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良松同志主编的《中国佛教医学丛书》是一项宏伟的系统工程。佛教医学是一个全新的研究课题,研究这样的课题无疑有很大难度。研究中国佛教医学当然和印度医学的传入中国有关,但这方面的历史资料多已散佚。在《隋书·经籍志》中著录有印度和西域医药书十余种,其中有龙树菩萨医药书三种:《龙树菩萨药方》四卷、《龙树菩萨和香方》二卷、《龙树菩萨养性方》一卷。《宋史·艺文志》著录有《龙树眼论》一种,佛经书目中多不著录医药书,只有《龙树菩萨和香方》见于《历代三宝记》、《开元录·元魏录》中,《开元录》并有小注谓:“凡五十法,今以非三藏,故不录之。”可见佛经目录不著录医药图书是由于宗教的原因。现在这些书都已不存,或与未入藏有关。在《隋书·经籍志》中也著录有中国僧人所作的医药书,如释昙鸾所撰《论气治疗方》一卷,《疗百病杂丸方》三卷;沙门行矩所撰《诸药异名》八卷;释僧匡所撰《针灸经》一卷;释道洪所撰《寒石散对疗》一卷以及释莫满所撰《单复要验方》二卷等等,涉及医药学的许多方面。可惜这些医药书多已散佚。这样就为我们今天研究中国佛教医学增加了许多困难。李良松等同志知难而上,这点颇值得大家学习,希望不久能见到他们的研究成果出版,这将对我国医药学的发展很有意义。
谈到中国佛教医学,自然离不开禅宗这一重要宗派。禅宗是中国化的佛教,可以说它在许多方面都吸收了儒道两家思想,同时又反过来影响着儒道两家的发展。从中国医学的观点看,人的身心是一个整体。就个人说,求得自我心身内外的和谐是健康的第一要义。人之所以生病,很主要是由于身心失调,而身心失调往往又因有所“执着”而引起。我认为,禅宗除对人类社会有其他重要意义(如哲学上的、文学上的、信仰上的等等)之外,在“养生”问题上,破除“执着”,实最应重视。人要保养其身心,就要调节好自己的生理和心理两个方面。如何调节好自己的身心,禅宗并不要求你去故意做什么,而是在日常生活中能自自然然、平平常常地生活。“春有百花秋有月,夏有凉风冬有雪,若无闲事挂心头,便是人间好时节。”如果人能顺其自然,春天看百花开放,秋天赏月色美景,夏日享凉风暂至,冬日观大雪纷飞,一切听其自然,自在无碍,便“日日是好日”,“夜夜是良宵”。如何才能做到在日常生活中使自我身心平和宁静、自在无碍呢?《坛经》中说:“我此法门,从上以来,顿渐皆立,无念为宗,无相为体,无住为本。”“无相”,是说对一切现象不要去执着(离相),因为一般人往往执着现象以为实体,这是“取相着相”。“取相着相”,障碍自性,如云雾覆盖明净的天空一样。如果能“于相离相”则可顿见性体的本来清净,就像云雾扫除干净而现明净的天空。所谓“无住”,是说人的自性本来是念念不住,前念、今念、后念是相继不断的,如果一旦停止在某一物上,那么就不能是念念不住而是念念即住了,这样“心”就被束缚住了,“心不住法即流通,住即被缚”。如果能对一切事物念念不住,过而不留,这样身心就不会被束缚。“无念”不是“百物不思,念尽除却”,不是对任何事物都不思量,而是在接触事物时,心不受外境的影响,“不于境上生心”。“念”是心的作用,心所对的是境,一般人在境上起念,如境美好,那么就在境上起念,而有贪;如境不好,那么就在境上起念,而有嗔。因此一般人的“念”是依境而起,随境变迁,这样的“念”是“妄念”,经常为境所役使,而不得自在。如果能“于诸境上心不染”,这样就可以不受外境干扰,虽处尘世,却可无染无杂,来去自由,自性常清净,心性平和而百病不入。因此,照我看禅宗的养生在养性,这点与印度医学或有若干关系,如果前面提到的《龙树菩萨养性方》仍存,将对我们研究佛教养生学会有帮助。
李良松同志是研究中国医药学颇有成就的中青年学者,他不仅孜孜不倦地著书立说,而且热心于从事发扬中国传统文化的事业。现在他开始开拓中国医药学研究的一个新领域,我认为他主编的《中国佛教医学丛书》定会受到广大读者欢迎。
本文作于1996年5月8日,原刊于《佛学与健康》,1999年1月创刊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