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传记拿破仑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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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章 海(19)

这个奥地利军官的情妇竟拿起笔来,愉快地向维也纳会议写了正式声明,她与拿破仑不再有任何关系,她将自己置于盟国的保护之下。这就是她对当年难产时拿破仑选择保住母亲性命的报答!在他的妻子都投了他的反对票之后,拿破仑被宣布为非法:“同盟各国宣布,拿破仑·波拿巴已将自己置于一切民法与社会关系的束缚之外,成为世界和平的敌人与破坏者。他将受到公众的普遍制裁。”

拿破仑不为所动。类似的情况他已经历三次了:当年他与家人都曾被逐出科西嘉。在圣克卢的花厅,有人也曾向他喊过同样的话。教皇也曾把他驱逐出教。但这三重诅咒都无法穿透他的铠甲,他对诅咒似乎是免疫的。但是这第四道咒语却将他击垮了。

他继续寄希望于哈布斯堡家族。他宣布召开帝国大会,并使用法国洛林王朝的词汇,称这次大会为五月校场大会。他还想在那里为皇后和儿子加冕。他想借此确保得到奥地利的支持,于是,他给妻子写信说:“我是法兰西的主宰!全国人民和军队都备受鼓舞。除了所谓的国王逃到英国去了……我期盼你和儿子4月回来。”皇朝思想在他头脑中已经根深蒂固。

就连他最自然的情感也被抑制了,因为他已将它出售给了旧世界。他向刚刚将他逐出法外的岳父写信:“在命运召我重返国都的这一时刻,我的最大愿望,即是与我的妻儿重逢,他们是我的最爱。”接着他提到了他的妻子,说她肯定也怀着同样强烈的思念。“我的一切努力,都是为了巩固我的帝位,这是全体人民赋予我的,现在又把它重新交给了我。我要将把它建立在不可动摇的基础之上,然后在将来的某一天留给我的儿子……为了实现这一重大而又神圣的目的,持久的和平乃是必需的先决条件。因此,我心中最为向往的,莫过于与所有的国家和平相处。”

这是崇高还是可笑?拿破仑放弃了战争,放弃了征服欧洲,他只想保有法国,这是真心话。战胜了拿破仑的那些君主,又结成了新的联盟,宣布他被剥夺了所有权利,并不受任何法律保护。这项判决由弗兰西斯皇帝在维也纳亲自签署,并且得到了他女儿的明确授权。在他上次失败之后,她就离他而去,放弃了她曾发誓履行到底的摄政权,劫走了孩子,投入了另一个男人的怀抱,并且与他生活在一起。所有这一切皇帝都心知肚明。但是,他并没有与曾推翻他、令他失望的一切一刀两断,并以此开创一个崭新的纪元,相反,他一味盲目地向推翻他的新皇朝的旧皇朝乞求友谊和亲缘关系。

正是这个禁令,正是这个剥夺权利的判决,它们将拿破仑第二次推向毁灭的深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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诱鼠者 拉普 铁笼子 帝国双奸 贡斯当入阁 民主认识

“我们必须忘记” 忧虑 悲哀的困境 刺向独裁者心头的尖刀

冒险家摇身一变成了诱鼠者!

波旁王朝很聪明,它把所有有才干的人都邀请入朝为其服务。一旦国王的赞歌奏响,人们都会心悦诚服地跟随在国王的身后。现在,拿破仑突然回来了,有几个人犹豫不决,不知何去何从,他们只能静观事态的发展。从来只知发号施令,不会笼络人心的拿破仑,这时把诱鼠笛放在了自己的唇边。他知道,现在该是需要暗示和微笑的时候了。那些立场坚定、与皇帝一起遭到流放的人,例如马雷、达武、科兰古仅在与皇帝握手之间便官复原职。

拿破仑知道那些忘恩负义者归附波旁王朝之后的所作所为,根据其具体言行予以接纳。他把他们都算作他原来的阵营。文武官员与朝臣权贵又都成群结队地来参加朝会。一个旧贵族伯爵也来凑热闹。当年拿破仑曾把他从放逐中召回,封为参议员。但波旁复辟时,他又投奔了国王。这时拿破仑走近他,这位伯爵却两眼望天,似乎是说他很抱歉,但他的行为是受上帝不可思议的意志所支配的。皇帝笑了。两人都没说一句话。但从此这位伯爵再也没在宫中出现过。但是当马尔蒙手下的某个将军在他面前结结巴巴地试图辩解时,拿破仑却不笑了。这位将军曾在马尔蒙元帅决定叛变的作战会议上做过关键性发言。拿破仑斥责他道:“你要我做什么呢?你难道没看出来,我根本不认识你!”

欧迪诺来了,20年以来,他一直是波拿巴的好伙伴,后来也是皇帝的得力干将,现在他又回来了。“你知道吗,欧迪诺?洛林人像对上帝一样崇拜你,就在去年,还有20万农民愿意为你赴汤蹈火。而现在我却要反过来保护你,免得这些农民伤害你。”

拉普也来了。他犹豫了很久,即使到了今天,站在皇帝面前的他还不是很确定。“你让我等了好久。难道你真的想与我开战吗?”

拉普是阿尔萨斯人,有一半的德意志血统,因此他更多考虑的是自己的职责,而不是如何讨人喜欢。“陛下,我的职责约束了我,我被逼无奈。”

“活见鬼!士兵们不应该服从你的命令,你们阿尔萨斯人应该用石头砸你。”

拉普很较真,他说:“陛下,您不得不承认,当时的处境很困难。您已经退位,离开法国,劝我们为国王效忠,而您现在却又回来了……”

“你经常来这里吗?他们对你怎么样?是不是一开始先恭维你,然后再把你从门口扔出去。当然了,这是你们的命运。……你看过夏多布里昂的小册子了吗?我在战场上真的像个懦夫吗?有人抱怨说我有野心,那是因为他们找不到别的借口。假如一个人日夜为野心所驱使,那他会像我这样胖吗?……我的将军,我要重复一遍,我们必须为法国效力!这样我们才不会愧对我们的祖先。”

他用这种鲜明而又动人的姿态,同这位勇敢正派的将军争辩,但拉普也不甘示弱,说道:“您得承认,尊敬的陛下,德累斯顿战役后没有议和,是一个错误。您根本不理会我关于德意志民众情绪的报告。”皇帝急忙辩解道:“你根本就不清楚和谈意味着什么。”突然间他改变了语气,仿佛两人身在军营里一样,虽然这种语气用在宫廷会面的严肃场合不太合适,但却打动了拉普的心。“还是说你害怕进行新的战争?15年来你可一直都是我的副官。从埃及回来的时候,你还只是普通一兵。我把你栽培成人。今天你可以提任何要求,我都会满足你……你在莫斯科的表现我永远也不会忘记。在但泽你立下了赫赫战功。内伊和你,你们都属于不可多得的有坚强品格的人才。”突然,皇帝拥抱了他,把他吻了又吻,然后拉着拉普的小胡子说道:“什么?难道埃及和奥斯特里茨战场上的勇士之一——你也要离我而去吗?将来我和普鲁士人及俄罗斯人谈判的时候,你负责统率莱茵兵团。我希望你能在两个月后去斯特拉斯堡迎接我的妻儿。从今天起,你就是我的副官。”

“遵命,陛下。”

皇帝在德意志境内看过《瓦伦斯坦》这出戏吗?还记得在波兰的刺客吗?他一定要把拉普留在身边,此人忠实可靠,而且非常勇敢。在所有的军官中,他负伤最多。他之所以投奔国王,主要是出于责任感,而利诱对他并不会起作用。不到一刻钟,他不仅又成了皇帝的人,而且还承担起皇帝副官这一军队领导职务。按照他的理解,皇帝目前身边最缺乏的莫过于别人的忠诚。

内伊的情况比较复杂。虽然他从拿破仑回来的第一天就开始为他效力,但是良心上的谴责让他难以入睡。过了一段时间,他极度不安地来到主子面前,语无伦次地说道:“陛下,您也许已经听说,在我去贝桑松之前,在那次国王的作战会议上,就是在这个杜伊勒利宫里,我曾答应国王……”

“答应什么?”

“把您装进铁笼子,带到他的御座前。”

皇帝愣了一下,然后说道:“胡说八道!军人不该有这样的想法。”

“您误会了,陛下。”这位元帅急切地说道,“请您听我把话说完。我确实说过这样的话,不错,但我隐藏了我的真实想法——”

皇帝被激怒了,内伊赶紧退下,两个月以后才重返战场。这些钢铁般的军人,经历着责任与感情之间的冲突与折磨,他们的坚强意志已经消磨殆尽,他们痛苦得几乎要发疯。曾侍奉路易国王的贝尔蒂埃,他也经历了这样的折磨。

“这个笨伯!”皇帝还是用以前宠爱的口吻提到这个总参谋长,“他是个不错的人。我只要求他穿上国王卫队的制服来见我!”皇帝回到巴黎后,贝尔蒂埃却整夜在府邸里跑来跑去,最后,像朱诺一样,纵身从阳台上跳下,没有捐躯沙场,却死在了地面的碎石上。

前进!我们不能耽搁!还缺谁呢?啊,施泰尔夫人又露面了?他的这位老对手给他写信表示:她很钦佩他的行为。如果他能把法国欠她父亲的200万法郎归还给她的话,那么她的笔将只为法国辩护。真遗憾!仅仅因为这一句话,这位勇敢的女性就使自己在历史上的美名受损。而她的对手故意恶作剧地告诉她说,他被她的话打动了,但很可惜,他现在并不富有,无法满足她的要求。

接下来还有谁?马尔蒙?奥热罗?他们被皇帝宣布剥夺公民权,因为他们将国家出卖给敌国。——还有,塔列朗终于、终于也受到了相同的对待!从维也纳到巴黎,再从巴黎到维也纳,两人互相向对方投掷致命的闪电,击毁了他们之间长达18年之久的充满敌意的友谊。两个人私下里的想法却很冷静:“真可惜,这么聪明的人竟然为敌方效力。”

“帝国双奸”中的另外一个人呢?富歇又回来了。他再次被任命为警务大臣,但他却把这一职务当成继续背叛主子的机会。他是这样提到皇帝的:“他又回来了,我们谁也不愿他回来。现在我们要密切地监视他的一举一动……他回来以后比他离开之前还要张扬,但我估计,他连三个月都坚持不了。”在此期间,他与梅特涅保持着联系,但是警务大臣也有仇人,拿破仑以前的谍报人员将此事揭发给皇帝。皇帝怒骂他道:“你是个叛徒!”拉法莱特当时正在门外等候召见,他从半掩的门外听到这些话。“如果你一心想要出卖我,为什么还同意做我的警务大臣!我知道你通过巴塞尔某银行官员与梅特涅通信!我可以绞死你,全世界都会赞同这一点。”但是富歇的回答却没有被记录下来!

富歇的职位归功于他的过激思想,这一思想是他在罗伯斯庇尔时期形成的。为了吸引民主人士,皇帝需要他加入内阁。但富歇不仅将主子出卖给梅特涅,而且将梅特涅出卖给极端主义分子:他想建立一个共和国,当然以他自己为首。还有卡尔诺,作为一个比拿破仑更反对国王的人,他自督政府时代以来,第一次加入内阁。

不过,作为精神领袖,皇帝却将他的一个宿敌本杰明·贡斯当争取了过来。此人是老牌民主主义者,也是施泰尔夫人的朋友,就在皇帝回到巴黎前不久,他还在报纸上大肆攻击拿破仑,把他比作当年的匈奴王阿提拉和成吉思汗。现在,拿破仑表示要施行议会统治,所以他需要这批1813年的民主派人士。于是,他马上召见了已经15年未曾谋面的贡斯当。皇帝与他一起对目前的形势与发展做了高屋建瓴的分析。贡斯当记录了与皇帝的这个会见,足足有四个印刷页。这份记录清晰精当地显示了政治家拿破仑的最后转变,以及造成其转变的所有现实政治原因。

“人民再次要求讲坛和集会。他们并不是一直有这样的要求。在我上台时,他们都拜倒在我的脚下……我所使用的权力,远不及国家实际赋予我的那样多。现如今,一切都发生了改变。人们对宪法、选举以及言论自由的呼声再次成为时尚。但这只是少数人的要求而已。大多数人要求的仍然只是我,我这个人……我不仅是士兵们的皇帝,而且也是无产者和农民的皇帝……所以,尽管发生了许多事情,人民还是又回到了我身边。我对他们很严格,从来不去讨好他们,但是他们仍然高呼:‘皇帝万岁!’因为我们休戚与共,已经浑然一体……”

“而贵族却不同。他们拥进我的前厅,向我乞求所有的官位……但是我们之间绝对没有共同利益。马匹在骑师面前俯首帖耳,那是因为它训练有素,但我仍能感觉到它在颤抖……我曾努力建立一个世界帝国,为此我需要无限的权力。有谁处在我这个位置上不想要这样的权力呢!不正是这个世界鼓励我这样做的吗?君主和臣仆都跪倒在我的权杖之下……但如果我只想统治法国一个国家的话,那么,制定一部宪法会更好些。”

“告诉我你的观点!言论自由、选举自由、责任内阁、出版自由?……这一切我都想实现,特别是出版自由。压制出版自由的做法是荒唐的……我是人民的皇帝。假如人民真想要自由,我一定会给他们……我不再是一个征服者,也不会再成为一个征服者了。我深知,什么可能,什么不可能。我的使命就是重建法国,并成立一个符合民意的政府。”

“尽管我对自由敬而远之,但我并不恨它。我理解它,我正是在这一思想的熏陶下长大的。我15年来的辛苦已经付诸东流,若要重新开始,我需要20年的时间,而且再牺牲200万人。我需要和平,但我只能通过战胜别人来获得它。我不想让您产生错误的幻想,我预见到会发生一场可怕的战争。为了进行这次战争,我需要人民的支持。作为交换,人民就会要求自由。好吧,他们应该享有自由……我的处境有了新的变化。我也会慢慢变老。我已经45岁,不再是30岁了。立宪国王的清闲生活很适合我。而且,我的儿子也会赞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