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在我国创办经济特区以后认识梁湘同志的,我对他一直抱着敬佩的心情。他到深圳之时已经年逾花甲,当时深圳的工作条件比起现在有天渊之别。一个大城市的市委第二书记毅然接受组织的这一任命,是共产党员优秀品质的表现。梁湘同志是忠厚的长者,我来到深圳工作的这段时间,很多事情都是依靠他的,他对我的工作给予了很大支持。现在他退居二线,我少了一座靠山了。希望他对特区工作继续关心和帮助,使深圳在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的大道上跑得快些,跑得稳些。深圳特区已有一个很好的基础,有很好的传统,新班子将会发扬优良传统作风,遵照中央和省委关于办好特区的捐示精神,团结奋斗,开拓前进,未来肯定会更好。”
过了几天,梁湘收到许多素昧平生的人的书信,有的是为他惋惜,有的是为他抱不平,更多的是安慰他,叫他一定要想得开,说他在深圳的业绩犹如“53层”国际贸易中心大厦那样,永远屹立在老百姓心坎上。各级干部也川流不息地涌到梁湘家里看望他,有的干部还要请他去吃饭。他们说:“您过去在位时,我们不敢来看您,一是怕影响您的工作和休息,二是怕别人误会我们来‘擦鞋’。现在放下包袱了,没什么别的意思,只表表一点心意。”群众是了解梁湘,关心、爱戴梁湘的。在这样的日子里,有什么比得上同事们、朋友们的理解和友谊更宝贵呢?梁湘禁不住眼睛湿润了。
当然,也有人在背后说:“你梁湘也有今天!”也难怪,众口难调,即使是个圣贤,也不可能赢得百分之百的人都叫好。鉴别一个干部是好是赖的试金石,应看肯定或否定他的人占多大的比例。
尔后,在深圳一些群众集会上,只要梁湘的身影一出现,常常响起热烈的掌声。有一次,新华社香港分社在深圳贝岭居宾馆举行港深经济合作研讨会,梁湘应邀出席了会议,被宾馆对面的怡景中学的老师们发现了,他们立即刷出一条从三楼垂到地面的大标语:“梁湘您好!”表示对他的敬意和怀念。因为教师们未曾忘怀,梁湘在任时,虽然当时特区的经济还相当困难,但他却提议创办了深圳大学、教育学院和一批中小学校。他说过:“即使勒紧裤带,也要把深圳的教育事业搞起来。”1985年,梁湘主持会议,决定为教师办好十件事情:进一步落实党的知识分子政策;吸收够条件的教师入党;解决教师两地分居;中小学教师工资比社会上相应等级行政干部提高15%;评定教师职称;制定特区教师工作条例;抓好中教五级、小教三级以上教师优惠待遇的落实;切实解决好教师住房问题;给二十年教龄教师颁发荣誉证……
许多深圳人说:“没有梁湘就没有今天的深圳!”有人说:“邓小平是中国改革开放的总设计师,而梁湘是把总设计师设计改革开放的蓝图付诸实施的第一任施工队长。”也有人说:“在中国改革开放的伟大史册上,应该写上梁湘一页。”有个公司老总还提议:“新加坡人给只在新加坡待了九个月、仅提出了开发新加坡方案的英国人莱佛士立了一座铜像,我们深圳人也应该给制定开发深圳特区总体规划并予以实施、为深圳特区腾飞奠定了良好基础的梁湘建一座塑像。”当然这只是“一家之言”,这一提议反映人们的一种心意。正是:政声人去后,民意闲谈中。
从火热的第一线退下来,虽然生活的弯子转得太大了,但受中共几十年教育而凝铸的党性,又使梁湘自然地接受了中共组织的安排。从几十年来一直叱咤风云、指点江山,天天两眼一睁忙到熄灯,到解甲归田、一夜之间成了平民百姓,赋闲在家,真是180度的大转弯啊!
一段时间里,深圳的群众看不见梁湘的踪影,他到哪里去了呢?有人说他住在省城,当他的省顾委副主任去了。也有人说他抱病住院了。其实,梁湘既没有到广州去,更没有为病魔所缠。他仍是那样精神矍铄,步履如飞。他只是应邀回到他过去工作过、战斗过的粤北韶关、吉林辽源、陕北延安以及新疆吐鲁番,翻山越岭做社会调查,呼吸新鲜空气。可惜,他那像个壮汉的精力和还想干一番事业的抱负,只好在闲暇中、在旅游中、在撰写回忆录中消磨掉,排遣掉!这是使人高兴的颐养天年,还是令人伤感的虚度了宝贵年华呢?
他努力地调节自己,随遇而安地去适应隐退在家的生活。他虽然在职责上是离休了,但仍常常牵肠挂肚地惦念着深圳特区的事情。他不时到工厂、商场、学校走一走,看一看,了解民意社情,调查研究如何使劳动力密集型企业逐步转变为技术密集、知识密集型企业,如何推进特区农村转向城市、农民转向居民的进程,如何妥善地安顿好百万临时工的归宿,等等。他心里仍装着特区事业,装着平民百姓啊!有一回,他在宝安县一口气跑了几天,了解该县这几年改革开放的变化,帮助宝安总结出种养、“三来一补”和乡镇办教育这使山乡巨变的三大法宝。宝安横岗的干部群众知道梁湘爱吃狗肉,特别做陈皮香肉款待他。
1993年,深圳市委、市政府聘请梁湘为高级顾问,他又忙碌起来了,或到企业基层去调查研究,或找故友旧朋探讨磋商,或翻书觅寻找理论根据,结合自己这几年的实践体会,很快就给市委、市政府奉上《关于加快深圳改革和发展的十点意见》:
一、十多年来,在中央和省委的正确领导下,经过广大干部和群众的艰苦努力,深圳已建设成为多功能的现代化城市,为我国的改革开放和经济发展做出了贡献,为未来进一步向国际性城市发展奠定了良好的基础。
二、自从小平同志视察南方后,中国的改革开放进入了一个新的历史时期,“十四大”确定了建立社会主义市场经济的改革目标模式,十四届三中全会又做出了相应的决定,并提出继续推进经济特区的对外开放,发挥其辐射和带动作用,这对深圳进一步深化改革、扩大开放、加快发展提供了新的机遇。同时,当前国际环境对我国的发展也特别有利。深圳应该抓住历史机遇,落实“两个加快”,率先建立和完善社会主义市场经济的新体制,在中国的现代化建设中,继续起示范和超前作用,不负小平同志及中央对深圳的期望。
三、小平同志提出广东二十年赶上“四小龙”,深圳市委提出建立多功能国际性城市。这个目标是宏伟的,但是也是有相当难度的,要经过长期坚持不懈的努力才能实现。当前深圳特别要解决基础设施建设、产业结构升级、人口的控制等经济发展中突出的问题,一步一个脚印地实现未来的发展目标。
四、深圳进一步开放,要落实小平同志在内地造几个香港的要求,按照自由港的模式发展。深圳在建特区之初,中央就确定了自由港模式的基本政策,对深圳实行特殊关税优惠,深圳要坚定不移地向自由港模式努力,真正成为内地的香港,为中国的改革开放和经济发展做出更大的贡献。
五、小平同志去年讲,深圳的重要经验就是“敢闯”,在新的历史条件下,深圳仍然要发扬“敢闯”精神,在遵循中央改革总的原则下,实事求是,进一步解放思想,大胆探索,勇于创新,敢为天下先,在改革方面要有不断的突破,并带动和促进经济的繁荣和发展。否则,在当前全国“百舸争流”的形势下,深圳不进则退。
六、金融改革是建立社会主义市场经济新体制的重要环节。在特区建设之初,中央、省委和市委对金融的改革十分重视,提出了很多大胆的设想。在新的形势下,希望深圳在金融体制改革上迈出更大的步子,比如,更多地引进国外大银行,有步骤地对外资银行放宽经营人民币业务,人民币汇率并轨后,深圳要争取最早成为人民币自由兑换外汇和允许开办民营银行的试验区,等等。
七、加快企业改革,建立产权明晰的现代企业制度,出路在于股份制,同时要抓好分配制度的改革。从一定意义上讲,企业改革能否成功,关键是分配制度。这既要解决激励机制,打破平均主义,拉开收入档次,又要解决约束和调节机制,抑制收入过于悬殊,避免两极分化,以达到共同富裕;要强化管理,对经营不佳的企业,应该依法破产,坚决实行汰劣存优,实现“效率优先,兼顾公平”的原则。
八、建立政府间接宏观调控体系是篇难作的大文章,也是深圳建立和完善新体制的十分重要的问题。深圳在这方面应下点功夫,探索出地方政府间接调控经济的新路子,为全国各地提供借鉴。
九、香港很快就要回归祖国了,深圳作为联系香港和内地的枢纽,应该利用香港的优势,抓紧研究与香港经济进一步实行互补互利,共同繁荣的一系列重大问题,并提出具体措施,努力组织实施,抓住香港回归这一历史机遇,加快实现深圳建设国际性城市的战略目标。
十、深圳未来二十年的发展,最关键的两条:一条是把中央赋予的政策用尽、用好:另一条是依靠各类人才,要认真培养使用和提高待遇。深圳市委、市政府应大力提倡廉政和勤政,以及发扬各级干部甘当‘开荒牛’精神和务实的工作作风,扎扎实实地多干实事,关心人民群众的生活,搞好社会主义文明建设。
我完全相信,在深圳市委、市政府领导下,广大干部和市民团结一致,同心同德,继续奋斗,就一定能够达到既定的目标的。
这些意见,言简意赅,客观实际,画龙点睛,高屋建瓴,显示了梁湘虽不在其位,仍对深圳特区一往情深。这十点建议,即使在过了十多年的今天看来,对深圳改革发展的思路,也是颇有启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