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染青趴在枕头上看他,半边脸被挤扁:“你等会儿不是还有事么,怎么还不起床?”
“会议十点钟才开,再睡一会儿。”
“刚才那是周可容?”见他点头,又说,“我真想知道你从哪里挖来这么块宝,简直就像一个不知疲倦的人脑计算机。大清早就打电话,比闹钟还准时,就跟发动机一样有效率,跟木偶一样没感情。”
习进南笑:“嗯,她还是不婚主义者。”
“那你不就更幸运了,一切以你为风向标,跟着你到处跑。这么难得的宝贝,你给她多少薪水啊,小心被别人挖了去。”
“你这么为周可容抱不平?她不结婚是她的选择,她尽职也自然有薪水保证,不过作为一个秘书,她做得确实不错,的确很难得。”
聂染青嗤之以鼻:“说得够官方,够冷血。”
习进南还是笑,问:“你是先睡觉还是先吃点东西?饿不饿?”
习进南真正笑起来的时候脸颊上有一个隐隐的酒窝,有时可以让聂染青想到无限风情这个词。
她说:“等下再吃,还不想起。”
习进南“嗯”了一声,闭上眼,他轻轻搂着她,呼吸沉稳,面容沉静安然。聂染青也闭着眼,脑中却浮现出那张美丽精干的女秘书的脸。聂染青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她和习进南还没有结婚,那天中餐非常丰盛,聂染青一向馋嘴,吃了很多,后来她坐在习进南办公室的沙发上,因为肚子太饱,她觉得难受,于是一边摸着肚子,一边意犹未尽地回味着中午的美食。后来周可容抱着一沓资料踏进来,她狐疑地看着她的表情,又看了看她的肚子,像是忍了好半天,终究还是把嘴边的话咽了下去。
接着聂染青很奇妙地联想到了“奉子成婚”这个词,于是立刻讪讪地把手收了回去。
花蝴蝶楚尘过来敲门的时候,聂染青已经吃完早餐,看见他打理得斯文败类一样地进来,很是惊讶:“你也来了?”
楚尘比她更惊讶:“这句话应该是我问你吧?”说到这儿突然恍然大悟,“我说今天早上习进南怎么赖床了呢,这都快九点钟了还不出洞,原来是春宵一度值——啊!聂染青你多大了能不能别这么幼稚!还丢苹果!”
聂染青收回手:“送你苹果吃还堵不住你的嘴。”
“你这叫送?你这叫杀人!再说我又没说错!”
“牛顿被苹果砸一下也没死,到你这就能构成杀人?你骨头都是面包做的?”聂染青上下打量他一番,恍然大悟的模样,“难怪骨头那么软呢。”
“去去去。”楚尘一噎,“不跟你这种搞学术的人斗嘴,没意思。”
习进南插话进来:“今天我估计要晚上才能回来,周可容会来陪你。你想去哪里?”
聂染青想了想,说:“没想法,大不了去商场消磨时间。”
楚尘嗤之以鼻:“成天逛商场,你也就这点儿追求。”
聂染青睨他:“那也比你天天泡女人好,你连追求都没有。”
眼看又要开战,习进南一语定音:“要贫回来再贫,快晚了,走吧。”
周可容出现在门口的时候,聂染青倍觉压力。两人年纪相差无几,然而周可容透出来的那份精干气质,聂染青只觉望尘莫及。她一身明亮橘色,棕褐色卷发束起,整个人精神奕奕,就像是一把难以熄灭的火。
聂染青把她让进来,两人寒暄一番,她问:“我们去哪儿?”
周可容笑着说:“习太太您有什么想去的地方么?”
“别叫我太太了,直接叫我名字就行了。听说这边小吃挺多的,要不找几个地方去吃点东西?”
周可容开车,两人在当地最著名的一条小吃街停下,找了间小店进去。男人之间快速建立友谊是在酒桌上,女人则是八卦聊天,不论地点。兴趣爱好一致,就能自动拉帮结伙,就像此刻的聂染青和周可容。单是喜欢同一类男星,以及共同爱好吃辣,就已足够让两人在五分钟内迅速拉近了关系。
她们话题聊得越来越远,衣食住行都说得差不多了以后,两人又聊到八卦,周可容笑着说:“习先生在公司通常都很严肃,难得能真正笑上一回。有一次公司里成功交易了十个亿的单子,大家都高兴坏了,就差把房顶掀翻了,一群人在办公区群魔乱舞,结果习先生一出来,眼眸一扫,淡淡的什么感情都没有,就说了两字,工作。”
聂染青抿嘴笑:“让他装深沉,憋死他好了。”
周可容也笑,她的眼角微吊,笑起来弯弯翘翘,流光潋滟,真正是美貌与智慧的结合。后来又说:“其实习先生私底下笑起来的时候是非常平和的,待人也没架子。刚说的那个单子完成后,他晚上亲自带大家去了KTV,玩到凌晨,走的时候还顺道送了几个人回去。”
“打一巴掌给一甜枣,收买人心。”聂染青说到这儿忽然笑起来,“我这算不算拆台?对了,你是什么时候进的公司?”
“我和习进南是大学校友,当时跟着他一起进的公司,但他是老板,我是秘书。”
聂染青哦了一声:“那你们应该很熟了。”
周可容点点头,笑:“我算得上是公司的老古董了。”
聂染青挤眉:“有男友了吧?”
周可容摆手,笑着否认:“我太忙了,被家里逼着相亲,结果人家一听说我一天二十四小时里有十五个小时在工作,就再也不打电话来了。”
聂染青笑:“这么忙?习进南该赔偿你……”想说“下半辈子的损失”觉得不妥,话到嘴边又改口,“资本家的压榨都是不吐骨头的。”
周可容笑盈盈道:“这可不是我说的啊。”
两人一家家品尝过去,夕阳西下时已经撑得手指都发胖。周可容表示要打包回去两份作为夜宵,又问聂染青是否也要给习先生带回去。聂染青先是一愣,后又点头。
聂染青回到房间的时候习进南和楚尘都还没有回来,小吃放在茶几上,她去洗澡,再出来的时候习进南已经扶着额坐在沙发上,似乎是刚回来,另一只手在翻看她打包回来的小吃,微微蹙着眉,以聂染青对他的了解,显然是对茶几上小吃散发的味道不大待见。
聂染青有那么一瞬间无语。她真是想多了,以习进南的习性,怎么可能肯拿这些东西作夜宵。他对吃食一向保守又挑剔,珍爱生命,远离丙烯酰胺,就像个老头子,自然不会喜欢章鱼小丸子这种甜腻腻的油炸食品。
她就不该打包回来。
聂染青走过去,闻到一股烟酒味,皱了皱眉,问:“你喝酒了?”
习进南长长地“嗯”了一声,有些薄醺后的漫不经心,说:“刚才有饭局,喝了一些。今天玩得怎么样?”
“把小吃街吃了一遍,最后几家没吃完就打包带回来了,”聂染青故意问,“你要不要尝尝?”
“今晚吃不下了,”习进南微微仰头,懒散地靠在沙发上,把钥匙往茶几上一扔,睁眼看她,眸子倒还算清明,“后天想去哪里玩?”
聂染青兴致缺缺:“也不一定非要出去。这个再说,你先去洗澡吧,楚尘又拉着你去哪个声色场所了?好大的烟酒味。”习进南眯着眼看了她良久,直看得聂染青头皮发麻。他的嘴角忽然扯出一个弧度,似讽非讽,却又很快隐去,接着便起身去了浴室。
他离开时的眼神让聂染青心里生起莫名烦躁,犹如藏了万千触角。而后看着茶几上的小吃,想来也没了必要向习进南解释自己买来的缘由,于是出门,随便找了个垃圾箱,直接就把一堆小吃喂了进去。
习进南在洗澡的时候聂染青正在跟姚蜜通电话。电话是对方打过来,询问她有关期末考试备考题的事,之后又仿佛随意地说了句:“告诉你,陆沛今天来学校了,一听说你追着习进南的脚步去了外地,脸立马就白了,我当时站他旁边,看他那张像花生仁一样的脸白得跟年糕似的我都觉得不忍心。”
聂染青坐直了身子,停了停,讽刺她:“你见到哪个帅哥伤心都会不忍心的。”
“你也知道你让陆沛伤心了啊?行了,你跟习进南小别胜新婚,我就不叨扰了,今晚请大战几个回合,就让陆沛消失在风中吧——”
聂染青不等听完,干脆利落挂了电话。
转头,习进南正站在浴室门口拿着毛巾擦拭头发,他走过来,柔软的床塌陷了一大块。聂染青跟他说自己接下来监考判卷和放暑假的事,习进南只回应了一个“嗯”字,就算是听见了。
聂染青觉得他的态度莫名敷衍,有些气闷,正要斗几句,一转头,看见他脸上不苟言笑,很是一副心情不好的模样。
习进南少有这样的时候,聂染青不敢再随便撩拨老虎胡子,憋了气默默看电视。
时间还早,习进南躺下来,聂染青却不想这么早就睡觉,一直坚持看电视,广告的时候也仿佛全神贯注。然而来来回回换台,聂染青也全都不感兴趣,最后叹了口气,隔着薄被戳戳身边人:“我要用你笔记本上网。”
习进南一动不动,好像是没听见。
聂染青正要自己去拿,一只手却伸了过来,捉住她的手腕直接把欲翻身下床的她拉回床上,另一只手却还不忘托着她的后背减缓她的受力程度,动作一气呵成,毫不拖泥带水。
聂染青被拽回被子里,莫名地看着他。
习进南关掉电视,又把遥控器扔一边。他瞳孔极黑,泛着深潭的波光,一只手轻轻抚着她的背,张口想说话,却终究没出声。
习进南不说话,聂染青就也很诡异地不敢做声,平日里在姚蜜面前的伶牙俐齿都不见。习进南过了半晌,才低低开口,声音有些微沙哑:“去关灯。”
他总算开口,聂染青心头蓦地一轻,也有力气反驳了:“为什么要我去?”
习进南微微蹙了眉,翻身平躺说:“我累了。”
聂染青无语,学着他也平躺,声音嗡嗡道:“我也累了。”
习进南抚着眉心,语调还是低低的:“我真的很累。”
聂染青心头一跳,刚想起身,又突然躺下。她这次打定主意,习进南说什么她就要反着做什么,为什么她就一定要听他的。聂染青躺下的时候还不忘小声嘟囔:“为什么你叫我去我就去?我就不去。”
习进南却轻笑了下,话里带出夜晚特有的呢喃:“乖了,去关灯。”
聂染青听了好像着了魔,真的起床去关灯,走到按钮旁才反应过来,刚刚她还如铁般的意志就这么被轻而易举地摧毁了,转头再看习进南,他竟然还在明目张胆地笑!奴性啊!什么时候她竟然被养成这种奴性了!聂染青磨牙,看着习进南明显被愉悦的表情,对自己没骨气的行为深表不齿。
聂染青不肯就这么认输,硬是在床头亮了盏小灯,她挑衅地一扬下巴,嘴角微撇地看着习进南。习进南看了她一眼,眼神里明明白白地写着“你真幼稚”,然后翻身继续睡。
聂染青跪坐在床上,歪着头想了想,推推他:“喂,你不是要送我礼物吗?”
“嗯。”
“把你钱包拿来。”
习进南回头看了她一眼,一声不吭地把钱包翻出来递给她。
聂染青低头翻了翻里面,问:“哪张里面钱最多?”
习进南悟出点什么来,手背在脑后答:“你手心的那张。”
聂染青把卡抽出,继续问:“这里面全都是你自己的吧?”
习进南点点头。聂染青满意地弹了弹卡身,习进南笑起来:“你想怎样?这里面含金量很高,可以保你一生衣食无忧。”
聂染青转头看他,他也正好整以暇地看着她,嘴角微微翘起,像是很有兴致。聂染青腹诽,刚刚他明明还沉着脸色的,真该死的变脸比翻书还快。
不过他心情好总比不好强,聂染青大着胆子提议:“你把这张卡作为生日礼物送我吧。”
习进南很痛快地点头,又补充:“就要一张卡?”
聂染青也很痛快地点头。
“你如果要卡的话平时我就可以给你。”
“可是平时的话我要得没凭没据,我心虚。”
习进南哼笑了一声:“你不要的话,这些东西还能有谁要。”
聂染青小心翼翼地看着他的神色,小心翼翼地接着挑衅:“令尊令堂啊。”
“……”
过了一会儿,聂染青又推着他:“我要密码。”
“我生日后六位每个数各自乘以二以后,取个位数……你还记得我生日么?”
聂染青没好气道:“我当然记得,六一儿童节过后就是你生日。”
习进南也是没好气:“要不是这样估计你也记不住是吧。”
“习进南,你找茬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