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面有几条信息是值得我注意的:一,中文系毕业,文科编辑。这和我现在从事的工作是一致的,也算同行。二,此前有男友。至于有自杀经历,我并没感到有什么不妥。谁都有对生活厌倦的时候,我也有过轻生的念头,没什么大惊小怪的。
张除非还说她好像也是文学青年,平时写点文章什么的,但可没我那样,写黄色诗歌,诗里面都是什么阴茎、乳房之类的。
我说:“什么黄色诗歌,那是先锋诗歌好不好?”我又问:“她真是文学青年?”
张除非说:“好像以前听她说过在报纸、杂志上发表过文章之类的。”
“这么厉害呀。”我心里有些失落,毕竟当时的我还没发表过什么文章。
张除非继续说:“李雅婷之前有个男朋友,也是以前工作单位的同事。那男的是老总的侄子,他们好过一段时间,后来不知道怎么就分手了。我也只是听说,你可别当真。”他强调说。
“我明白。”
“那男的在和李雅婷交往的同时还和其他女的有过关系,后来被她抓奸在床。”
“这么激烈呀。”
张除非说:“还不止这样呢,说来挺荒唐的。她以为自己是捉奸在床,在床上的那女的可不这样认为,她认为李雅婷是在干扰自己的正常性生活。因为床上的那女的和那男的是合法的夫妻,李雅婷这么一闹自己倒成第三者了。你说一个女人面对这样的事情,根本就打不开局面的。先是自己的男朋友(她自认为是,其实不是)背着自己出轨了,后来才发现原来自己才是第三者。这样一来,脸皮厚的女人倒没什么,像她这样一个自视清高的人能不自杀吗?”
“怎样自杀的?”
“这就不太好说了,好像各种方式都尝试过吧,割腕、喝安眠药之类的,不过都没成功。割腕而未死是她觉得疼痛难忍自己去医院了,喝安眠药而未死是因为吃得太少了,剂量不够。”
我说:“说说那男的吧。”
“有什么好说的,人品和你差不多。”张除非说,“有一次他心情不好,骑摩托车载着我去喝酒,就在市区的公路上横冲直撞。他妈的这个浑蛋时速开一百多,还专闯红灯,我让他小心点注意安全,他说没事的,死了算了。”张除非气愤地说,“他妈的,他想死自己开车去死呀,我还坐在车上呢,想让我给他陪葬呀?”
我们的公司宿舍在市委大院里面,这天晚上走的是市委大院的正门,而没有走后面的小门。半夜走正门的话是件很麻烦的事情,不仅有腰上别着枪套的哨兵站在门边严肃地盯着你,看门的保安还要让你出示证件。
每次半夜被检查了证件之后,我都会抱怨地说:“这样的检查有个屁用,真想犯罪的话完全可以白天潜入(白天不检查证件)半夜再行动。”
“这都是形象工程嘛。”
我继续说:“小门也没人管,也可以从那里进的。”
“那你为什么还三番五次地半夜从正门走?”
“我是看不顺眼他们的这种行为,累死他们这帮浑蛋,让他们检查证件。”
“那你就不怕自己麻烦吗?”张除非质问说。
“这有什么,”我说,“面对这种社会不正常的现象,就要采取行动,牺牲自身的利益又有什么好可惜的。”
如果你生活在市委大院里,你就会发现,走大门和走小门所见到的风景是截然不同的。走大门,经过保安人员的盘查之后,你会先看到市委的办公楼。一幢五层的灰色小楼,楼的两侧爬满了碧绿的爬山虎。当然这是夏天的景象。现在是冬天,借着明亮的路灯,你会隐约看到杂乱的灰色藤茎贴在楼体上。顺着东侧的路走会看到高大的法国梧桐树,枝干粗壮,办公楼后面是个花园,里面的植物常年翠绿。这里面的灌木植物,我只认识冬青,张除非也是如此。
如果走小门,你要先从市委大院外面的小路上绕到后面,这个小门整夜不关闭也没人看守。进了小门是一条水泥路,一到半夜,路上停满了各类的汽车。每次从小门走,张除非心情都不好。看着门类繁杂的汽车,他能熟练地讲出各自的品牌,比如,奔驰、宝马、奥迪、马自达、皇冠、别克等。
当张除非指着车这样对我说的时候,我都会很吃惊地说:“你真厉害,认识这么多车。”
“这有什么呀,有车开的人才厉害呢。”
汽车是张除非半夜不怕麻烦陪我从大门走的原因,虽然被人检查证件是件很麻烦的事情,但总比从小门走看到这么多汽车来得舒服。看到汽车让张除非心里很不舒服,可是看到保安的感觉就不一样了,他会想,虽然我混得惨,也没有车开,但起码比你们这些保安强。查证件就查证件吧,反正最后我还是会大摇大摆地走进去,浪费点时间算什么,我们最不缺的就是时间。
在趾高气扬的情绪下,我和张除非顺利地进了市委大院,随之而来的是这些保安恶毒的眼神。我们很清楚自己已经上了这些保安的黑名单,可这有什么好怕的,只要你随身携带着身份证,他们也是拿你毫无办法的。我有个感觉,好像自己是技艺高超的江洋大盗,在这些保安面前旁若无人地出入自由。
公司租了市委的一套房子,三室一厅,张除非和我住在一间房子里。这天晚上,我们躺在床上没有睡觉,我想让张除非多讲一些关于他前同事李雅婷的事情,张除非说没什么好讲的了,他和她也只是普通的朋友,该讲的都讲了。
我说:“你再认真想一下,肯定还有什么细节遗漏了。”
“你怎么这么喜欢打听别人的隐私呢?”
我从床上爬起来说:“老张,这样讲吧,看到李雅婷的第一眼,我觉得我和她之间肯定会发生点什么事情。”
张除非说:“行了吧,你觉得跟任何女的都会发生关系。”
“别笑,我是认真的。”我扳着指头说,“你看,第一,我们都是文学爱好者;第二,我们是同行。虽然同行是冤家吧,但别忘了还有一句话是‘不是冤家不聚头’呢;第三,这么巧就碰上了,最重要的是我是男的她是女的。”
张除非笑而不答。
我继续说:“你不会对她也有想法吧?要是这样的话那就算了,我退出,再怎么样我也不会和你争的。但要是你对她没什么兴趣还不给我介绍的话,那你这人就太没意思了,不够哥们儿。”
张除非笑着说:“我看这样吧,咱们做个交换,我可以给你讲李雅婷的个人隐私,你也给我讲讲你的个人隐私。”
“我没让你说隐私。”我说,“我让你帮我介绍李雅婷认识。”
“这不着急。”张除非说,“等我讲完她的隐私你再考虑要不要让我帮忙介绍你们认识。”
“可我没什么隐私可以讲呀。”我说,“我的事情你都知道的。”
“就讲一下你和之前的女朋友上床的事情吧。”张除非笑着说,“讲一下个人的感受。”
我无奈地说:“你这么喜欢听别人的隐私呀,再说这有什么好讲的,男女床笫之事,你又不是不知道,你总该看过毛片的,就那么回事。”
“讲一下感觉嘛。”
“这样说吧,你把你的手指放进你的鼻孔里,你的手指是什么感觉,那就是什么感觉了。”
“这能相提并论吗?”
“大致雷同。”
“算了,不说算了。”张除非用被子蒙住头说,“我也不和你讲了。”
我没办法还是讲了,“我十九岁生日那天,我们一起去旅馆开房间。洗完澡之后,我们躺在床上先开始接吻,脱光衣服后我想进入她的身体,她问我有没有避孕套,我说没有,然后她就让我出去买,之后我就出去买了,然后我们就很顺利地进行了身体上的交流。”
“就这样?”
“是这样的。”
“就这么简单?”
“就这么简单。”
当时张除非已经二十五岁了,但还冰清玉洁的,这并不是他洁身自好的结果。之前,他交往过两个女朋友,但都没有发展到上床的那种地步。张除非是这样对我说的,但我对这些话持怀疑的态度。因为这两个女的我都没见过,不排除他有打肿脸充胖子的嫌疑。细算起来,张除非和我才认识几个月的时间,我大学毕业之后找了三个月才好不容易找到现在这份工作。张除非在这家公司已经工作了三年,我实习工资是七百多,张除非的工资是一千多。我的工资虽然比张除非的少,但也没觉得钱少,因为刚毕业不久,我觉得能有份工作已经很不错了,毕竟现在大学生找工作不容易。张除非因为还要每月给正在上高中的弟弟寄生活费,钱相对来说富余得更少。
关于张除非的前两个女朋友,他是这样对我说的:第一个女朋友是银座商场的售货员。我能听明白这里面的潜台词,银座的服务员代表着两个词汇:性感,拜金。银座商场作为这座小城市首屈一指的高消费场所,里面的服务员都十分的妖娆多姿,同时由于去购物的都是有钱人,所以在这样的环境熏陶下,这些服务员都有些贪慕虚荣和拜金主义。
张除非还说,本来和这个女朋友关系发展得比较顺利,也没什么争执。突然有一天,这个女的打电话告诉张除非,一个星期不要和自己联系。张除非言听计从没有多问,一个星期之后,他才重新给这个女朋友打电话。女朋友质问他为什么一个星期没有和她联系。张除非说:“不是你让我这样做的吗?”
女朋友气愤地说:“这么长时间都不联系我,可见你根本就没有把我放在心上。”
张除非觉得自己很无辜,“我是听她的吩咐才这么做的,怎么还出错了?”
我说:“女人是要靠骗的,你真对她好,她根本不知道,这就是愚昧。”
张除非吸取了前车之鉴,下一个女朋友是酒店的服务员。他解释说,她是学酒店管理的,是服务员不是公关。
我说:“应该也很漂亮吧?”
张除非说:“是,和我挺有夫妻相的。”
我看了眼张除非说:“那也好看不到哪里去呀。”
“挺有韵味的一个女人。”张除非说,“主要是气质很不错,尤其是穿着酒店制服的时候,特别美。”
这个女人倒没之前那个那么无理取闹,但问题还是出来了。张除非形容她为:深不可测,行动有些隐秘,神龙见首不见尾。
张除非有天逛街发现这个女人和其他男的在一起逛街,大庭广众之下两人还勾肩搭背。
“那你应该上去问个清楚。”我替张除非打抱不平。
“还有什么好说的,事情明摆着,我当时就直接走开了。”张除非说,“不过有一点我很骄傲,是我先提出的分手。”
经过前面两次失败的恋爱之后,张除非对女人有些失望了,觉得现在社会已经没有那种纯情的女人。
我说:“这点太绝对了,还是有好姑娘的,只是你没遇到。”
张除非说:“你别不信,李雅婷也不是什么善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