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现代言情爱若痴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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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章 “我在今世轮回。”

“所有的开始都有一个终结,所有的罪孽都需要一种救赎。既然是我的欲望带走了一个无辜的生命,那就让我在欲火中涅槃。从此,你们的生命中不再有我,我在记忆里把你们镌刻。”  三天后的早晨,柳岩缓缓从办公桌前站起,走到窗口,看着一缕霞光从天边的红云间远远地射出来,染在楼前的旗杆顶端,那尖尖的顶端有个不锈钢的圆头,被霞光照得闪闪发亮。在那一刻,她做出了今生完全由自己做的、关乎自己命运的第一个重大决定。  她微眯着眼睛,看着那霞光愈发红亮把两侧白色的教学楼、实验楼映照的美艳得动人,直到太阳腾地跳了出来,天地一派通明,体训队早起的学生们眼睛开始集合跑步,响亮的哨子一声声清脆有力。  眼泪哗哗地流下,她热爱的事业、热爱的学生,倾注了她近二十年的努力和心血。今天,就要离她而去。不对,是她要离去。转身走回办公桌前,决然挥笔疾书。一道明媚的阳光照在那张纸上,赫然三个大字:“辞职书”。  这是她把自己关在这里三天三夜的结果。她对自己说:“一切,都结束了。”她知道,无论如何,都已经无法在这个学校、这个系统、这个城市呆下去了。

无论从职业操守、伦理道德、社会舆论等方方面面,她都是个实实在在的错者。她不认为自己有罪,但她深深知道为人师表,她已经操守有亏;她没杀小悦,小悦却因她而死,今生今世,她亏欠她一条性命;她也喜欢豆豆,豆豆却因她失去了母亲;她虽然不认识小悦的妈妈,但终究是她害她白发人送黑发人!  不需要学生们耻笑,不需要老师们鄙视,她已经为小悦的死耻笑和鄙视自己。  但是,她也反反复复问自己,如果我不是校长,如果我无须为人师表,如果我只是一个抛去了所有外部定义的普普通通的正常女人,我爱一个同样爱我的男人有多大错?  在自我禁闭的三天,她最后终于发现,是沈浪每天夜里给她送饭——凭借矫健的身体和窗外的护栏,他攀缘到三楼她的窗外,翻窗进来为她送饭。他没有打扰她,甚至没有勇气见她,但是他依然每天夜里把爱情放在饭盒里送给她。他也很纠结,他对两个女人都很内疚。他不愿意在小悦亡灵未远时接近柳岩,他也不愿意把柳岩一人撇在黑暗和众人的唾弃里。  同样,对于小悦的负疚感让柳岩也远远躲开沈浪,只是用心体察着他那一丝遥远的温暖。

这也让她下定决心与以前的一切做个了断,她对自己说:我要跟他走,无论贫穷、困苦,我要和他一起重新开始我们的生活。  辞职书里有一段话后来流传甚广:“作为一个校长,爱上一个有妇之夫是我错了,我辜负了组织和领导们的培养。但是,作为一个正常女人,爱一个男人没有错。婚姻,应该是爱情的延续而不是爱情的坟墓;既然是围城,就应该有勇气走进去也有勇气走出来。没有爱的婚姻是错的,没有性的婚姻更是错的。正常的男人和女人都知道。我辞职不是因为爱错了,而是因为错爱了。但是,爱情没有道理,爱情也没有对错!”  当她决定一切都豁出去了时,心情豁然开朗:让过去的一切都过去吧,我要重新开始!  她艰难地抓起电话拨了李副校长的办公室,沙哑着嗓音低低说道:“李副校长吗?你来一下。”  她走到门口打开了房门,门口摆着一只暖瓶,一只她在食堂专用的饭盒放在餐盘里。她微笑着蹲下,把餐盘和暖瓶拿进办公室里。心里暖融融的。  几分钟后,响起了有点犹疑、又有点兴奋的敲门声。她轻轻喊了声:“请进。

”  李副校长颠颠儿小跑着进来后,朝她脸上和周身打量了一圈然后说:“柳校长,小悦的丧事儿我帮着办完了。她的家人我也已经安排着帮他们买了晚上车票,今晚就送他们回家了。”  柳岩感激地看着他,嗓音干涩地说:“谢谢你。请坐。”说着示意他坐在桌前的椅子上,而不是惯常请他做的沙发上。  她没有理会李副校长坐下时眼中掠过的一丝不满,接着说:“是该好好地待他们。不管怎么说,这事儿我有错,我要承担责任。”  李副校长钦佩地看了她一眼,他本来在这事儿上是很有点瞧不起她的,现在听到她这么说,反而觉得她是个敢做敢当的人,一个女人能在这事儿上认错担责任就了不起!但这话他也不好接,就只好顾左右而言他地接着仔细向她汇报了小悦后事处理情况。  他说:“按着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原则,我尽力满足了她家人的要求,丧事办得虽然不招摇,但是骨灰盒选的是最好的,抚恤金也是按最高档发的,又给了她父母一笔可观的慰问金,”说到这里他把头伸向柳岩这边,悄悄说:“给了她妈这个数,”手比划了个五。

柳岩知道,最高的级别的抚恤金也不过六千多元,她低声问了句:“千还是万?”  “当然是万啦!人家女儿一条命呢!少了我怕按不下去。”李副校长挤咕着眼睛说道。  “嗯。”柳岩想到小悦那么年轻鲜活的生命就被这五万元钱,那么薄薄几扎票子就抵消了,心里不觉一寒,也挺不是个滋味。  “柳校长,那个,”李副校长期期艾艾地说:“这事儿还是没能完全包住,今天教委有人打电话问这事儿……”  柳岩苦笑了下道:“我已经想好了。叫你来就是为这事儿。”说着,她把桌上的辞职书朝朝他面前推去。说:“麻烦你去替我送一下吧。”她环视了一眼这间她已经坐了近十年的办公室,李副校长看见那眼神里有点恋恋不舍的泪光莹然。  他的嘴角牵动了下,刚想说点什么,她挥了下手,决然地说:“什么都别说了,我已经决定了。这里的一切都交给你了。”她拍了拍那份辞职书,这动作不禁让李副校长浮想联翩——这是不是意味着推荐我做她的继任者?  她犹豫了下问道:“我是不是应该去祭拜一下小悦?”  李副校长忙双手乱摇着说:“你千万别去。我好不容易把他们安抚下来,你可千万别出现。他们火气没那么容易散掉的。

沈浪这几天已经挨好多次揍了。”  柳岩心里一紧,呆呆地看着李副校长。  李副校长忙说:“他就受了点皮肉苦,倒是没打出啥硬伤。”  柳岩叹了口气,啥也没说。她知道,这是他该挨的。自从听那警察念了小悦的日记片段,她知道小悦为沈浪付出了太多爱与辛苦,甚至是命运改变的代价。她也知道,他挨的打里,有替自己挨的。  几天后,柳岩走了。  领导们挽留她,因为毕竟她是个难得的好校长;同事们也劝她不必如此,说时过境迁大家都会忘记;学生们一届届毕业,几年以后没人知道在她身上发生过什么事情。她还可以当个好校长。  她看着王书记温和圆滑的样子,她不知道他是否真心实意要挽留自己还是做个姿态给父亲看?毕竟他是父亲的老部下,又是老人家“抓着头发提着头皮提起来的。”  不管怎样,她还是真诚地感谢他。临离开他办公室时,她犹豫半天鼓起勇气央求他:“王书记,请先别通知我父亲好吗?等我自己慢慢告诉他。

他,年龄大了,我怕......”  “唉,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呢?文教系统,为人师表,最怕的就是男女作风问题啊!搞臭一个人很容易,培养一个好校长很难啊!”王书记痛心疾首地说着,她这时才确认他是真心想挽留自己。  在学校,当她召开了最后一次行政会议,通报了自己的辞职决定并强调上级已经批准后,她看着那些会议开始时还一脸鄙夷的同事们已经变得一脸茫然或惊讶,她释然了。她觉得辞职的决定做对了。不辞职,她在他们眼里就是一个道德败坏的渣滓;辞职了,她起码在他们眼里是个敢作敢当的性情中人。

当大家七嘴八舌挽留她时,她用清冷的目光对这些十几二十年的同事们做了最后的逐一审视,不管他们是真心实意还是虚情假意,这一切都不重要了。  她什么都没说,一向不苟言笑的她只是朝大家淡淡地笑着,用微笑谢谢他们的好意。  她选了一个周三的上午,正是上第二节课的时候离开。她跟李副校长和班子里的其他人办完了交接手续。把未办完的大事叮嘱了又叮嘱,然后独自离开。  学校按她的意愿没有组织通常的送行活动,李副校长和同事们默默望着她离开,很多老师在这一刻停下了讲课,站在窗前目送她。那些目光表达的心情很复杂,有惋惜、鄙夷、不解、疑惑,还有一丝钦佩。最多的,却是不可思议。  走到教学楼前,她习惯地抬头看看各教室的窗户,很多窗户里有挥动的手臂。她笑了,眼里含着热泪。  但她依然走了,走得很彻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