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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第十九章 玉箫断1

“这是小幽子亲手做来送给我的……”云轻嫣停了下来,红唇不悦地抿紧,顿了下,脸上浮起冷笑,“九姑娘聪慧过人,必然不用我解释这玉坠的意思吧?这样的东西你也要?”她不说自己当年是如何遗失这玉坠,多年来也没想起过,直到方才看到才赫然忆起那一年生辰所收到的最难看却也最特别的礼物。更不说送礼的人是如何用心,而她又是如何轻慢。

燕九渐渐缓过神,站起身,将箫重又插回腰间,却没有说话,跟别的女人争风吃醋她做不来,也没什么必要。

云轻嫣见状,以为目的达到,于是站起身,一边掸着衣摆,一边道:“看样子九姑娘身子似乎有些不适,我就不再打扰了。后日便是我和小幽子成亲之日,九姑娘一定要好好保养身体,千万别错过了,不然我和小幽子都会感到遗憾的。”说罢,她心情突然大好,转身而去的时候一直冰冷的脸上竟然带上了淡淡的笑意。

“等一下,轻嫣姑娘。”这时,一直沉默不语的燕九意外地开口了。

云轻嫣微愕,回头。

“坠子。那是我的。”小小的下巴一扬,点了下她手中仍攫着的血玉坠子,燕九温和地道。不管那是为谁做的,他给了自己,那便是自己的,谁也不能拿走。

云轻嫣眼中的笑意消失,唇角微抽,带出些许难堪,“九姑娘莫非听不明白?此物原本属于轻嫣。”

燕九却不理会,语气依然轻柔:“坠子是殿下挂在箫上一并赠予给燕九的,燕九不能遗失。轻嫣姑娘不要让燕九为难。”

明明是温柔无害的表情,云轻嫣却感觉到了杀机。她握着坠子的手一紧,衡量了下如果与燕九起冲突对自己是否有利,然后决定暂时退让一步。在别人眼中她或许是阴九幽最着紧的人,唯有她自己清楚,那些不过是阴九幽有意给人的假象罢了。

“既然九姑娘喜欢,那便拿去吧,反正阴极皇朝也不缺这样的玩意儿。”场面话说了,素手一扬,血红的坠子就这样被抛向石桌,然后是一下清脆的碎裂声。

看着那玉坠的碎屑如血花般溅开,燕九瞳孔蓦然一缩,指甲深深地掐进掌心。

“哎呀,抱歉,我没想到它会这样脆弱。”云轻嫣脸上露出惊讶的神色,心中却感到莫名的畅快。终究,她还是没控制住自己,即使明知道这样会惹来少许麻烦。

燕九淡淡地笑了,“想必轻嫣姑娘以为燕九也是如这玉坠般可任人摔打的性子吧。”语音未落,手中竹箫突然脱手而出,飞向对面不带丝毫悔意道歉的女子。

云轻嫣没想到她出招前会没任何征兆,待箫快近身才急忙抬手去挡,不料那箫竟突然中途回旋,恰恰避开她的手臂,箫尾以一个极刁钻的角度在她脸上扫过,然后旋转着再次飞回燕九的手。

“玉碎难全。所以,我要你的命。”明明是温温软软的声音,此时听在云轻嫣耳中却似厉鬼般恐怖。那个时候,她才知道自己被收集到的消息所误导了。燕九之所以在阴九幽面前温驯如羔羊,只怕完全是因为阴九幽太强的缘故,而不是她太柔弱。只是这会儿明白,已经太晚。

燕九一挥入手的竹箫,欺身而上,招招皆是致命的打法。她是真的想杀了云轻嫣,她不会容忍别人糟蹋她在乎的东西以及人。

云轻嫣也会武功,但是她的强项却是使毒。可惜燕九自从和阴九幽同处过这十数日后,什么样的暗亏没吃过,对阴极皇朝的人已经有了防备,出招步步紧逼,丝毫不给她喘息的时间,哪还有使毒耍花招的工夫。

一时间,云轻嫣被攻得手忙脚乱狼狈不堪,暗暗叫苦不已,直后悔自己的莽撞。

“不知本尊的未婚妻如何得罪了九姑娘,竟然欲置她于死地?”突然,阴九幽那特有的阴柔中带着些许脂粉媚意的声音在院中响起。

这一句问话不仅仅惊了燕九,还吓了云轻嫣一跳,脚下一滑,往后便倒,而燕九的箫没收势住力度使老,正正戳向她的肩颈大穴。

那一刻,谁也没法多想,眼看着云轻嫣就要丧命在燕九的箫下。正在此时,一股雄浑而凌厉的气劲由侧面袭来,将燕九连着她的箫一起扫得飞了出去,狠狠地跌在院中的花丛中。她刚一落下便挺身跃起,还没站稳,只觉胸口一闷,“哇”地下吐出一口鲜血。

抬起手背蹭了下下巴,她怔然地看着手背上沾着的艳红血液,有片刻回不过神。那颜色,红得好像来此的路上那火红色的花朵。

抬起头,她看到一身红衣的阴九幽温柔地将云轻嫣搂在怀中,那曾经抚摸过她全身的手此时正怜惜地碰触着女人脸上被箫抽出的肿痕。

“很疼吧!不要担心,待会儿让曼珠把青苓膏送来,擦了就不会留下痕迹了。”他柔声呵哄,那样的专注与深情,让燕九有一瞬间的恍惚,仿佛自己仍是他怀中的那个人一样。

这样的错觉在阴九幽抬起头看向她的那一刻消失,那个时候她才知道,原来阴极皇的眼中也会射出阴鸷和怒火,而不仅仅是虚伪的温柔。

“九姑娘,你是否忘记了自己的身份?”冷酷的声音,只在那个苍白少年的身上听到过,而每当少年这样的时候,便意味着她要吃些苦头了。

不知为什么,燕九竟然有些怀念那个少年。

“小幽子,算了。”云轻嫣显然也因阴九幽的温柔而有片刻的迷惑,回过神后立即故作大度地道。总是这样,明知他是在做戏,她却仍然控制不住自己不为他着迷,越是抵制越是想接近,越是恐惧痛恨越是迷恋,这些年她便是身处于这种煎熬中,无力自拔。

燕九却不领情,深吸口气压下心口的难受,笑道:“殿下,我的命在你手中,你可随时来取。不过你的未婚妻摔了我的东西,这账是定要算的。”说出这话的同时,她只觉浑身一松,似乎万事也不过如此,自己之前那么纠结,其实太过自扰。

“什么东西……”阴九幽的眉微皱,循着燕九的目光看过去,发现了桌上四分五裂的血玉,先是一怔,而后冷笑,“如果本尊记得没错,这血玉,包括九姑娘手中那管箫,都是本尊所赠的吧。”

“没错。”燕九头微扬,坦然承认。

“所以,就算本尊将他们毁掉,也应无可厚非。”阴九幽沉声道,目光中厉色一闪,红袖突然挥出,一股气劲隔空卷向燕九。

燕九见他出手,知自己避不过,索性眼睛一闭,昂然站在那里不挡不让。她自知与他的实力太过悬殊,与其狼狈地躲闪,不如硬受他一击。之所以敢这样做,倒不是她想死,而是心中莫名地肯定,他不会杀她。

只是燕九怎么也没想到,阴九幽的目标非人而是箫。但听耳中“啪”的一声清响,等她惊慌地睁眼看时,坚韧的竹箫已被那股力道隔空卷破。

“如此,九姑娘是否连本尊的命也想要呢?”

抬头,怔然地看着阴九幽无情的眼,良久,燕九唇角突然浮起一抹极温柔的笑,“我自是想要的,殿下不是一直都知道。”说着,一挽手中破箫,双手负于身后,慢慢吞吞地踱到仍然拥在一起的两人面前。

“殿下若肯赏赐,燕九感激不尽。”她的目光从表情古怪的云轻嫣脸上滑过,定在阴九幽那张即使是在盛怒中依然妖媚如优昙罗花的脸,秀丽的脸上露出一抹属于少女的羞涩腼腆,与她所说的话充满了奇怪的违和感。

阴九幽黑眸一闪,为她这从来没有见过的一面,就在那一刻,他突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事情的发展似乎并不全在他的意料之中。

只是他什么样的场面没经历过,怎会被这小小的变故给震住,当下狭长的眼一弯,敛去了早前的怒气,“如果九姑娘能练成寒月第九式,或许……”他微微一笑,没把这句话说完,但是谁都能知道是什么意思。

“但是在这之前,说句无礼的话,凭你,还没那资格。”微倾身靠近燕九说完这句话,他搂着沉默得不太寻常的云轻嫣转身便去,走到一半的时候,又回过头来,“如果九姑娘对阴极皇朝的紫合部不感兴趣的话,还是乖乖的好。本尊可不希望在本尊大喜这段时间发生任何不愉快的事。”

燕九站在原地神色温柔地目送两人离去,背脊始终挺得直直的,直到让人怀疑若在上面加一根羽毛就会压折她。

走的走了,该进来的还没进来,她一直绷紧的神经突然便松懈了下来。

茫然走到石桌边,看着上面被摔成碎块的血玉,手心突然传来一阵阵刺痛,她将负在背后的手拿到眼下。原来破了的竹箫如此锐利,竟然将她的手掌割得血肉模糊,那一滴滴刺目的鲜红染红了碧绿的箫身,浸入裂隙中去,再顺着箫管流出,一滴一滴落在她的靴面上,除了使靴子的黑色加深一些,并不能看出太大的区别。

她想不到和他的再次见面,会是这样的情景。他看她的眼神,是她从来没想到过的。因为以往的他,无论在什么场合,都绝不会将怒气表现得如此明显。

将竹箫放在桌上,她从怀中掏出手帕,然后将血玉的碎块一片一片拈起。

其实这也并不奇怪,毕竟自己惹的那个人是他所在意的。想到他为了另一个女子毫不留情地攻向自己,想到他亲手将这支他送给她的箫击破,想到他对别人同样的温柔怜爱,燕九眼睛突然酸涩不堪,一滴滴温热的水珠便这样滴落在捡玉的手背上。

水雾蒙住了眼,她轻咬下唇,抬起手背胡乱地蹭了两下,不想却越蹭水液越多,到得最后终于控制不住,索性蹲在桌前号啕大哭起来,委屈得像一个被抢了心爱玩具的孩子。

“姐姐,你手出血了,痛得厉害吗?”正在燕九哭得收不住声的时候,耳边突然传来一个稚嫩的声音,下一刻,她受伤的手已被抓起。

燕九抬起红肿的眼,看到先前在院中挂彩缎的那个小丫环正蹲在自己面前,小心翼翼地用手绢为她包扎仍在冒血的手。看着小孩子认真专注的神情,她突然有些怔忡。

“好了。姐姐,这两天可不能沾水哦。”系出一个漂亮的蝴蝶结,小孩子抬起头来,一脸大功告成的欣慰,叮嘱的神态像极了一个小大人。

想到自己之前的失态,燕九突然害羞起来,垂下眼轻轻地道:“谢谢你!”原本痛得像是要裂开的心因小孩关切的目光和话语而似乎变得好了许多。

她的眼睫上仍然挂着水珠,安静的时候还会不时地抽噎一下,小孩却一点也没取笑的意思,“不用客气,姐姐下次可要小心了,别再把自己伤到……”她似乎还想说什么,不远处传来了喊声。

“茵茵,快走了,还有好多事没做完呢。”

“哎,就来。”小丫环看了那边一眼,赶紧站起身,临走前嘻嘻地笑道:“姐姐不要不好意思,茵茵也怕疼,摔跟头都会哭。”说完,她便跑开了,那身姿像小鸟一样轻盈。

茵茵。燕九看了眼被包得很好看的手,唇畔浮起一抹淡淡的苦笑,她怎么也想不到,在这个陌生的地方,一直待她极好的人会变得如此残酷无情,而一个陌生的小孩子却毫不吝啬地关心她。

想到那个人,她的目光再次落回石桌上。即使是仰望的角度,依然能看到那管浸血的箫静静地躺在那里。那是他亲手做的东西,他毁时连眉头也没皱一下,只是从这一点,她已然知道自己曾想问他的问题的答案。

既然是这样,能不能就这样放下呢?她问自己,撑起身,却因蹲的时间太久而腿麻得差点摔倒,扶着石桌才勉强站稳。

能放下就好了。她想。喜欢上那个人,一直都没感觉到过希望,而现在甚至觉得是无望的。

腿上的麻木渐散,她松开撑着石桌的手,继续将桌上剩下的碎玉拈起。

如果说以前的他让她喜欢,是因为那让人心动的温柔。那么现在的他,又有什么可以让她眷念的呢?这样善变的他,会有真心吗?就算有,她又凭什么能得到的?不自觉,燕九又轻轻咬住了下唇,心中质问着自己,手上却漫不经心地把玩着碎玉。一块一块地拼在一起,然后慢慢地,看着那个幽字再次出现在眼前,虽然少了一个角,但仍如同初见时让她心跳速度增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