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命运
荆棘之中，生命奋然前行。
千百年前那温柔的目光，淹没了我所有的言语。如果一切都是注定，我愿带着不悔，披荆斩棘。
我乘着风，飞越仇恨的天空，到寒冷的高地上，摘下属于我的那朵洁白的小花。
在漫长苦难岁月中的人们，和我一起向着希望前进。
因为，我们都有一个共同的名字。
叫做命运。
雨后天晴，碧空如洗。
早晨鸟儿们轻悠地歌唱。
蒂梵睁开眼，在一片朦胧的晨光之中，看见她的丈夫正熟睡着。
从窗帘缝隙中射进来的阳光在他的脸上留下阴影。虽然，他的脸算不上英俊，但是在她眼中，他永远是最美的。
而且，她知道他有双可以溺死人的动人眼眸。
被子很温暖，她不想起床，向着他怀里钻。
“好了，别像条虫一样。”他闭着眼，抱紧她，声音还有些嘶哑。
她嘻嘻地笑，贴上他的胸膛。
“嘿嘿，我就是条虫，一条大懒虫。”
他的手环着她的腰，突然在她腰上骚动起来。
“起床了，大懒虫。”
她痒得不行，笑得喘不过气，翻身爬到他身上，按住他四处作恶的手，笑着说：“你有没有听过一个笑话？”
“早起的鸟儿有虫吃，但是早起的虫儿被鸟吃，所以啊，作为一条懒虫，是不可以早起的。”
他睁开眼，深邃地注视她，勾下她的头，凑上她的唇，说：“那么我就做一次早起的鸟，吃掉你这条虫。”
“喂喂，你还没有刷牙……唔……”
“铃铃铃。”
“吵死了，接电话。”她翻个身，用被子蒙住头。
狄雅斯无奈地起身，拿起话筒。
“有没有搞错？你们真的是在做生意吗？已经十点了耶，你们居然还没有开门？”高分贝的声音穿过话筒，震耳欲聋。
还没等狄雅斯说上一句，光裸的手臂伸出被子，蒂梵一把抢过话筒，反吼回去：“我们是老板，我们想什么时候开门就什么时候开门！”
“你！你自己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就算了，你还要拖累父亲！”
“哼哼，吃醋了吧，没断奶的小鬼。”
“你——”
狄雅斯连忙拿过话筒，柔声说：“弥赛亚，我们马上就过去。”
说完挂了电话，发现蒂梵在床上滚来滚去，口里还叫着：“真爽！死小鬼，叫你跟我抢！”
狄雅斯哭笑不得，捞起她，把她夹在腋下，走向浴室，“好了好了，刷牙洗脸。”
等他们到达“鲜花”的时候，看见弥赛亚正黑着脸，站在门口。
南丁格尔看见他们，走上前，对蒂梵说：“你又给他喝墨水了？”
蒂梵一笑，说：“是呀，这次量大了点。”
“你！”弥赛亚眼看着就要冲过来，结果被莎蓉一把拉住。
莎蓉看着弥赛亚，目光好像哄小孩，“别管别人，不过你的脸是越来越黑了，难道是太阳晒多了？”
“莎蓉！”弥赛亚忍无可忍，“怎么连你也被带坏了？”
蒂梵笑眯眯，“这就是偶像的力量。”
“好了，你这个呕吐对象，别欺负弥赛亚了，开门开门。”狄雅斯推着蒂梵，打开了铁闸门，今日，现在正式开业。
“埃里克呢？埃里克没有来？”蒂梵东张西望。
“是哦。”莎蓉也附和。
南丁格尔嘴角抽动一下，说：“总要休息一下。”
“呃？好可惜。”蒂梵捧着脸，大叫，“有埃里克在，生意会好好几十倍耶！而且，我们也可以饱饱眼福啊！”
“但是埃里克是李丽丝的私人财产，你不能使用过度啊。”狄雅斯抱歉地对南丁格尔笑笑。
“可是……可是……”
“别可是了，快进来布置。”狄雅斯说着，将蒂梵拖进店里。
“啧，早知道她是这样的个性，说什么都不会让她和父亲在一起了。”弥赛亚的脸色还是很不好。
“呵呵，口是心非。”南丁格尔凉凉地说。
弥赛亚冷冷看了她一眼，“我口是心非？那你怎么舍不得让你家的暗夜王出来给那个女人招揽生意？”
南丁格尔整理整理头发，毫不在意，“他是暗夜之王嘛，夜猫子，现在正在睡觉呢。”
“呵呵。”迷雾的魔王笑了，评论了一句，“没营养。”
那日，命运女神耶利亚代表命运，下达了最后的审判。
在施刑之前，他们重新做回了人类。
小小的人类，始终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的人类，也是最幸福的人类。
而她，卸下她的圣冠，脱下她的圣袍，舍弃她的荣耀，她觉得无比轻松。
她的愿望实现了吧，正牵着他的手，平凡地生活。
她和他回到了“鲜花”，继续经营他们的书吧。
很神奇的，书吧的生意好了起来，每天都可以赚好多钱。蒂梵几乎将所有的钱都交给了孤儿院，院长乐呵呵地将钱收下，说不久以后孤儿院就可以建新的宿舍了。
当然，她没有以方暮潮的名义，因为方暮潮已经死了。
生意好，当然有很大一部分是埃里克的功劳。
世上最美的暗夜之王，往门口一站，好像活动吸铁磁，无论男女，不分长幼，受众如此之广，让蒂梵感慨万千。
她曾亲眼见到美神真的站在门后面怨恨地咬着自己的手指甲。
店里生意好的另一部分原因在于，店里的顾客不再只限于人类。
各式各样的种族都会来。
当然，人类是看不到他们的，但是有的时候真的很麻烦，上次曾有头龙想挤进书吧，但是被狄雅斯笑着阻止了。
店里的书也扩充了许多，多了比如《如何长得像暗夜之王那样美丽》、《龙的蛋究竟有多大》，还有《空间魔法一百问》之类的这些书。
所以，这时突然有只独眼的魔族跳到蒂梵面前来，她完全不会惊讶，而是会为它推荐一本叫做《一只眼睛也可以做眼保健操》的书。
南丁格尔仍然在俱乐部里唱歌。埃里克对于她“卖唱”的做法很不高兴。但南丁格尔说，我都没有嫌弃你出卖色相，你也别管我。
埃里克很伤心，曾一度想要收山，不再帮忙招揽生意。但是，狄雅斯笑眯眯地对南丁格尔说，你是吃醋了吧？不要这么小气嘛，好的资源大家一起共享。
埃里克这才明白南丁格尔是嫉妒了，很高兴。
南丁格尔也不好再小气，只好将本来只属于她一个人的资源，拿出来共享。
所以，埃里克当然还是留下来帮忙当活招牌了。
而弥赛亚则是天天报到，怨恨地看着蒂梵与蒂梵亲亲我我，就差没有咬手绢了。
莎蓉对于他这样的做法，感到很羞愧。
迷雾的魔王对店里生意的贡献很大。
四位魔王，两个不在了，狄米特律斯也不知所踪，几乎所有的魔族都归莎蓉管辖。这位蝴蝶姬很有远见，号召魔族们到店里来阅读书籍，提高文化程度，改善魔族在外人眼中的形象。
她这么捧场，蒂梵自然给她折扣了。
偶尔，有神癨也偷偷从天上下来，他们坐在椅子上，偷偷看狄雅斯。狄雅斯就会为他们泡上温暖的奶茶。
真的很幸福，太幸福了。
清风翻动书页，蒂梵转头看向窗外，风吹着树叶沙沙作响。
当年，圣堂大祭司的蒂梵在一场梦境之中误入诸神之王的花园，然后一眼就爱上了至高的神癨，并许下禁忌的愿望，希望他温柔的眼睛从此之后只看她一个人。
为了完成她的愿望，诸神之王不能自已地坠落了。
因为只能看着她一人，而无法再作为旁观者旁观下去，而她是自己的一位女儿。向来只是博爱的诸神之王，因为这份禁断的感情疯狂了。
疯狂了，化身成代表着破坏与毁灭的邪神狄雅斯。
即使变成了邪神，诸神之王仍是诸神之王，他做了两件事来阻止自己。
一件是，用给了一个人类言灵的力量，让她对自己言灵；另一件是，用自己的眼泪，创造了一个救世主。
蒂梵知晓着狄雅斯的真正身份，可作为圣堂的大祭司，无法真的去抵抗，终于为了拯救信仰着圣堂的人们，耗尽了自己所有的魔力而死去。
看着蒂梵死亡的狄雅斯，无法再抑制自己狂乱的意识，不断地破坏着世界。
救世的弥赛亚带领着众生反抗了。
直到一个黄昏，弥赛亚用他耀眼的光芒撕裂了邪神狄雅斯的身躯，万恶的邪神在混沌中坠落了。
但暗夜之王埃里克却在此时打开了夜之门，将邪神纳入永夜世界。
邪神并没有被毁灭，此时，诸神之王种下的第二个种子开始发芽。暗黑的法师李丽丝对诸神之王言灵，将诸神之王的意识永远封闭。
诸神之王就是邪神，所以，世界终于平静了。
圣堂大祭司的灵魂不断地轮回，受着冥王梅沙法奈的庇护。直到，变成南丁格尔的李丽丝后悔了，她再次动用力量，解开了对诸神之王的禁锢。
与此同时，暗夜之王埃里克也打开了夜之门。
至此，狄雅斯再次完整。
出世的邪神到地府渐渐融合，冥王为了保护他被魔王狄米特律斯杀死。然后，狄雅斯才真正重新降临。
接下来，狄雅斯再次遇上了转生的蒂梵；接下来，他们痛苦挣扎；接下来，又是破坏与悔恨；接下来，是宽容。
当神癨们选择了宽容的同时，他们才能真正迎来命运的惩罚。
现在，他们可以很坦然地谈论这件事，因为一切已经过去，该偿还的，即将偿还。
回想过去，还是有些感慨。
“我们有多少次机会就会错过彼此。”
与众人告别之后，蒂梵与狄雅斯手拉手回家。
“嗯。”狄雅斯轻轻地答道。
“但我们现在还在一起。”蒂梵抬起眼，看着他。
“是呀，我们一起。”狄雅斯摸摸她的发丝，问，“是不是很疼？”
胸口的杀戮之眼是刺穿她心脏的黄泉，疼痛每日与她相伴，提醒着她往日的岁月。
但又怎样呢？只要今日幸福就够了。
“呐，狄雅斯。”她不回答他的问题，只是喊着他的名字。
“嗯？”
“狄雅斯。”
“嗯？”
“狄雅斯。”我爱你。
蒂梵仰着头看他美丽的眼睛，嘴角泛开笑。
狄雅斯也笑看着她。
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
在心中述说千百遍，却怎么也不够，无法减少的爱意充盈于胸口，想表达给他听。
虽然，他从来没有说过他爱她，但这不重要，重要的是她爱他。
重要的，是他们正在一起。
荆棘之中，他们一起前行。
“你曾经对我说过你不后悔，对不对？”蒂梵轻声问。
狄雅斯点点头，“是，不后悔。”他微笑，“当年，你来我的花园，我问你愿望，但是你没有说。我还想，这个圣堂大祭司不过如此，连自己心中的愿望都不愿承认。结果刚将她推回去，你就许愿了。”
蒂梵嘻嘻笑，“你知道了那个愿望是怎么想的？”
狄雅斯叹了口气，“即便是我也没想到你竟然把主意打到我头上。说实话，头一个反应是吃惊，然后就想，这个祭司，好大的胃口啊。”
蒂梵“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嘿嘿。”
“笑，就知道笑。”狄雅斯伸手扯扯蒂梵的脸颊。
“那……你幸福吗？现在。”
忍不住再次询问，虽然上一次他没有给她答案，但她还是想知道他究竟快不快乐，幸不幸福。
他凝视着她，她很紧张。
“傻瓜，当然，很幸福，我很幸福。”
这大概是他对她说过的最直白的话语。但是这样就够了，只要和她在一起，他能感觉到一点点的幸福，就够了。
路灯下，一个孑然的影子独立在夜色里。
狄雅斯对蒂梵笑笑，“我先上去了。”
蒂梵点点头，“但是要等我一起睡觉哦。”
狄雅斯宠溺地捏捏她的鼻子，说：“好。”
当狄雅斯离开之后，蒂梵才走上前去。
“狄米特律斯。”
狄米特律斯转过头来，看着她。
夜风袭来，扬起衣衫，缱绻而缠绵。
“你为什么来？”蒂梵微笑着问。
“为了再看看她。”狄米特律斯诚实地回答。
蒂梵笑出声来，“你真是傻。你以为她为了塑造了身体，她就一定在我身边？”
她扬起手，抓住一缕风，“其实，她一直都在天地间的任何一个地方啊，她是穿越碧海苍穹的自由之风，你忘了吗？”
狄米特律斯也笑了出来，“是啊，我怎么忘了呢？那天之后，我就一直在找她，却忘了其实她一直都在我身边。”
他眯起眼睛，一副满足的表情。
蒂梵仰起头，问他：“你知道妖精是怎么诞生的吗？”
狄米特律斯摇摇头。
“那我告诉你好了。妖精是从自然中孕育而生的，就像这风，经过漫长的时间总有一天会再次凝聚成形，那时，就有了新的妖精王。”
蒂梵在风中笑着，对狄米特律斯说：“我是看不到那一天了，但是你能帮我看看她吗？在她新生的那一天，看看她的样子，代我向她问好。”
狄米特律斯先是惊讶，然后泛开笑，笑得很轻柔，“我知道了，我现在什么也没有，有的只是时间。”
他可以带着约西亚赠予他的力量，与时间同行，等待她新生的那一刻。
狄米特律斯与蒂梵一起笑着。
蒂梵看着狄米特律斯蓝色的眼睛。
要幸福哟，我的朋友。
每一日，都弥足珍贵，分分秒秒都想捧在手心上。
和狄雅斯拎着奶茶的原料，一起走在去“鲜花”的路上。
最近奶茶消耗得太快，不得不经常进货。
一想到这里，蒂梵一笑。
店里常常被挤爆，生意不是一般的好。
心里搔痒一下，转过头，喊了一声：“狄雅斯！”
他微愕地转过头，她趁机在他的唇上轻点一下。
“嘿嘿。”
“你呀你。”他好笑地勾住她的脖子，将她拉近自己，分享一个甜蜜的吻。
“呵呵。”她笑着回应，眼睛的余光却看见一个人正站在他们面前。
她放开他，眯起眼。
“啊，你们……”来人的声音有些嘶哑，衣着也有些落魄，神色更称不上好。
蒂梵拉起狄雅斯的手，从那人身边走过去。
那人在他们身后喊：“我……我知道……我犯了很大的错，但是……”
狄雅斯拉住蒂梵，回过头去，摇头，“事情过去了就过去了，而且当年最大的凶手并不是你。”
而是他。
他本可以救暮潮，但是他没有，是他害死了那个羞涩的孩子，而不是周烨辉。
但是一切都过去了，不是吗？
蒂梵正和他在一起。
周烨辉站在原地，不知还应该说些什么。
“你已经受到了惩罚了，你坐了十年牢。”而他也受着惩罚，为了当年，他放弃了她。
那时，她在雨中死去的样子，他从未忘记，这是他永远的遗憾。
如果比起感情，他远不如她。
她即使逃避也是为了他，而他呢？不止放弃过她一次，让她一次又一次地受到伤害。他在他们的关系里是被动的。
他深刻地认识到了这点。
一旁的蒂梵终于开口说话：“你找我们是为了什么呢？想得到救赎吗？”
“我……我……”周烨辉低下头。
蒂梵笑道：“对于罪孽，我们不谈救赎，只谈惩罚。”
她再次拉着狄雅斯离去。
走着走着，蒂梵突然仿佛知道了什么，直勾勾地望着狄雅斯，然后问：“你想念暮潮吗？”
狄雅斯只是笑着。
“我想念她。”蒂梵的眼睛有点朦胧。
狄雅斯揽过她的头，让她靠在自己胸前，柔声道：“人类不是有句常说的话？她正活在我们心中。”
命运女神给了他们十年。
十年间完成想要完成的事吧。他们选择守在小小的“鲜花”里，过着平凡的生活。
十年之后，最后一刻终于来临。
阳光明媚鲜亮，命运女神手执十字杖，等待着罪人们的到来。
蒂梵和狄雅斯手牵着手，他们的身后跟着弥赛亚与莎蓉、南丁格尔与埃里克。
耶利亚向狄雅斯行了个礼，然后问：“可以了吗？”
狄雅斯微笑，“可以了。”
“那么，李丽丝，请你过来。”耶利亚对南丁格尔说。
南丁格尔从容地上前，单膝跪在地上。
“现在我将夺取你的言灵之力。”耶利亚说。
南丁格尔闭上眼睛，说：“这份力量本来就不该存在。请你拿走吧。”
耶利亚扬起十字杖，在南丁格尔头上挥舞，光从南丁格尔身上升起，被十字杖吸收。
然后，耶利亚将十字杖对准蒂梵与狄雅斯，定定地望着他们。
他们的手紧紧地握在一起。
“从今以后，你们将不再出现在这个世界，你们将永远与世隔绝。”耶利亚说着，这就是命运的审判。
用言灵的力量，让他们永远停留在被时间空间遗忘的角落，永远不再与这个世界上的一切想见。
永远的孤独，两个人一起的孤独。
狄雅斯笑着，举起他们交缠的手，在蒂梵的手背上印下一个吻。
“你是我的唯一。”他说着。
她看着他，流下泪来。
光芒从十字杖中涌出，淹没了他们。比太阳还要绚烂的光芒渐渐弥散开来，好像海洋。
纷纷扬扬的光星升起又落下，晶莹好像钻石也像眼泪。
星光之中，花香传来，清纯的，妖异的，安宁的，躁动的，梦般的迷香，缠绕如魅惑的蛇，但又圣洁仿佛神的呼吸。
即使花死了，但还可以再次播种。
总有一天，繁花会铺遍世界。而我们，在命运中挣扎，终有一天是要归去。
当星光完全落到地面之后，曾经站着两个人的地方空荡荡。
天空飘下雨来，弥赛亚仰起头，任由雨水落进他的眼里，然后又流出眼眶。
神癨们，在哭泣呢。
番外 我的风
蓝冰的魔王翘着腿，在树阴下打盹。
“耶利亚！耶利亚！你快出来！”清脆的声音传来，狄米特律斯皱皱眉头，翻了个身。
“哇呀！”一个柔软的东西跌到他身上。
狄米特律斯懒懒地抬起头，对上了一双大大的明亮眼睛。
有着棉花糖一样头发的少女趴在他身上，正惊愕地望着他。
“哇呀！魔、魔、魔族！”少女猛地向后一倒，狄米特律斯笑着揽住她的腰，将她勾进自己的怀抱。
“没有见过魔族？大惊小怪。”他往她的鼻尖吐气，惹得她面红耳赤。
“可这是神之领域……”
“咦？原来神癨们这么不好客啊。”他恶意的手在她的腰上游移。
“你！大胆！”少女的脸几乎可以滴出血来，她一把推开狄米特律斯，站了起来，指着他说，“你还不快走？”
狄米特律斯笑笑，又躺回去，闭上眼。
“你！你！你！”少女显然没有遇到过这种无赖，不知怎么对付。
“约西亚！约西亚！”远方，耶利亚的声音传来。
少女踮起脚尖，对着远方喊：“我在这！”
然后，她看了眼躺在地上的狄米特律斯，急匆匆地说：“你还是快走吧，这里不是你待的地方。”
说完，她就要消失。
狄米特律斯撑起身子来，慵懒地对她一笑，“时律女神约西亚吗？我是狄米特律斯，你要记住哦。”
这是他们第一次见面，当时想起来只不过是对那头棉花糖有点兴趣，却没有想到现在想起来那么刻骨铭心。
“狄米！狄米！”微笑着的恋人叫着他的名字，好像还是昨天一样。
可是，现在，他的身边空无一人。
还记得那个时候，她哭着，揪紧他的衣服，“狄米！我必须去，我不能眼睁睁看着这个世界崩溃！”
他抱住她，低吼着：“为什么是你？为什么只有你要牺牲？”
她从他的怀抱里退出来，周身笼罩在光芒中，她的神情哀戚又慈悲，头一次，他意识到，平日在他怀里的乖巧恋人，真正是个女神。
是连诸神之王都无法掌控的时律的女神。
无法阻止，无法挽回，有时候真恨，恨她是时律女神，恨自己在她心中比不上这个世界，也恨引起这一切的狄雅斯。
她终究还是消失了，消失在了时间的尽头。
他曾以为他也死了，死在约西亚消失的那一刻。
后来，他第一次见到那个人，是在弥赛亚击败狄雅斯之后。狄雅斯不在了，弥赛亚也坠落，但世界还是暂时恢复了和平。
但李丽丝对诸神之王言灵，引起了又一次狂潮，最直接的后果，就是导致妖精向西迁徙。
对世界及神癨失望的妖精们向西，那个时候，狄米特律斯看着妖精们庞大的队伍，冷笑。
逃避吗？如果什么都能逃避就好了。
但是，当一切归于平静，妖精们已经不见了踪影的时候，那个绿色的妖精，站在高地上，风扬起她的发丝。
她一脸冷漠，却拿下背上的长弓，向着西方，射了一箭。
那是最后的，孤独的，妖精王。
狄米特律斯瞬间产生了心心相惜的感觉，因为他们都是孤独的。
后来，他再次见到她，确实几千年以后了。
站在弥赛亚身边，表情仍是冷漠。
他还是冷笑着，等待她脸上面具崩溃的一天。
他终于看到了她焦急的神色，是为了那个圣堂的大祭司。
突然，他有些嫉妒那个蒂梵，被她衷心地保护，好像非常幸福。
最终，她为了蒂梵形体破灭。
再一次地，他又看到了烟消云散。
再一次地，痛彻心扉。
直到心痛了之后，才知晓了自己，也才明白了自己。
然后，是多么漫长的岁月啊。一年一年，十年十年，百年千年。狄米特律斯竟然不知该用什么单位计量时间。
曾经的爱与恨都消散，只有平静还伴随着他。
不，他又忘了，他的身边还有风。
天地间翱翔的风，穿越碧海苍穹，牵引着他，走向未来。
他有预感，那个时刻马上就要到了。那时，她就能新生。
这一次，他将紧紧把握住那个叫做幸福的东西。
约西亚，你会祝福我吧。
他让风撩起他的衣摆，笑着，抓住一丝风，亲吻，“等你好了之后，我们就去西方。”
“就是不知道妖精们肯不肯接受魔族。”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