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用爱情把你打包,放进我的生命。让我们携手流浪,开始新的生活。”这是柳岩获得自由后,第一次与沈浪相拥时在他耳边悄悄说的。这话让沈浪感动也激起他男子汉的豪情万丈。 两年后,柳岩意气风发地走在一个工地上,看着一栋简陋的两层楼快要封顶,微笑浮上她略显憔悴的脸庞。少了几分柔媚,多了几分豪气。 离婚后,她来到了这个繁华的超大城市,沈浪在料理完家事、把豆豆送到父母那里以后也追随而来。 大城市好,发达地区的大城市更好。这里的人们来来往往马不停蹄地忙着自己的事情,根本无暇顾及旁边那位是谁?也根本懒得搭理你从哪儿来到哪儿去。在个急速膨胀的城市里,到处是尘土飞扬的工地,到处是匆匆的脚步和熙熙攘攘的民工。人们唯一的压力来自金钱,别的都和他没一分钱关系。 在这里。他们不必顾忌别人的看法,也没人指着他们的脊梁骨说事儿。没人知道他们是谁、他们的过往有什么惊心动魄的故事。 柳岩一开始还是投奔他二哥来的,二哥帮她租了一套不错的房子,说:“你就先住着,然后看看有啥机会找个工作。
” 柳岩信心十足地说:“我也不要当校长,当个老师应该没问题吧?” 可是她错了,哪个学校都是人满为患,她原本以为自己那小小的名气很管用,但是坏就坏在这名气上了,当本想聘用她的学校了解到她和沈浪的故事,婉言谢绝里夹杂着异样的目光让她一次次绝望。 连二嫂都背地里跟二哥说:“小岩来咱家我没话说,但是那个流氓不许进咱家门!咱还有女儿呢!” 最后,还是二哥找了朋友帮忙,联系到一家远郊的中学,柳岩在那里做语文老师。多年后重操旧业,她依然驾轻就熟,很快就博得了老师同学的尊重和喜爱。 可是,沈浪找不到工作。这年头升学率第一,谁还愿多用一个体育老师啊?他只好到处去找点临时性的工作,比如派广告、做促销,后来终于在一家体育用品公司找到了一份健身器材销售的工作。好不容易安顿下来,柳岩课余又招了几个补习生,小日子倒也过得去。 每天清晨,他们匆匆踏上公交车、地铁,奔向各自的目的地,夜晚踩着月亮的清辉回家。进门以后俩人都已精疲力竭,但沈浪还是会精神十足的为柳岩做饭烧菜,简单的几样小菜也能烧得色香味俱全。
当他们终于躺在那张结实的大床上时,用做爱温暖着彼此白天的冰凉。 柳岩觉得过得比以前任何时候都充实、都幸福,她觉得自己是实实在在的在生活。 但是,这还不是他们要的全部。他们是憋了一口气来这里的,他们想做起一份自己的事业。 一个偶然的机会,柳岩路过校外的一条小巷,看到一群小孩在打架,两个孩子扭打着滚在地上,一个小眼镜和几个小丫头在旁边喊的喊、拉的拉,闹成一团。职业病和本能让她快步上前拉开两个滚在地上缠斗的小孩。那个愣头愣脑骑在另一个身上的小孩眼睛乌青了一块,拉开后还在虎视眈眈地瞪着那个爬在地上大骂的瘦条儿。等瘦条儿站起来柳岩笑了,他比那小敦实孩子整整高了一头! 问他们为啥打架,俩人摸着头想了半天,都咧着嘴笑了。柳岩一看就知道是些小孩子间小小不然的鸡毛蒜皮,他们自己都不好意思说了。她问他们为什么不去上课?是不是逃学?孩子们七嘴八舌道:“学校不要我们,我们不上学!” 她随口问了问,才知道这些孩子的父母都是外来户,大多在附近的一个大型批发市场和城里的各个角落做点小生意,还有些是在打零工。
说话间从旁边大杂院里走出一个大肚子女人,大喊着:“回来、回来,一眼看不见又野到外面去了!小心被车撞了,被人拐了!”吆喝着赶孩子们进院里玩儿。 那个瘦条儿理直气壮地说:“这个老师在问我们话呢!”她一眼看见柳岩不好意思地笑了,说:“老师啊,我们这孩子野,您别见笑啊。” “孩子们挺好,笑啥啊。”柳岩奇怪地问她:“这些孩子怎么都不上学啊?这不耽误了他们吗?” 那女人一手撑着门框,一手抚着大肚子道:“我们也愁啊,可是我们没这里户口,这些学校都不收啊。” “那怎么不留在老家上学呢?”柳岩心想,看这些孩子的穿着,也不是完全上不起学的样子。 “不瞒您老师说,我们原来也是想把他们留在家里的。可是你看看,这些孩子都半大不小的,留在家里老人也管不住他们,说是上学谁知道啊?再说,大城市的学校肯定比我们那山疙瘩里强。总想着这么大城市,怎么也不少他们一张课桌吧?只要有学校收,我们怎么也供他们。”那女人认真地看着柳岩,又低头看看自己的肚子,说:“老师啊,你再跟学校说说,能收我们这些孩子不?孩子不上学,一辈子没出息啊。
” 孩子们也眼巴巴地看看柳岩再看看那女人,看着柳岩的眼里有殷切也有跃跃欲试,有渴望也有期冀,柳岩嘴唇动了动,却终于什么都没说。她知道自己现在已经不是校长了,她根本无权决定这些孩子的命运,即便是校长,她也解决不了这事儿。没有户口的孩子是无法在此地入学的,虽然他们的父母也在为这个城市的发展建设付出了劳动、奉献了税收。 她若有所思的走了,快出巷口回头看了看,那女人还在依门向她张望。 回学校的路上她一直在闷头琢磨,心里越想越不是味儿。 下课以后,在办公室和其他老师聊起那些孩子,一个女老师不以为然地说:“那些民工孩子啊?没办法,谁会教他们去啊?再说了,现在哪个学校都爆满,哪儿有地儿收他们啊?” 回到家她和沈浪还在念叨这事儿,一直到坐在了饭桌上还是念念不忘。沈浪半开玩笑地说:“干脆咱们办个学校教他们吧。” 柳岩用筷子头在他头上敲了一下道:“你以为那是玩儿啊?办学校你当是过家家呢。嘁!”可是这话却萦绕心头挥之不去了。 当她再次路过小巷时,那些孩子围上来眼巴巴地看着她,她只好尴尬地朝他们笑笑,在那锥心的眼神中狼狈逃走了。
疾驰的汽车,紧急刹车时刺耳的噪音、孩子的尖叫、大人的呼声。一阵杂乱的声音如巨锤把柳岩的胸腔和脑膜同时击中。校门外,马路边,那个曾经在小巷里遇见的小眼镜倒在血泊里,地上散落的是摔坏的眼镜、一只张着嘴的书包和几本残破的书本。小女孩凄厉地哭着,机灵的瘦条儿傻呆呆地半张着嘴立在一边。 柳岩跌跌撞撞跑到跟前已经一切都晚了,她哆嗦着手指拨打了120和110,心里却明白已经一切都于事无补了。 她只能把两个孩子紧紧搂在怀里,让他们不再面对这鲜血淋漓的场面。她拼命仰头看着天,不让泪水夺眶而出。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如果,他们正在课堂里上课;如果,有一个学校肯给他们一张课桌……. 一个女人哭喊着挤进围观的人群,抱着小眼镜只看了一眼就瘫坐在地上哭天抢地起来。
柳岩不知道怎么把俩孩子送回了他们的大杂院,也不知道怎么回到了办公室,直到上课铃刺耳的响起她才回过神儿来,夹起一本讲义朝课堂走,站到讲台上才发现自己拿的根本不是讲义。好在十几年讲熟了的课文,没有讲义照样可以讲得有板有眼。 晚上她在床上翻来覆去,连沈浪的爱抚也不能让她平静。最后,是沈浪的话帮她下了决心:“想做就去做!不要瞻前顾后的。” 柳岩深知办学的艰难。尤其是在这超级大城市,光是教室都是个难以解决的问题。就他们那点积蓄,估计连一年都撑不下来。还不要说那办学手续的重重关卡了。 她决定先从夜校补习班做起。白天在学校里上课,晚上在自己家里教院里那些小商贩和民工的孩子们。 为了省钱,也为了节省宝贵的时间,她退掉了哥哥给租的房子,在那个大杂院里租了两间平房。一间小的做了卧室,那间大的即是起居室也是孩子们晚上的教室。 他们看准了民工子弟教育这个空挡,决心在这里为自己打出一片新天地。
创业艰难百战多。他们受到民工和他们的孩子们的欢迎,也遭到无数的白眼和刁难,包括一次次迁徙。她自嘲道:“我们是城市森林里的大雁,是比农民工流动性还强的流浪学校。” 开始,他们俩就是一所学校。很快,他们身边聚拢了一群志愿者。又过了一段时间,他们终于有能力招聘教师,办公室里,多了一个朴实的女孩子。 最终,他们在各方帮助下有了一座属于农民工子弟也属于自己的学校。 这一天,已经是他们来到这座城市的第四年。 除夕夜里,她和沈浪手牵着手在校园里溜达,两座看似简陋的二层楼是教室,几排平房是老师学生的宿舍。这些都是孩子们的父母们帮着一点点建起来的,操场是孩子们自己动手平的。这里的每一株草、每一棵树都凝结着他俩的心血。 沈浪忽然童心大发,拉着她跑到外面小摊上买了一挂鞭炮。
他小心地把鞭炮拆开,一个一个地拿香烟点着扔向天空,俩人看着那小小的鞭炮在夜空划出一道美丽的弧线炸开小小的火花,笑得像孩子一样。沈浪扔一个喊一声:“我的第一所学校!”,“我自己的运动队!”“…”柳岩看着悄悄他流下了眼泪,她太爱这个男人了,太爱这个为她放弃了一切的男人。沈浪终于发现了柳岩的变化,他走过来轻轻搂住了她,为她吻去睫毛下的泪珠。吻她冰凉的面颊,她在风中飘逸的发丝,喃喃地说:“我还要一个家,有你的家。” 清冷的月光下柳岩凝视着沈浪的脸,那眼里的温柔多了点忧郁,英俊的脸上多了点沧桑,发际居然出现了几丝白发。她心疼地说:“你变老了。” “我愿意,我愿意为你变老。”一阵寒风吹来,沈浪解开羽绒服把柳岩裹到了怀里。 许久,柳岩说:“浪,我们结婚吧?”沈浪犹豫了一下道:“好吧。明天,我们买票回去,我要回家看看,还要问问豆豆的意思。” 柳岩默然了。开始时,是沈浪要结婚,柳岩要他等过了小悦的周年。为了彼此都心安。 后来,事业上一波三折风风雨雨,忙得顾不上想结婚的事情。 现在,是柳岩想结婚了,她不想再让心漂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