惠州城城北,一家没有开门的店铺门前,传来了一阵敲锣打鼓的吆喝声,立刻吸引了一大批近前和远处的来往行人前去一探究竟。而这个这个正在卖力吆喝的人正是冯鹏涛,一向习惯冷着脸的他,今天也是不得不笑脸迎客,虽然那个笑容怎么看都比较的牵强。为了完成任务,冯鹏涛今天可以说是拼了。要是王明轩看到这一幕,少不得要冷嘲热讽,但随后身体上肯定会受到冯鹏涛的重击。
所以在这之前,他向林阳和孙烨华再三强调回到学校以后,对于这件事一定要闭口不提,全都烂在肚子里。林阳和孙烨华当时看他的表情,觉得自己要是回去后说漏了嘴,可能会被“杀人灭口”。两人当时立刻对天发誓,保证绝对会把嘴闭的严实的,这件事天知地知咱仨知。
而班长已经把拉洋片的大木箱从驴车上搬了下来,正在摆弄着他的装备,手里还捡了一个树枝来当棍子用。其实昨天晚上他没少一个人在房间里排练,这件事他也是第一次,为了不出现差错所以还是提前准备了一下。不过俗话说得好,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孙烨华对于自己今天的表演还是有些信心的。但是临到阵前,看到那么多的观众围了过来,他心里还是有些紧张的。
最轻松的当然还是“大老板”林阳,全程连驴车都没有下。寻找合适摊位的路上,还让班长去给他买了一包瓜子。现在正坐在车上,一个人默默的咳着瓜子,优哉游哉的等待表演开始。等人围的差不多以后,冯鹏涛就把手里的东西放下,开始拿着他专属的大铁盘,开始收钱了,当然笑脸迎客仍然是必须的。三人也是按照“市场行情”来定的价,六个铜子儿可以看一上午。
目前,能够在全国通用的钱币,就是北洋政府发行的银元、铜元,而银元也就是常说的袁大头。当然别的银元也有,但是没有袁大头那么好用。袁大头也因此被称作通用银元,一块银元大概可以换一千左右的铜元。
纸币、债券的话就十分杂乱,各省军阀发售的都不一样,贬值甚至成为废纸的可能性很大,广州国民政府也曾发行过许多的纸币和债券。冯鹏涛一圈收钱收下来以后,大铁盘里大概收了有300个铜元左右,这就说明拉洋片这个行当两天下来就可以赚一块银元。这个收入已经还算可以了,相比许多出苦力的活,挣的钱要多得多。
收完钱以后,孙烨华就正式开始了,第一个讲得就是拉洋片里比较经典的《水漫金山寺》,也就是白娘子和许仙的故事。还别说,林阳听了以后,觉得班长在这方面还是有那么点天赋的,虽然一开始可能有些紧张,但越往后似乎越进入状态。连班长自己似乎都融入自己讲的故事里面去了,周围的观众听得则是更加入神。而冯鹏涛则在一旁,负责在合适的时候拉动绳子换下一张图片,两人配合的很默契。讲完之后,林阳也是情不自禁的跟着观众一起鼓掌喝彩。看来班长跟冯鹏涛两个以后就算是不当兵了,也有这条路可以走啊,养家糊口还是没问题的。
这时,人群里一个骑在父亲脖子上看戏的小男孩,似乎是鼓掌的时候太激动,不小心一脚踢在了旁边一个男子的头上。那名男子立刻火冒三丈地大喊道:“这谁家的小孩啊,能不能看好了,真是一点教养都没有。”这一声立刻把所有人的目光吸引了过去,掌声随之停了下来,林阳三人也是诧异的望了过去。
小男孩似乎因此受到了惊吓,眼睛里立刻浮现出了水雾,然后就嚎啕大哭了起来。
小男孩的父亲连忙将脖子上的小男孩放了下来,说道:“没事,没事。阿灿别哭啊。”然后就朝那名发火的男子看去,阴森的说道:“你刚才说谁的孩子没教养呢?你不想活了,可以再说一遍试试。”
那名男子在看清小男孩父亲的脸时,立刻吓得往后退了退,“你,你,你是永业造钟厂的王大茂?”看样子他似乎知道眼前的这个人是谁,而且对其还很惧怕。不仅如此,周围的人听到这话后,也是赶紧朝两边退了退,给两人留出了空间。似乎不愿意离两人人太近,怕惹上祸事。
小男孩的父亲笑道:“哦?还知道我是谁,那就还算不错。这样吧,我今天也就不亲自动手收拾你了。自己朝嘴扇20个巴掌,这事就算过去了。怎么样,我对你还是比较仁慈的吧。”
把一切都看在眼里的林阳,没有想到那名男子竟然对着那个王大茂点头哈腰的千恩万谢,好像得了什么大便宜一样,然后真的开始一巴掌一巴掌的扇自己的嘴。周围的观众竟然都因此而松了口气,好像也觉得这是最好的结果了。
没想到冯鹏涛竟然首先看不下去了,走上前抓住了那名男子的手,对正在饶有兴趣看好戏的王大茂说道:“兄弟,他都认错了,我觉得要不就这么算了吧。我们还要继续在这里做生意,这样影响太不好了。”
那名男子似乎更加害怕了,挣脱冯鹏涛的手,更加拼命的朝自己脸上打去,周围的观众也用一种看疯子的眼神注视了冯鹏涛,不少人觉得接下来会发生大事,已经偷偷的溜走了。
王大茂看着突然出现在眼前的冯鹏涛,本想发怒,可看了看身后正拽着自己衣服的孩子,才深吸一口气说道:“好吧,看你们刚才的表演还算不错,我家孩子看的挺开心,这次就算了。那个谁起来吧,剩下的巴掌先记着,下次在惹到我就不是那么好说的了。”随后就又把孩子放在肩膀上,离开人群走远了。
经过这么一闹,剩下的观众也没心情听下去了,全都跟着散了。冯鹏涛和孙烨华也是松了一口气,他俩虽然不惧这个王大茂,但能不动手还是不动手为好,在大庭广众下一旦显了身手,未免太惹人注目。
但林阳却对这个离去王大茂提起了兴趣,一个穿着破烂的永业造钟厂的工人,竟然就让别人这么害怕,看来是很有名头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