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现代言情爱若痴狂
6293700000060

第60章 从此与君绝

机场外,刘诗公司的司机来接他。柳岩照例是不接机的。因为他说:公司有车。久而久之就成了习惯。  傍晚的风吹着白纱的帘,柳岩亲手做了一顿可口的饭菜。那茄汁大虾还是跟沈浪学的。刘诗很享受地吃完了碗里的每一粒饭,吃掉了最后一只躺在白磁盘里红彤彤的大虾,恭维地说:“这么多年,我第一次吃到这么香的饭。小岩,你变得越来越能干也越来越漂亮了。”  柳岩低头无语,不知道如何启齿。  刘诗走到她身边扳过她的肩膀看着她的眼:“怎么了?小岩?有什么事情说出来,我们一起分担。”他知道一定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要谈,他看着柳岩微垂的眼睑,很耐心地等她开口。  柳岩缓缓站起身,缓缓走进客厅,缓缓坐进沙发里。她抬眼看了看刘诗,一如既往地温柔地微笑,拉着他的手让他坐在自己身边。他笑呵呵地顺从坐下,去搂她的腰,她却忍不住抖了一下,把他的手轻轻推开,从茶几下面的一本书里拿出一份东西,放在茶几上轻轻推到他面前。电脑打印的一行黑色大字清晰地映入他的眼——离婚协议书。  他愕然看着柳岩,这个从来对他千依百顺的十足贤妻,依然低垂着眼睑,双手放在膝间。

“你今天怎么了?”  ……..  “到底发生什么事儿了?说出来一切都可以商量。”  ……..  他仔细观察着一言不发的柳岩,忽然发现她的脸白里透红,肌肤细腻柔嫩,眼睛像要汪出一泓春水,杏色的丝质连衣裙低低的领口里微微露出深深的****,整个人焕发出从未有过的性感。他忽然明白了,吃力地说:“你外面有人了…….”  柳岩微微点了点头。细若蚊蝇地说:“我们离婚吧。我什么都不要。”  刘诗猛地站了起来,呆呆看着她,看着她勇敢地抬起头看着他的眼睛,那么冷静,那么理智,仿佛一切胸有成竹。他颓然坐下,双手蒙住脸低头无语了。  天,一点点黑下来、黑下来,黑得那样寂静,那样彻底。不知道过了多久,刘诗艰难地说:“是我不好,这样长年累月在外面跑。我知道是我的错,我应该常回来陪陪你的…….”他双手捂着脸哽咽着,眼泪从指缝里流了出来。这是一个男子汉的哭泣,一种亘梗在内心深处的痛苦,他断断续续地说:“我不在乎,我可以不在乎,你别离开我,别离开我行吗?”  “不,我不能再这样活下去了…….”柳岩缓慢而坚定地摇头道。

刘诗一把抓住了她的肩膀狠狠摇晃压着声音骂道:“你这个贱人,你就非得要那玩儿意吗?没有你就活不下去吗?你个婊子!你就是个婊子!”  柳岩被他摇得如疾风中杨柳剧烈晃动着,但依然一字一句低声道:“我不是婊子,害了你的那个人才是婊子!她害了你,也害了我!”  刘诗如被电击般软了下去,抓住柳岩肩膀的手无力的垂了下来,半晌,他狠狠地抽了自己一个嘴巴:“我不是人,我不是人啊!”  柳岩轻轻说:“小声点!别让人笑话。”  刘诗抬起头来说:“你以为我不痛苦吗?我这么多年这样拼死拼活地在外面跑,拼命挣钱,不就是为了补偿你吗?难道我这些年对你还不够好吗?我赎罪赎得还不够吗?!”  听着刘诗如此痛苦的表白,柳岩不禁轻轻抚摸着他的脸颊,为他擦去肆意流淌的泪水,说:“这次不是你的错,是我错了,我对不起你。我们扯平了。”  刘诗眼里露出一线希望,希冀地说:“我们扯平了?那我们就不要再分开了。无论什么事都共同去面对吧。”  柳岩叹了口气说:“已经回不去了,我已经回不去了。我要离开这里,离开这家、这个城市,重新开始我的人生。我已经四十岁了,我要为自己活一回。

”  “我说了,我不在乎!不在乎你和谁好,不在乎你在外面有人。只要你还是我的妻子,还是我父母的儿媳、还是婉儿的妈!”  “不可能了,我要光明正大的和他一起生活,不要再这样偷偷摸摸,被人唾弃。”  “说来说去你还是为了男女之间那点破事儿,你没有性难道会死吗?我还从来没发现你居然是个****。”刘诗说着居然伸手抬起了柳岩的下巴笑道:“原来那个冷美人哪儿去了?我真想看看那个野男人,怎么就把你改造成****了?”  柳岩怒道:“女人爱那事儿有什么错?难道你不爱吗?”说着轻蔑地扫了一眼刘诗的裆部。  这一眼把刘诗激怒了,激得他丧失了理智。他一把抓过柳岩,恶狠狠地撕扯着她的衣服,嘴里低声骂道:“你不是想要吗?想这样吗?还是像这样?”他使劲儿啃噬着她的脸、咬破了她的唇,不顾她的挣扎将舌头硬塞到她的嘴里。一只手在她隐秘处使劲掐捏着,柳岩拼命挣扎着要逃出他的怀抱,却根本没可能。  她快崩溃了,忽然一阵刺心的疼痛让她一下蹦了起来,刘诗不知道用几根手指一下捅进了她的下体!痛极之下她使劲用头向他头上磕去,刘诗愕然松开了她,她捂住下体就蹲在了地下,原本的那一丝愧疚荡然无存。

许久,她站起来仰脸看着刘诗,平静地说:“我们两清了。”  月光,照在她惨白的脸上,唇上的血一点点洇下来,她艰难地挪到茶几前打开那份协议书的最后一页,有点歪扭的签下自己的名字。  然后,坚决地看着他:“签字。”  刘诗知道一切都无可挽回,擦了一把被柳岩撞出的鼻血,恨恨地走上前抓过笔来看都不看就在另一侧签下了自己的名字。扔下笔抓起撂在沙发上的包转身大踏步摔门走了。  窗外,不知哪里传来撕心裂肺的歌声:  我从来没想过  会有这样的结果  成为了彼此的过客  是爱的太少  还是要求的太多  总是会觉得不快乐  曾经就算是一个吻  我们也能从寂寞中挣脱  就算用泪水换来笑容  也值得  而现在就算拥抱着  为何两颗心总不知所措  难道注定就这样  擦肩而过  当爱情来了谁又能说我舍不得寂寞  当爱情走了谁又能说我不觉得失落  当爱燃烧过谁又能说我不觉得快乐  当爱变沉默谁又能说我过的很洒脱  柳岩掩面呆坐在沙发上,一字一句咀嚼着这首从未听过的歌。她恍惚着,似乎那就是在唱她和刘诗。爱上你,是我一生的错。爱了,是那么难;散了,是这么痛。

她不想责难为自己选择了这门婚姻的父母,想当年他们也是为自己好而千挑万选的。  她更不自责,我的性福我做主,我的青春我去追。  她唯一愧对的是婉儿。想起女儿她想哭,她不知如何向女儿解释,她无法割舍她,可是带着女儿如何面对未来动荡不安、前途未卜的生活?  良久,她起身看着这个浸透她十年心血的家。  曾经,这里即便不是这个城市里最豪华的,也是最典雅的;不是最漂亮的也是最温馨的。现在,家还是这个家,却变得死气沉沉。暮色,笼罩着每个角落。夕阳把最后的一缕光芒洒进凉台,金灿灿得照见灰尘在暮窗飞舞。忽然,她就觉得心里空落落的,身体像那些微尘,在空中无依无靠地飞舞…….  柳岩默默起身去收拾自己的衣物,整理属于自己的财物。她找出一叠信笺,清点登记着家里的贵重物品,把刘诗为她买的那些贵重首饰、礼品一一单独列开。把多年积蓄的存单一张张抚平,合计出总数。这不是一个清点财产的过程,而更像一段青春回忆的电影。

新婚的鞭炮、两家父母和亲朋好友的欢笑,贴满新房窗户、房门的大红囍字,初夜时的欢乐与痛楚;婉儿呱呱坠地的啼哭,刘诗抱着女儿欣喜若狂的眼神,满月酒上父母公婆的笑容;刘诗第一次公务出国归来时大包小包的礼品,他带自己去给父母送最新款的日本原装大彩电;婉儿乍着两只胖嘟嘟小手蹒跚学步的样子,摔倒大哭时冒出的鼻涕泡儿;刘诗对自己日益冷漠的眼神和厌烦的表情交替着出现在那些彩色画面里,像一块块灰黑的污渍破坏了所有美好的记忆。  柳岩的眼泪不知不觉地流,一滴滴撒落在信笺上。她的目光随泪水落在笺角那几枝淡绿斜柳间穿过的双飞燕上。她出神地想着:这信笺是什么时候买的?记忆深处的搜索定格在十年前。  那是个初冬的周末,一家三口相拥着逛街,刘诗抱着婉儿,她挽着刘诗。

在新华书店旁边的文具店里,她看见了这本信笺——极细腻的纸张泛着鹅黄色的光泽,左下角几枝淡淡的绿柳仿佛被风吹斜,那对儿双飞燕结伴从柳枝中飞过,前面那只还在回头,似乎在催促后面那只:亲爱的,快点。初冬的橱窗里,这本信笺在暖阳中懒懒地躺着,仿佛在等待春天。  刘诗顺着她的目光看见了她的发现,一家三口嘻嘻哈哈地进去,刘诗一下买了好几本回来。他开玩笑说:“我出差的时候,你得用它给我写信,让我时刻记得我们是双飞燕!”  她写了,用钢笔在淡淡的信笺上记下浓浓的思念。可是,双飞燕的翅膀永远赶不上飞机的翅膀,她寄出的信经常在到达时他已经离开。退信,还是退信。于是,她不再寄了。她把思念写下来,等他回来时读给他听。这曾经是他们之间的游戏。后来,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游戏停止了。这就是最后的那本信笺,还剩下薄薄的几页。  这本信笺就这样静静地躺在了写字台的抽屉里,一躺就是好多年。现在,它又被拿出来。

柳岩轻抚页面,上面多年前钢笔印下的凹痕依稀尚在,只是现在记录的内容已经与先前风马牛不相及。难道爱情也如信笺,记录得越多,剩下的越少,最终将被耗完?  她擦了把眼泪,回忆让她倍加痛苦,让她愈发觉得对不起所有人。她对自己说:“对不起,我无颜面对。请让我选择逃避。事已至此,让我把余下的路走完。”  第二天,她去买了火车票。她第一次知道,没有学校订票服务,买一张火车票居然很难很难。在排了七个小时队之后,她拿到的是一张三天后坐票。售票员随票扔出来的是一句硬邦邦的话:“没有卧铺!有座儿就不错了!”  第三天,她打电话给刘诗,告诉她自己的决定——永远离开。  刘诗来了,西装革履掩不住一脸的憔悴和萎靡。  餐桌前,他们相对而坐,柳岩给他斟了最后一杯茶,把财务清单推到他面前。  他匆匆扫了一眼,说:“都归你,我什么都不要了……”  她倔强地说:“我只带走属于我的东西。

”  他气恼夹着酸楚地说:“这个家,没有你还有什么意思?!我不想再看到这些东西!你知道吗?我不想!”他站起身痛苦又嫌恶地指着那张财产清单说:“这上面的每一件东西都会让我想起你的无耻、想起你的无情无义!”  是啊,那上面列着的每一件首饰、摆设、物品,都是他在国外为她精心选购的。无论是出于最初的爱意还是后来的歉意,都凝结着他的一份心意和对这个家的感情。现在家已经散了,这些东西只能让他感到锥心的痛苦。  他在客厅里来回踱步,慢慢压下心底的怒火。看着柳岩双手抱头俯在餐桌上,曾经丰腴的双肩微微颤抖着显得那么单薄,细长的颈项让人怜惜。他叹了口气走到她身后,轻轻抚着她的肩膀说:“小岩,既然你要走,我不拦你。我知道,这些年我也做错了许多。你有你的委屈。把这些都带走吧。”  他深深叹口气接着说:“那个沈浪,我也打听了,家里穷的四壁空空。你从小没过过那种日子,我不想你跟着他受苦。就算你不是我妻子了,我还是拿你当亲人看。这些年,家里都靠你,这些积蓄里本来也有你的一份。

至于我,无所谓了,无所谓了啊……”他感叹道:“人都没了……”他说着在已经哭得一塌糊涂的柳岩肩上又重重地拍了几下。  人总是当失去时,才觉得即将丢失的是那么珍贵,柳岩转身抱住他大哭起来,直到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心里想着:“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呢?”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啊!”刘诗同时说出同样的话来。  两人的耳边同时响起了一个苍凉的吟诵声:相见时难别亦难,蜡炬成灰泪始干。  可是这一切到底是怎么造成的?什么时候起他们的爱情之路一点点走到了尽头?时间,如水流逝的时间,在他们生命的河床里波澜不惊地流淌,把曾经的激情、曾经的欢愉、曾经的海誓山盟一点点冲淡、飘散、蒸发,只留下河底那毫无生命、圆滑冰冷的鹅卵石。  几天后,柳岩踏上了东去的列车。她带走的,是家里的全部积蓄:28万人民币。还有那本父亲的线装本《诗经》。至于那些贵重首饰,她租了个银行保险柜寄存了起来。  她,没有通知父母。只告诉了大姐大和沈浪。  她去奔向她的新生活了。是无奈,也是她骨子里的傲气。她想给自己拼出一条路来,她很自信。  她没看见过这句话:“人不只有一次生命。人会活很多次,周而复始,那便是人生之所以悲惨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