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雅婷第一次自杀是割腕,但因为是初次,割下一刀之后没想到伤口这么疼,一时间疼痛难忍,万般无奈之下自己去医院包扎了伤口。张除非讲在这次自杀未遂后,她并没有对那个男的死心,不久之后,那个男的又约李雅婷出来,去旅馆开了房间。这件事情说来也很巧,这个男的对自己的老婆谎称晚上要加夜班就不回家了。第二天清晨,老婆出于对他的关心去公司给他送早点,发现公司根本没有加班这事情。她当时就明白了“狗改不了吃屎”这个道理,在公司等着自己的老公和李雅婷一起进来,大闹了一场。这事情一出,李雅婷觉得自己又活不下去了。这次更丢人,在众目睽睽之下。她回去大哭一场,吃了安眠药,本来想一死了之,可惜还是没有死成,只能坚强地活下去。
我饶有兴趣地听完后发表看法:“我觉得李雅婷自杀这事情可能不是真的,也许是逢场作戏为了挽回自己的尊严。你想呀,出了这么大的丑,不自杀一次表示一下自己是要脸的人,以后很难生存下去的。但有了自杀的尝试就不同了,大家的同情会变成主要的,还能引起别人的怜惜。要知道所谓的怜香惜玉,就是因为她们太脆弱了才需要怜惜的。再者说我不相信下定决心想死的人还能活下来。”
“我不是要和你讨论自杀这事。”张除非说,“我要和你讲的是李雅婷这个人,她是不知悔改的。第一次还情有可原,因为是被那男的蒙骗了。但第二次就不对了,明知这男的有家室还这样做,这完全是明知故犯。”
“这也不能怪李雅婷的,错主要在那男的身上,欺骗人家的感情太不是东西了,还有人性吗?”
张除非本来打算讲个事情出来让我打消对李雅婷的非分之想,可没想到事情弄巧成拙。我不仅没对李雅婷产生反感认为她是个不守妇道的人,反而觉得自己有责任去关心爱护她,让她重新振作起来,恢复对男人的信任。
往往事情的分歧就是这样的:A本来打算说服B,可没料想到A说的话让B更加坚定自己的想法。张除非和我就是这样的情形。
凌晨两点左右,我还没有睡意且诗性大发,决定天一亮就把写好的诗送给李雅婷。
第二天在公司,我整个上午都心神不宁。诗和交友请求都已经通过张除非发送出去,但还没有回音。我想抽烟但烟都抽没了,这更让我坐立不安。最后只好溜进主编的办公室,想去拿根烟抽。主编的办公室和编辑们的办公室其实是在一个大房间里,房间由一块厚玻璃一分为二,里面是主编单独的办公室,外面是六个编辑们的混合办公区。我进去之后发现情况很棘手,主编的中华烟盒里就只剩下一根烟了。这让我有些不知所措,不拿吧,烟盒里还有烟,拿吧,就还剩一根烟,拿走很容易被发现的。
我回到工作岗位继续看稿子,一点看的心思都没有。半个小时之后我下了决心又去了主编的办公室,烟盒已经没了。今天主编根本没来,烟盒怎么没了呢?我慌忙对身边的张除非说:“见鬼了,你可要给我作证,主编办公室的烟没了,我可没拿,连烟盒都没了。”
张除非说:“是我拿的,烟盒我扔了。”
“你这人也太绝了。”
“工作时间保持安静,你们不工作我们还工作呢。”办公室的英语编辑王花开口说。
我明白王花的话是针对张除非的便没有回应,这几天他们之间的关系比较紧张。本来王花对张除非有兴趣,再者说都是同龄人,知根知底,张除非也觉得王花还是个不错的选择,办公室恋情也不错。可是前两天发生了一件事:张除非和王花一起逛街,后来不知怎么的王花谈到自己以前是女大学生的时候,有个老板想要包养她。王花这样说本来是想向张除非表明自己是有个人魅力的。张除非问:“后来呢?”
王花骄傲地说:“我想了好长时间觉得被人包养是很不好的事情,就没同意。”王花这样说本来也是想向张除非表明自己是个很有原则性的人,不会为金钱所动。可张除非不这么认为,回去之后就对我抱怨道:“现在的女人怎么都这样呀,有人要包养她这样的事情还用想很久吗?应该立即回绝的,这还好意思对我说想了很久才没同意的,无非就是在包养的价格上没谈妥,多给些钱她就同意被包养了。”
我劝张除非说:“这要看你怎么去理解,从结果上看王花还是抵抗住了诱惑没被包养。如果从过程上来看的话,王花还是动摇过的。”
“我是注重过程的人。”张除非说。
晚上下班的时候,李雅婷终于有回音了,她约我去她住的地方一起讨论诗歌。张除非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对我说:“会写黄色诗歌就是非同寻常,还没正式认识就约你去她住的地方了。”
我兴奋地说:“是先锋诗歌不是黄色诗歌。”
为了约会,我下班回到公司宿舍开始精心准备,洗了头发换了衣服,连内衣都换成新的了。临出门的时候我对张除非说:“哥,能借我一百块钱吗?”
“干什么?”张除非警觉起来。
“有用。”
“干什么用?”
“我想买瓶红酒。”
“太小资了吧。”张除非从身上拿出钱说,“你可要及时还给我,我身上也没多少钱了。”
“那你还不赶快去‘公园散步’去?”我说完就走出了门。
公园散步的典故是出自张除非上次身无分文的时候,他不知道向谁借钱,能借的之前都借过而且直到现在还没还。不知如何是好的情形下,他走到公园去散步,正在埋头走的时候发现地上有个钱包,意外的是里面还有几百元钱。
我去商场选了一瓶外观精美但价格不贵的红酒,然后拿着酒神清气爽地走进李雅婷租住的小区。35号楼二单元402室。我爬到四楼敲门,门开了,是一个男的开的门,这让我眼前一黑。
“你找谁?”
“我找李雅婷。”
“哦,你等等。”然后这个男的敲着一个卧室的木门说:“小李,有人找你。”李雅婷穿着一身棉质睡衣打开门,看了眼我,我点头微笑示意。
我一进李雅婷的卧室,小狗就朝我狂吠。它站在凳子上毛发竖立着像对待侵略者似的示威,我愣住站在门边不知如何是好,半天才说出一句:“这狗对你真忠心。”
李雅婷递给我一块饼干,我吃进了嘴里,狗叫得更凶了。
“你怎么吃了?”李雅婷问。
我含糊地说:“你给我……”
李雅婷笑了起来,“那是狗粮,我是让你给狗吃的。”
我重新拿了一块饼干给狗,狗吃了饼干之后不再冲我叫了,开始朝我摇头摆尾。
李雅婷说:“你只要给它东西吃,它就把你当亲人了。”
“这么说的话,这条狗也太势利了。”
我环顾了一下房间,一张单人床,铺着蓝黄相间的床单,床的左边叠放着整齐的被子。有台黑色的电脑,一张书桌,上面摆放着很多杂志和书籍。我坐在椅子上,李雅婷端坐在床上,那只狗安静地趴在她的大腿上。在主人的抚摸下,狗乖顺得像要睡去。
李雅婷开门见山地说:“我这次邀请你来主要是和你讨论一下诗的问题。”
“哦。”我局促地看着对方,黑色的头发,清秀的脸,没有任何化妆品的遮饰,也可能她用了些粉底使皮肤显得白嫩光泽了些,但我没看出有什么漏洞。
“这么说吧。”李雅婷说,“你的诗我不赞同。”
“为什么?”
“因为那根本不是诗,有些不正常。不知道你平时读谁的诗?”
“我不读诗。”
“我推荐你读一下席慕容的诗,写得多么美好。”
我想笑但没笑出来,我觉得对方说话很搞笑。李雅婷从书桌上拿出了几本《读者》《知音》等杂志给我看,“这里的散文和诗歌都多么美呀,而你写的都太不美好。”
我发现,之前认为与她在文学上有共同语言,现在看起来是没什么可能性了,我转而注意起这个女人本身来。在你对一个女人的内在失去兴趣之后,如果你不想半途而废空手而归的话,那你就尽量使自己成为一个俗套的人,其实说俗套也不对,更准确地说是让自己的原始冲动做主。
修长的腿,平坦的腹部,由穿着粉红色的睡衣而散发出的诱惑,洁白的脖颈,这都是我看到的。李雅婷还在滔滔不绝地说着什么,我都没有在听。在我的眼中,那些杂志上的东西都是些不值一提的垃圾,我本来想阐述一下自己的诗歌观,朗诵几首下半体诗歌或者是废话诗歌,可想了想还是算了。
我有些坐立不安,头有些眩晕。看着这个女人,站起来说:“我带了一瓶红酒,不介意的话我们一起喝点?”
李雅婷看着那瓶绛红色的酒说:“我不能喝,万一你下药了呢?”
“这……”我有些尴尬。被女人这样揣测自己,认为自己是个卑鄙的人是件很不爽的事情。但转念一想眼前这个女人之前所受到的伤害,就能理解,于是我辩解道:“酒还没打开,我怎么能下药呢?再者说,我和你一起喝,有什么好怕的?”
“现在科技发达,酒里面好像没动过但并不意味着真没动过,而且也不排除你在之前已经吃过解药的可能性。”
我无奈地笑了笑,不再看这个女人的眼睛。她的目光犀利,能让人手忙脚乱。
“我们还是讨论文学吧。”李雅婷拿出几本杂志给我,“这上面有我的几篇文章,你看一下,发表一下感想。”
我找出李雅婷的几篇文章,一篇散文,两篇随笔。这种文章很常见,用女性惯用的笔调写出了一个女人心中的阳春白雪,对生活的感悟,对美好未来的向往。我有些疑惑,按张除非的讲述,眼前这个女人因为被男的伤害曾经自杀过,毫无疑问,她的内心是千疮百孔的,有过这样经历的人还能写出这种情怀,甚至是给人美好感觉的文章,有些不吻合。至于为什么,我觉得有如下可能:一,物极必反,因为受的伤害太多而导致性情大变;二,受杂志风格限制,只能发表这类光明性的文章;三,这些文章都是受伤害之前写的。但不管是哪种情况,对我来说此类文章毫无兴趣可言,匆匆看完之后只是简单说了句:“挺不错的。”
“是吗?”李雅婷高兴地说,“看过的人都这么说。”
自始至终我带过去的那瓶酒都没有打开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