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现代言情爱若痴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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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章 无憾无悔

再想想圈子里那些朋友——绝大部分都是最靠不住的“朋友”,头更疼了。  这些锦上添花时嘴比蜜甜的家伙,其实大半都是这世界上最自私、最功利的那类人。一旦自己倒霉了,指望她们雪中送炭基本是水月镜花。估计听到风声首先就是幸灾乐祸地四处传播,让自己能“顶风臭出二十里”去。  至于大姐大,以前一直都帮自己的,可现在闹出人命了,她还会管吗?她和其他几位从政的朋友平时都是一脸的假正经,视出轨女人如撇屐,视“小三”如洪水猛兽,自己为了老公的仕途立贞洁牌坊,恨不得别人也都是贞洁烈妇。她叹道:挺好的一张网,估计这次也兜不住自己了。  她越想越心焦,现在才真知道什么叫“一失足成千古恨,再回头已是百年身”了。  她楞楞地呆想着,楼道里的喧哗时断时续,她已经懒得去听、去关注。她知道这事儿已经不能出面了,也相信李副校长会处理妥当的。要不,以前对他的关照岂不白费了?!  浑浑噩噩中天已经黑了,她给茶杯里续了热水,拖着脚步进了里间的休息室。她不敢出门,她害怕小悦家的人守在外面等着找她算账。

她一想起儿时刘老师被殴辱的一幕就不寒而栗,宁可从窗户里跳下去也绝不能被小月家人抓住!  她呆坐在床沿上捧着茶杯发抖,脑海里翻腾得最多的三个字就是“怎么办?!”  这一夜,于她而言很长、很恐怖。  噩梦,又是一夜时断时续的噩梦。半梦半醒之间,她已经分不清哪些是噩梦、哪些是现实中经历过的事情,它们在她脑海里打成一锅粥。而这锅粥的主料不外乎三个人:小悦、沈浪和自己。  一会儿是小悦的脸,笑笑得,有一点泼辣还有一点温柔又有一点腼腆,在阳光下开心地笑着,豆豆在前面跑,大喊:“我不喝水奶子~”。  她在后面举着个装了多半瓶半透明带着乳白色液体的奶瓶追着喊:“把牛奶喝了,别跑!”  沈浪又笑又气地说:“那涮奶瓶的水你就别逼她喝了,倒了吧。”  小悦自己一仰脖儿咕嘟嘟地喝着,回嘴道:“倒了多可惜。”  那种阳光下的幸福,让自己心动。

大约就是那次远远的一瞥,让她起了恻隐之心,帮了这个清寒的家庭的忙?  一会儿是沈浪的笑脸,他满头大汗地带着一帮学生在新修的运动场里踢足球,浑身的肌肉块儿在一件旧运动服下鼓凸凸地跳着。她把一个滚到脚边的足球捡起扔了过去,他和孩子们一起赞叹地起哄大笑。那是她和他的第一次邂逅。  那时候,他们清贫而幸福,自己孤寂而平安。  噩梦中小悦却瞪着嫉妒、仇恨的眼睛对她大喊:“你抢了我的男人!”  小悦的形象和儿时那个黄胖女人交替出现,一个鞭挞着她的灵魂,一个暴虐着她的肉体。她的灵魂仿佛在刘老师的身体里穿梭,羞耻、疼痛、恐惧暴风雨般袭来。  她在低空飞翔,好想躲回家。她好不容易在一群暴徒的追赶下奋力飞到六楼的窗口,可是刘诗冷冰冰的脸在漂浮在每一扇窗后。她不敢进去。  后面小悦的低幽幽的声音,充满屈辱的恳求着:“求求你,把我男人还给我,还给我~~”那声音如细雨如牛毛针如寒风,虽低却在狂风暴雨中一丝丝钻进她耳朵里、刺进她心里。

她挣扎着边逃边呢喃道:“不是我,不是我,你不要追我……”但内心一个更强大的声音却对自己说:“就是你!就是你!就是你!”  她无地自容、无路可逃。她想逃回儿时的父母家,那间二楼上的闺房。她双脚蹬地使劲儿飞了起来,她看到院里那棵大树了,她狂喜着奋力划动手臂,朝着家的方向。一个霹雳,那棵大树被炸雷劈开,伟岸的躯干半边轰然倒下。那裂开的树身上却流淌出鲜血,倒下的明明是满头白发的父亲!她惨叫一声:“不要!”掩面而逃。  她想回去那红花绿竹的茅屋,那里有三生三世的他。她不停地奔逃,却再也找不到她和他的伊甸园。追随、围绕她的只有狂风暴雨和汹涌的人声,还有小悦丝丝袅袅的鬼叫。再也没有往日的祥和与一往情深,她无助得随风飘浮,她喊着沈浪的名字,却听不到他的回音。  当她在噩梦中醒来,发现自己蜷缩在床上,被子被蹬在了地下。浑身酸疼,她艰难地爬起身把被子捡起盖到身上,一眼撇到卫生间微开的门缝,透出隐隐呼呼昏黄的光。她忽然看见一个晃晃悠悠的身影在缓缓旋转,诡异、可怖。她啊的尖叫一声把被子蒙到头上,浑身瑟瑟发抖。

她想:小悦就算你因我而死,我也不能被你生生吓死!我还得面对今后的生活!躲在被窝里的她硬是用这辈子所学的所有科学道理说服自己:一、这个世界上是没有鬼的!二、小悦绝对不可能在自己的卫生间里!三、刚才一定是自己的幻觉!  “我在今世轮回。”所有的开始都有一个终结,所有的罪孽都需要一种救赎。既然是我的欲望带走了一个无辜的生命,那就让我在欲火中涅槃。从此,你们的生命中不再有我,我在记忆里把你们镌刻。  三天后的早晨,柳岩缓缓从办公桌前站起,走到窗口,看着一缕霞光从天边的红云间远远地射出来,染在楼前的旗杆顶端,那尖尖的顶端有个不锈钢的圆头,被霞光照得闪闪发亮。在那一刻,她做出了今生完全由自己做的、关乎自己命运的第一个重大决定。  她微眯着眼睛,看着那霞光愈发红亮把两侧白色的教学楼、实验楼映照得美艳得动人,直到太阳腾地跳了出来,天地一派通明,体训队早起的学生们眼睛开始集合跑步,响亮的哨子一声声清脆有力。  眼泪哗哗地流下,她热爱的事业、热爱的学生,倾注了她近二十年的努力和心血。今天,就要离她而去。不对,是她要离去。

转身走回办公桌前,决然挥笔疾书。一道明媚的阳光照在那张纸上,赫然三个大字:“辞职书”。  这是她把自己关在这里三天三夜的结果。她对自己说:“一切,都结束了。”她知道,无论如何,都已经无法在这个学校、这个系统、这个城市呆下去了。无论从职业操守、伦理道德、社会舆论等方方面面,她都是个实实在在的错者。她不认为自己有罪,但她深深知道为人师表,她已经操守有亏;她没杀小悦,小悦却因她而死,今生今世,她亏欠她一条性命;她也喜欢豆豆,豆豆却因她失去了母亲;她虽然不认识小悦的妈妈,但终究是她害她白发人送黑发人!  不需要学生们耻笑,不需要老师们鄙视,她已经为小悦的死耻笑和鄙视自己。  但是,她也反反复复问自己,如果我不是校长,如果我无须为人师表,如果我只是一个抛去了所有外部定义的普普通通的正常女人,我爱一个同样爱我的男人有多大错?  在自我禁闭的三天,她最后终于发现,是沈浪每天夜里给她送饭——凭借矫健的身体和窗外的护栏,他攀缘到三楼她的窗外,翻窗进来为她送饭。

他没有打扰她,甚至没有勇气见她,但是他依然每天夜里把爱情放在饭盒里送给她。他也很纠结,他对两个女人都很内疚。他不愿意在小悦亡灵未远时接近柳岩,他也不愿意把柳岩一人撇在黑暗和众人的唾弃里。  同样,对于小悦的负疚感让柳岩也远远躲开沈浪,只是用心体察着他那一丝遥远的温暖。这也让她下定决心与以前的一切做个了断,她随自己说:我要跟他走,无论贫富、困苦,我要和他一起重新开始我们的生活。  辞职书里有一段话后来流传甚广:“作为一个校长,爱上一个有妇之夫是我错了,我辜负了组织和领导们的培养。但是,作为一个正常女人,爱一个男人没有错。婚姻,应该是爱情的延续而不是爱情的坟墓;既然是围城,就应该有勇气走进去也有勇气走出来。没有爱的婚姻是错的,没有性的婚姻更是错的。正常的男人和女人都知道。我辞职不是因为爱错了,而是因为错爱了。但是,爱情没有道理,爱情也没有对错!”  她逼着自己壮着胆子把头从被窝里探了出来,朝卫生间瞄了一眼,又认真看了一眼。把被子再往下推一点,露出耳朵,倾听、再倾听。

她横下心来把被子一掀跳下床去,蹑手蹑脚的走到卫生间门口,闭着眼睛深深吸了一口气猛地推开了卫生间的门。咣!一声巨响在屋里发出空洞的回音,她慢慢睁开眼睛,舒了一口气,心想:果然什么都没有。她软软地靠在门上,对自己说:我必须战胜自己,战胜这个魔障。否则,我将永无宁日!  她草草洗了把脸,推开通向办公室的门,才发现天已经很亮很亮。  她习惯地走到办公桌前拿起茶杯给自己泡了杯茶,目光恍惚地扫过桌上的电话、文件夹。一切都和每个早晨一样,不一样的是桌上还摆着一只保温饭盒。  她呆呆地望着那饭盒,像望着一个陌生人的脸。

她吃力地回忆,在哪里见过它?  她一点不觉得饿,虽然从昨天早饭后她再没吃过东西。她甚至懒得把那饭盒挪动一下,打开看看。她甚至没有想想它为什么会出现反锁的办公室里,又是谁送来的。  她伸手摸向电话机,却又停在半空,打给谁呢?说什么呢?她的手臂嗒然落下。  她双手抵住脑袋颓然而坐,眼前晃悠悠地老出现小悦的遗言,一行血红大字:“柳岩、沈浪奸夫****,还我命来!”那么刺目惊心。她想:小悦的遗言这会儿一定已经传得满天飞了,她不知道如何来收拾这个残局。  她只能盲目地信任李副校长和她班子里的其他人了。她在苦苦思索她今后怎么办?家庭、事业、爱情,何去何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