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传记深圳市长梁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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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四人帮”被粉碎

在“四人帮”横行、极“左”思潮主宰社会、无政府主义泛滥的时候,梁湘看到人们出工不出力,生产效率很低,心里很焦急,不时在想方设法。此时他兼任黄埔新港建港指挥部总指挥,在建港工程中,他悄悄地搞了计件工资的试验,这一手挺灵,一下子把生产效率搞上来了。此事给市计委主任曹云屏一个启迪:干也四十一块半、不干也四十一块半的“大锅饭”可以休矣。他向梁湘建议,把黄埔建港工程中用的计件工资办法,在基建行业中加以推广。

梁湘笑着答道:“目前的气候,上面会点头让你推广修正主义的做法吗?你别向他人提起这个主张为好。”

记得在三年困难时期,梁湘家里上有古稀高堂,下有四个孩子。孩子们正在长身体时期,胃口很好,可他家里粮食短缺,吃不饱。梁湘也时常饿肚子,裤带扣眼收紧又收紧。但他从不吱声,从不叫苦,仍旧一天工作十多个钟头。有的同事偶尔给梁湘家里送来几斤番薯,几斤喂养下蛋老鸡的糠皮,他知道后就怪责家人不该收下这些东西。他还批评送东西的人说: “你们干吗搞这些小动作呀?”

堂堂一个市委书记处书记,一个副市长,又是一个分管农业的领导人,自己却连两餐饭也不能吃饱。对于每一个干部的所作所为,老百姓心里是有一杆秤的。1982年,广州市撤销革命委员会,要恢复设置市长,这时梁湘早已调到深圳去了,但广州市仍有许多干部提议让梁湘回广州市来当市长。

1968年秋天,“文化大革命”正如火如荼。“一月风暴”中造反派夺了权,广州市委、市政府已经瘫痪。梁湘历经“油炸火烧”等一番批斗之后,获得了“第二次解放”,在市革命委员会生产组当了个副组长。领导全市经济工作的生产组主要领导人,是支左人员。在“左”的路线指引下,这位领导人“左”得出奇。他不懂生产经济管理的规律,却又自以为是,刚愎自用,闹出许多笑话。比如:有一次他到广州动物园巡视,看到铁笼里两只老虎正在啃着一盘牛肉,就忙把动物园主任召来训斥:“你是这么管动物的吗?生活在今天红彤彤的世界里,不仅人类要用毛泽东思想改造思想,而且动物也要改造思想。这两只大虫吃牛肉,像资本家那样过生活,不行!从明天开始,你们要改造老虎的思想,让它吃红薯白菜去。”他还把社会繁荣与修正主义等同看待,提出要将繁华热闹的广州中山四路两旁店铺统统关闭,改作职工宿舍,以达到“闹市不闹”。

这位生产组主要领导人一时心血来潮,要在全市范围内实行“大拼厂”,将同行业的几十家工厂,合并为三四家,以体现“一大二公”的共产主义因素。

对于这个主张,了解生产管理的干部敢怒不敢言。谁敢斗胆去捋老虎的髭须呢?可是梁湘却不管风向,向生产组主要领导人直谏:“每个工厂早已自然形成了自己的生产规模,形成各有特点的产品,形成各自行之有效的管理。俗语有云‘船小好调头’,要是转产新产品,也较灵活啊。硬要人为地把几十家工厂合并成几家,势必破坏生产力,后果是不堪设想的,恳请慎重考虑。”

这位主要领导人,对意见不仅听不进,而且内心对梁湘非常恼火:“你竟敢批评我,损害我的威信?”于是,在一次生产组会议上,他指桑骂槐地说:“有的走资派,虽然经过造反派的反复批斗,但仍没有触及灵魂,‘身在曹营心在汉’,虽在红色政权里工作,但对新鲜事物老是有抵触……反对大拼厂,是‘穿新鞋,走老路’,是阶级斗争的新动向!”

没几天,梁湘被戴上不适合在红色政权里工作的帽子,被撵出广州,发配到贫瘠的石灰岩地区——韶关去了。

梁湘在粤北山区,一干就是四个年头。

1972年冬天,上级命令支左人员返回部队,地方党政由地方干部来主持工作。焦林义被任命为中共广州市委第一书记,兼任市革命委员会主任。他将老搭档梁湘从韶关请回广州来。

梁湘被任命为广州市委第二书记(起初为市委常务书记),兼任市革命委员会常务副主任,协助焦林义处理广州市党政的日常工作。因为焦林义那时又是中共广东省委常务书记,在一段较长的日子里,主要精力放在省里的工作上,广州市的事情基本上放手让梁湘去处理了,这是后话。

1976年元旦刚过去,“四人帮”就在神州大地掀起了一股“批邓、反击右倾翻案风”的恶浪。

广东省和广州市的造反派头儿们,跟其他地方的造反派头头一样,积极回应,推波助澜,在省、市革委会中催促领导干部们必须带头“批邓”。

在一次广州市革委会领导班子会议上,高个子的“草头王”突然跳出来质问梁湘:“党内走资本主义道路的当权派还在走哩!现在全国各地‘批邓、反击右倾翻案风’如火如荼,而我们广州市却是冷冷清清,成了世外桃源,这是为什么?”

“‘批邓、反击右倾翻案风’,是中央1号文件向全党发出的号召,你们为何时至今日仍然按兵不动,变成哑巴?你们对中央的命令是什么态度?今天,我是第三次讲话了,不批邓、不反击右倾翻案风,就是跟最大的走资派同穿一条裤子,起码也是占着茅坑不拉屎,没资格当领导!”小白脸的“兵团司令”一手抢过话筒,瞪眉突眼,咄咄逼人。

梁湘和焦林义对于这个“批邓、反击右倾翻案风”运动,一直没有“转弯子”。他们想不通,怎么也想不通啊!

梁湘私下对好友说:“从1975年初起,周恩来总理病重,全国各方面工作都陷入了极端混乱的状态。邓小平受命于危难之际,主持党中央和国务院的日常工作。他根据毛主席要安定团结、把国民经济搞上去的指示精神,以高屋建瓴的革命魄力,以运筹帷幄的领导才能,在他主持召开的各类会议上,明确而坚定地提出要进行全面整顿的指导思想,工业、农业、商业、财贸,文教、科技、军队都要整顿,核心是党的整顿,关键是领导班子的整顿,要搞好安定团结,坚决同派性作斗争,落实各项政策,调动方方面面的积极性……经过这段时间的整顿,整个国民经济起死回生,社会秩序拨乱反正,小平同志的贡献是有目共睹的。这决不是什么‘右倾翻案风’,恰恰是按照社会发展规律办事,如果要批判,既违背事理,又违背民心。可是不批嘛,‘群众代表’又念起‘组织原则’的紧箍咒……”

梁湘和焦林义内心充满着矛盾:批难,不批也难。他们感到很苦恼,很压抑。

后来,梁湘跟焦林义商量,决定采用以柔制刚的策略,就是以需要时间作好有分量的批判发言准备为道理,顶住了巨大的压力,也就是今天推说后天批,本月推说下月批,实行“拖”下去的策略。

梁湘和焦林义都作了思想准备——大不了丢掉头上的乌纱。

人到无求品自高。他们经历了许多磨难,终于盼来了“春雷一声响,寰宇尽朝晖”——“四人帮”被粉碎了。

改革开放了,人们翘首以待“吃菜难”的问题如何改革好?梁湘在蔬菜供应上实行“产销见面,按质论价”,这是一次大胆的市场经济的改革试验。

“吃菜难”的问题已是根深蒂固的老大难了。十年浩劫的中后期,社会上还在大反资产阶级法权残余,大割资本主义尾巴。广州市取消了粮菜挂钩和优质细菜不限价上市的做法,回复到菜价全部统死的老路上去。菜农的积极性受到了打击,市民吃菜又紧张起来了。

1978年炎夏,为解决市民“吃菜难”这个“老大难”问题,梁湘召集市区五十六个肉菜市场的经理,以及郊区几十个蔬菜生产大队的书记,开了三天三夜的会议,总结经验和教训。大家异口同声地说:“蔬菜计划生产和牌价收购,菜农收入减少,势必出现菜老品种少,这已为历史所证明。要解决‘吃菜难’,必须取消统死菜价,实行按质论价。”

梁湘对大家的意见颇有同感。他联想起近年来广州郊区把对农民“见猪派购”改为确定交售任务,完成任务后的生猪、三鸟可上农贸市场议价出售;市里又打开城门,让农民进城到各区新开辟的市场议价,出售农副产品,结果广大农民饲养牲猪、三鸟、塘鱼的积极性被调动起来,农村到处出现三鸟成群、肥猪满囤、鱼跃池塘的景象,农贸市场上农副产品琳琅满目,应有尽有,一片兴旺活跃的景象。梁湘又联想到近年来市委、市政府决定恢复私人经营的小摊、小贩、小档,市区里饮食街、海味街、服装街、家电街如雨后春笋般出现,弥补了计划经济的不足,使市场欣欣向荣。想到这里,他拿定了主意。

广州市决定将蔬菜计划生产、统价统购统销的办法,改变为产销见面、按质论价。这是一件能调动菜农生产积极性,以满足城市居民生活需要行之有效的好事,也可以说是改革开放、实行市场经济的萌芽。

新办法推行的头三天,市蔬菜办公室又取消了菜价倒挂、由地方财政补贴的做法,认为它不过是居民买菜只长了两分钱的小事,故连市政府也没报告,更没考虑要向省委请示了。

一斤白菜从1角钱上升为1角2分钱,广大市民反映平静,他们说:“过去有钱买不到菜吃,现在只是多花几分钱,什么靓菜都能买到吃上。过去一斤豆角虽卖1角4分,但豆角长到通心、发泡才上市,能吃的只有一半,而且不好吃。现在一斤豆角虽然升到1角8分钱,但豆角幼嫩新鲜,能够吃的达九成以上,而且鲜嫩可口,价钱贵一点也值得。”

“一锅难炒千人菜”,也有一些市民有意见,有人给省委主要领导人写信说:“菜价又上涨了,真是‘工资稳定,物价繁荣’啊!”由于种种原因,省委领导对于蔬菜涨价的做法不作批复,广州市又重新恢复菜价倒挂补贴的办法,决定仍由地方财政支持,把每斤上升2分钱的菜价降了下来。但是,铁的事实早已作出了证明,蔬菜产销见面、按质论价的市场调节办法是一条符合经济规律,可以更好地发展社会生产力的举措。

从80年代开始,广州市民吃菜问题获得了彻底解决,依靠的法宝依然是推行市场经济体制。

历史老人是公正的,是铁面无私的。

1978年8月,省委下了一道命令,要广州市党政领导班子开展整风——组织数百名处级以上干部,吃睡都集中在越秀宾馆内,白天黑夜对着焦林义、梁湘等人大鸣大放。

整风本是党风教育的好形式,通过批评和自我批评,洗手洗澡,去掉身上的灰尘,达到放下包袱、轻装前进的目的。但这个时候“四人帮”倒台不久,“文化大革命”“左”的流毒还未肃清,好端端的整风成了“整人”。

整风会上流言蜚语铺天盖地,简报出了280期,被指名道姓批判的局以上干部有83人,其中包括了市委7位书记。当然,炮弹基本上落在焦林义、梁湘的身上。

梁湘被揭发跟“四人帮”关系密切,说他家是“四人帮”死党谢静宜时常出入之地;个别人又说梁湘的妻子邝辉军在国外买了一头漂亮的女人假发、假屁股、假乳房,到中南海去送给江青献媚……一个劲地要把梁湘往“四人帮”的圈子推去。

其实,这统统都是捕风捉影、无中生有的事。

所谓谢静宜时常出入梁家之事,实际情况是这样的:梁湘40年代在延安党校工作时,有位同事叫谢北一,他的闺女在广州军区总医院当医生,闲暇之时到梁湘家里做客,梁湘家里人都叫她“小谢”,有时又会说及她父亲谢北一的名字。这样,就被人张冠李戴地说成谢静宜时常出入梁家了。

至于邝辉军到中南海去给江青送假发、假屁股等,也是子虚乌有。因为邝辉军自“文化大革命”开始后从未去过北京,她的工作单位都可以证明的。

参加市委整风的干部中,大多数人是实事求是的。许多人站出来,为焦林义、梁湘讲公道话:“说他们与‘四人帮’是一伙,就应拿出真凭实据来。如果他们只是按照上头的指示做了一些错事的话,那段时间你要是在台上也免不了要这样做的。”虽然原则问题、政治问题,都是凭空猜想、无中生有,但是广州市委从第一书记到第五把手,整风过后都陆续被调离广州市。有人俏皮地称此为“一二三四五,上山打老虎”。

焦林义被调去湖南。离开广州时,许多干部听到消息,自动跑去火车站为他送行。焦林义在广州工作二十多个春秋,为广州人民鞠躬尽瘁,呕心沥血,现在要离开广州了,给他送送行表示一点敬意,这有什么不对呢?

1980年秋天,梁湘也被派到北京中央党校学习。行前,省委主要领导人跟梁湘谈话:“你一直在第一线工作,现在省委需要你到党校去深造,学完回广州更好工作。”学习也是工作需要,梁湘愉快地上路了。过了半年,梁湘学成毕业却无法再回广州继续工作。

稍后,对梁湘的去向传闻甚多,有的说要调他到唐山去,有的说要调到海南去,也有的说要调到天津去,可能这些地方上头都曾作过考虑。后来,是新任的广东省委第一书记任仲夷,独具慧眼,极力举荐梁湘到深圳去试办经济特区。

话说回来,梁湘也说得上够倒楣了。老骥伏枥,志在千里。哪想到改革开放才开始,他就吃了头啖苦汤。整整审查了一年之后,照例是查无实据,不了了之。不过他依然乐观地苦笑了之,还是那句话,如今迈步从头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