈的为什么不知道呢?为什么?”说完,杨文菌松开我坐在沙发上说,“我现在他妈的做梦都想发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