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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封建国家的规律 (2)

老百姓也用金银钱。在汴京的民间,新郎、新娘入洞房后,要有妇女朝新人身上撒金银钱和果子,以示吉庆。

宋朝的有钱人,还非常喜欢贮藏金银,几乎家家都有“窖藏”。有个叫余深的,曾经当过宰相,他把自己的全部银子,以百锭为一个单位,埋在地下,上面用土盖住夯实,再砌上砖。

还有一个大官僚倪思,更动了脑筋,有银子不藏在地下,而藏在房子的檐溜里或者夹墙内,让贼人找不到。

有时候年头多了,隔了几代人,谁也记不住房子底下埋了些什么。要是哪家想转让住房,就会有问题:万一下面有大宗窖藏怎么办?

这难不倒宋朝人!

当时在洛阳做二手房交易,买方要多付一笔“掘钱”,作为将来有可能挖到窖藏金银的一种补偿。

你瞧,怎么样?做个宋朝人,生活起来也很有趣吧?

这里就顺便讲个小故事,南宋初年有一个著名的抗金将领,叫张俊。他早年英勇善战,杀得金兵个个愁,是和岳飞、韩世忠齐名的抗金英雄。

可是到后来这人却变质了,据说是参与了秦桧诬陷岳飞的密谋。晚年从军职上退下来,受封为清河郡王。宋高宗给他盖了华丽的王府,他本人也开始大肆敛财。

王爷敛财,那还不容易?他总共拥有田地70万亩,年收租米64万斛。史料记载:他家里“园池声伎甲天下,每宴十伎为一队,队各异其衣色,凡十易始罢”。

——席间出来10队舞女,每队10个,衣服颜色都不同。也就是说,他一共养了100个歌舞小姐。

这就是在宋朝惊世骇俗的“百妓宴”!

绍兴二十一年(1151年)十月,宋高宗去张俊家里拜访。张俊摆宴接驾,进奉上等酒食、果子几百种,又送给高宗金器1000两、珠子69000多颗、玛瑙碗20件、各种精细玉器40余件、绫罗锦绵1000匹。

这顿饭,成了中国历史上最盛大的一次家宴,空前绝后!

什么韩熙载?在张王爷面前,不过小菜一碟罢了。

当时的人对张俊疯狂“捉钱”的行为极为不屑。宋人钱康功《植杖闲谈》记载:有一次,宋高宗与秦桧、韩世忠、张俊等几个人一起看戏曲。只见有两个伶人走到台上,一个扮成善观天象的,说:“世间贵人,必应天象,用浑天仪窥之,则见星不见人。今可用一铜钱代。”说罢拿出一枚方孔圆钱来。

另一位演员让他从钱眼里看宋高宗,他看了看,答曰:“帝星。”

再看秦桧,答曰:“相星。”

再看韩世忠,答曰:“将星。”

又让他窥视张俊,不料却答道:“不见星。”

众人大骇,令其再窥,该伶人又道:“终不见星,但见张王在钱眼里坐。”

座中人听罢,大笑不己,连高宗也笑疼了肚子。

这就是我国俗话“钻钱眼”一词的由来。

从善打仗,到善捞钱,高宗对这样的下属极为欣赏。张俊在死后又被升了一格,追封为循王,史称“张循王”。

这位张王,在窖藏方面,也很有创新思维。他把家藏的银子每100两铸成一个大球,放在家里。这些10斤的大球,赶上现代的小保险柜了,不怕小偷来偷。

他还给这些银球取了最恰当的名字,叫“没奈何”。

盗窃分子们——遇上我张俊,你们就是没奈何吧?

朝廷无义就别怪百姓无情

纸币是宋朝人的发明。这东西出来后,当时的人对它就有研究,也颇有心得。

古人并非我们想象的那样,一天到晚都浑浑噩噩,只知道吟诗作画;他们可是什么事都想弄个明白的,有着一股子执著劲儿。这方面,你、我大概都不如他们。

正因为有这种“求真理”的传统,我们的民族在20世纪初,才有可能全面、迅速地接受了西方的科学思想,创建了亚洲“第一共和”。

即便是全面开启新时代的“五四”,也是从中国思想界内部产生出来的剧变,而不是哪个发达之国强加给我们的。

现在的很多人太能厚今薄古,以为自己无所不懂,古人根本不在话下。

可是现实往往跟这种人开玩笑——他们老是在犯古代的错误!

好了,为了避免犯错误,我们还是来看宋人聪明在哪里?

宋人对于纸币的流通规律,有相当系统的认识,归纳起来有两大理论,一是“兑换论”,二是“称提说”。

前面提到过的北宋名相文彦博,就是“兑换论”的重要理论家。他认为纸币一定要能够自由兑换成铜钱、铁钱,才能于公私两利。

只有自由兑换,老百姓才信任纸币,官家发行纸币才能顺利,否则,每发一次纸币就等于政府获得一次厚利。

另一方面,对于民间来说,因为纸币毕竟比铁钱方便,只要随时可兑换,他们就愿意用,并且信任不疑。

北宋末期的温州瑞安,出过一个大知识分子,叫周行已。他对纸币也有高论。

他说,纸币一定要有准备金,以供人们随时兑换,但准备金不一定是十足的。好比说,发行了300万贯交子,那么一定会有相当数量的交子在流通中,人们不会拿它们兑换铜钱;另外还有纸币耗损的、储存起来不用的,这样加起来大约占了100万贯的样子。

因此,只需有200万贯铜钱做准备金(他称之为“实”),就能支持300万贯的交子流通。

他对“准备金”这一概念的认识,是非常科学的。

在南宋时期,无论关子、会子,都出现过大贬值。于是南宋人对稳定币值也想了很多办法,当时称为“称提之说”。

“称提”就是平衡之意。

最早提出这个理论的,是南宋初年的宰相沈该,他主张要调整好铜钱和纸币两者的关系。只要其中一种的价值稳定了,同时物价也保持稳定了,另一种就不会出现大贬值。

他主张,政府手里应该随时有大量铜钱,用主动兑换的办法来稳定纸币的价值。他建议,宫中应该储备百万缗钱,一遇到纸币贬值,就拿钱去“买”纸币,纸币自然也就会停止贬值。

宋人陆续总结出来的一些经验,咱们在这里归纳一下:

1 借助铜币来稳定纸币价值;

2 实行新、旧纸币折换,在折换时,趁机把流通过滥的旧币贬值;

3 采用严刑峻法,迫使老百姓按纸币面额来使用,不允许民间将纸币擅自贬值;

4 在财政拨款和税收上,采用铜币和纸币按比例搭配的办法,以提高纸币在民间的信任度;

5 严禁铜钱外流、藏匿、销毁,保持一定数量的铜钱与纸币并行流通,使人民不至于对纸币价值产生怀疑;

6 减少政府开支、减少纸币发行量,堵死通货膨胀的两大根源;

7 如果准备金实在不足,就用有价证券(新形式的纸币)和实物,主动去兑换纸币,让老百姓觉得纸币还是可以随时兑换的,纸币也就不至于贬值得太厉害。

这里面,有高招也有损招,我想,读者自会分辨。

这种“称提之说”也得到了南宋几代皇帝的认可,屡次实行。但是有时效果很不好。原因何在?

宋末元初有个大学问家叫许衡,他看得明白,曾经这样说:“但见朝廷每次‘称提’之令一下,百姓反受其害,而钱也越短,嘉定年间换发交子用一换二,这是贬了平民一半之财,嘉熙年间又用一换五,这是贬了平民四倍的财富,朝廷无信义,以此为甚!”(见《许文正公遗书·楮币札子》)

这位许老夫子对“程朱理学”很有研究,后来降了元,担任了大元帝国的最高学府校长(国子监祭酒),成了蒙古贵族子弟的老师,也为元世祖忽必烈出了不少治国的好主意。

他降元,被当时人看成是没有气节,后来也未得重用。但是他看南宋的问题,是看得太透了。

他的这段话,其实是点出了南宋败亡的要害。

——朝廷一而再、再而三地掠夺人民财富,无义之甚,那么,危急关头又怎能指望自己的臣民尽忠?

所以说,宋朝的覆灭,也跟钱有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