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鄀说这话时眸子中充满了嫌恶讽刺的意思,华灼见了暗暗心惊,她一直以为这个人骄纵张狂,没有半点城府和想法,可如今一看,这人心中的心思恐怕不少,而且他明白通透,或许外头对他的评论有些偏差了。
凌鄀回想起自己父亲死讯传出时的景象,脸上有些恨意,他爹死了,除了凌侯府,没有一个人在乎,百姓依附权贵,权贵依附皇室,而皇室却一直依附于雪鹰宗,真不知道他们凌侯府这么些年辛苦坚持的到底是什么?只是这个腐朽的皇室吗?
“爷爷一生都忠于东祁,说句不该说的,爷爷不过是愚忠罢了,皇室下旨说华家反叛,爷爷便真的认为华家背叛了东祁,甚至认为是因为华家姑姑才会死,所以这些年里府中不能提一个华字,爷爷院子里的梨花是从姑姑以前的院子中移过来的,那是姑姑最喜欢的花。”
凌鄀的神情有些伤感,偌大的凌侯府如今只剩下他们爷孙二人,也不知再过几年,凌侯府又会是怎样一番景象。
华灼闻言低头不语,这其中的故事她大概也清楚了,都是心中无奈罢了。
……
此后连着好几日凌鄀都老老实实地待在府中,说是冬日里天冷,他实在懒得动弹,对此侯爷和房管事自然是不在乎的,他们巴不得凌鄀在家待着,省得又出去惹事。
然而这一次,凌鄀没想着出去招惹麻烦,麻烦却主动地送上门来了。
一大早侯爷便将凌鄀叫去了正厅,硬是到了正午才出来,一出来凌鄀的脸上便满是怒意,嘴里还骂骂咧咧地喊道:“我才不去!那群人不过是想趁这个机会羞辱我罢了!不就是上次擂台得了脸他们不高兴吗!居然用这种方法,真是卑鄙下作!”
“你放肆!这是宫里头传出的旨意,帖子都已经送到我手上来了,指明了要你去,你若不去便是抗旨!”侯爷怒道。
“抗旨就抗旨!这些年抗旨的又何止咱们凌侯府一家!”
“凌鄀!你胡言乱语些什么!这是皇家的威严!”
“威严威严威严!我爹都因为维护他们的破威严送命了!爷爷你想让我也去送命吗!”
“你!你......”
凌侯爷被气得不轻,捂住自己的胸口有些喘不过气来,华灼在一旁看着急忙走上前去拉住了凌鄀,道:“侯爷息怒,小少爷只是一时没想明白,既然是宫中的旨意,小少爷定然不会抗旨。”
“卓发财你说什么呢!”凌鄀闻言更加生气,连这个卓发财也不站在他这一边了!
华灼轻轻瞥了他一眼,凌侯见状虽依然怒着,却没有再责骂,而是转身回到了正厅,嘴里还不忘说道:“帖子已经下来了,等会儿你便穿戴好去一趟天医林。”
“我不我不我不!我死也不去......”凌鄀大喊道。
华灼瞧凌侯已经离开,幽幽地叹了口气,看向凌鄀:“宫里下什么旨意了?”
“哼,天医阁的少主神医白慕染回来了,现在正在宫里头住着呢,皇室为了给他洗尘,特地邀了各个世家前去一聚,原本这样的事他们是记不住凌侯府的,这次定然是准备好了陷阱,将我引去打算羞辱我呢!”
凌鄀脸上十分不悦,往日这样的好事没他的份儿,今日倒是送上门来了,事出有异必有妖,他还能不知道那群混蛋打的什么主意?
华灼听了倒是有些诧异,白慕染她是见过的,上次她受了重伤在容慕府上住了几日,便是白慕染照料的,他们之前虽没说过几句话,倒还是印象深刻。
“天医阁的少主并不是无礼狂妄之人,既然是为他洗尘,想必也不会太为难你。”华灼说道。
“白慕染那人一向是看热闹不嫌事大,他不会为难我,却也不会阻止旁人为难我,我明知那些人的心思还要自己送上门去,哪有这样的道理?爷爷也真是,怎么把自己亲孙子往火坑里推啊!”凌鄀瘪嘴道。
华灼闻言笑出了声:“小少爷放心,我会跟在你身边的。”
她倒是很想看看,那群人准备怎么羞辱凌侯府。
凌鄀还是有些不高兴,可旨意已经下来了,他也不可能真的躲着不去,这不,换了身衣服便坐上马车往宫里去了,这一路上瞧见了不少达官显贵,华灼看着马车外的人群,嘴角渐渐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
进了宫门,华灼跟在凌鄀身后一步步地往里头走着,很快二人来到了一座大殿之中,此时里头已经有不少人,绝美的歌舞姬在大殿中央翩翩起舞,丝竹管乐的声音在耳边回荡,仿佛天宫一般奢华迷幻。
凌鄀挑了个小角落气鼓鼓地坐下,一个劲儿地往嘴里塞吃食,一旁不少人都注意到了他,不由得发出一阵阵嗤笑声,凌鄀幽幽地瞥了他们一眼,并没有动怒。
“凌小少爷,几日不见,你似乎瘦弱了些啊,怎么?这是又被凌侯爷罚了?”
突然,一道熟悉的男声传了过来,华灼和凌鄀齐齐抬头,果然看见林迢正迎面朝他们走来,身边还跟着上次那几个雪鹰宗的人,林墨也正悠悠地看着他们。
一时间四周的目光都落在了他们身上,凌鄀不禁皱起了眉,冷笑道:“我当是谁呢,原来是林家的旁系,对了你叫什么来着?抱歉啊,我只记得正室的名字,旁系出身的人我没心思记。”
林迢听了这话脸色果然沉了下来,他最在意的便是这旁系的出身,偏偏这个凌鄀还一而再再而三地提起,真是可恶至极。
“凌小少爷可真是伶牙俐齿啊,只是你好歹出身侯府,有时候说话还是得注意一些,否则殃及池鱼可就不好了。”林迢冷笑道。
凌鄀闻言皱起了眉,这人是在用凌侯府恐吓他?就凭这样一个旁系出身的人?
“林兄弟真是旁系当得久了,说话就是客气,整日凌小少爷地叫着,我家小奴才每日也是这样叫我的,我听着都不好意思了,总以为是家里的奴才又在叫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