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文汇报》总编辑金尧如先生在洛杉矶病逝、安葬,这实在是有违他生前心愿的。上世纪六十年代在香港时,有一次他和一位新闻界的知名人士在饭馆里发生争吵,他乘着酒兴,大声叫道:“我生为中国人,死也要做中国鬼!我不会到外国去!”
但他的晚年却是在美国度过的。这违背了他早年的心愿,对于他这样一位爱国之士来说,可以说是悲剧。
他不仅仅是“道不行而乘桴浮于海”,而是被迫不得不出走到美国,否则就可能在香港被绑架回大陆。他是迫不得已才走和自己心愿相反的路的。
六十年代“文革”期间他被骗回到广州,交代历史问题,被软禁了几个月,最后证明清白无事,但仍被下放到粤北的煤矿,备受煎熬。一九七二年秋,他从粤北去了广州,约我到广州相会,我们一别五个寒暑了。他被骗去广州时,我是同去广州的,但不知道他跌入陷阱。五年一别,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他和了欧阳修的一首《蝶恋花》送我:“谁道离情抛却久,五度秋来,心上还依旧。梦到中流日把酒,潇湘挹尽洞庭瘦。夜雨西窗朝雨柳,聚散匆匆,也愿年年有。云白山青风满袖,海鸥浩荡烟波后。”
他还把这年春天写的一首《卜算子》给我看:“玉宇喧春雷,沐浴光和雨。又是东风浩荡时,我欲乘风去。昨夜梦飞天,河汉等闲渡。揽月摩星大笑归,未卜天知否?”
他后来终于被调回广州,在广东省社会科学院工作,然后去北京,主持中华书局的编辑部。最后又重回香港,复任《文汇报》总编辑,这已是“文革”后的事了。
一九七七年八月一日,建军节五十周年之际,邓小平在中共三中全会复出,他以欢欣的心情,填写了一首《金缕曲》:“此乐无穷已。望神州,钧天乐奏,欢腾八鄙。鸿鹄翔兮莺燕舞,万木嘤其鸣矣。浩浩乎云飞风起。回首东山幽谷在,零雨过,霜干更青绮。参天立,山容喜。问谁能断东流水,看千秋,滔滔覆载,智者乐此。堪笑沉迷移国者,岂识乾坤真理。则天梦,可怜弹指。怒触不周人复出,佐英明,继往开来史。今共古,直无几!”
金尧如为人豪放,他的词走的也是豪放的风格。有些字句并不一定合乎规律,但是总的气势却是豪放逼人的。
他是政论家,许多人都知道了,他又是词人,恐怕是没有多少人知道的吧?
他在《文汇报》上以署名“管见子”写的时事专栏中,好像也曾披露过他一二词作,这里引述的只是他作品中很少的一部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