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凌虚提着短矛,神罗团的人马把他团团围住,刘秉忠冷着脸:“谢掌门这是什么意思?我们辛辛苦苦一遭,到头来给你们昆仑派截胡了?”
谢东流一看,乐了:“自己没本事怪得了谁,我是把东西往你们面前送,你们自己握不住,这也要栽在我们昆仑派身上,行行行,你们尽管这么想。”
范师严咳嗽厉害,过来劝和:“谢掌门这个徒弟脑子不太清楚,做人浑浑噩噩,刘兄和他好好谈一谈,说不定他就给了。”
言外之意,你和一个傻子计较什么,谢东流心中不忿,不过听了他们的话,反而大手一挥:“你们尽管去夺,东西也不是昆仑的,现在老夫没空和你们折腾。”
刘秉忠就要动手,谢东流好似就等他动手,他微微皱眉,那范师严气息更是不稳:“仲晦不要忙……老道要是功力巅峰还能助你拿下,这时候可不行了……”
聂凌虚王庆之多少有些了解,天下毕竟没有完美无缺的万法不沾身,为了成就完整功法,谢东流不知道动用了多少手段,最后以金丹法拾漏补缺,这谢老头当年意气风发,现在不知道受了什么刺激才能如此丧心病狂。尽管武功中常有鼎炉、性命双修等等说法,不过是内丹法,修炼的一种,像聂凌虚这种,却是被谢东流以练丹法到了现下地步,血肉为薪真气为火,活生生把人当做大药制丹,王庆之多少有点理解,金丹法仿若炼丹过程,剔除杂志,最后丹药浑圆无暇,也许万法不沾身功成,聂凌虚便能恢复神智。
“你……”王庆之还没有反应过来,龙门派那人已经一把木剑抵在聂凌虚胸口,正是龙门派的点穴功夫,由剑尖使出,当真造诣极深,可是聂凌虚虽然身影一滞,却行动如常,龙门派那人心下一震:“他已经不是人,而是丹药,丹药有什么穴道之说?”
全真教那人看龙门派代表吃了大亏,旋即出掌,他这下掌中隐隐风雷,所谓道门斩妖除魔仗雷霆,久而久之便有了五雷掌,可一掌下去,聂凌虚竟然没有感觉,他下一掌便再打不下去。
几个代表心有余悸,这小子莫不是杀人机器,所有攻击对他毫无用处,好像泥牛入海,只有纯阳功能制。想到这里龙门派想起了分宝岩的“剑斩七星”,全真派想起了“先天一气”,从对方眼里均看到一丝遗憾,如果有绝技在手,万万不会如此狼狈。两人意思都是要抢下那短矛奉还刘秉忠,谢东流心道这两人如此讨好神罗团也不知羞耻。
刘秉忠听出范师严意思,也知聂凌虚虽然脑子不好,但是武功挺高,反而因为神志不清,武道一途反而毫无挂碍突飞猛进,这时候他不由有些心焦,一直谋略的东西到了眼前却不能拿到手中,终会有不踏实感觉,这时候八思巴在侧道:“不如让我去看看。”
八思巴与刘秉忠俱是忽必烈手下一等一的能臣干将,互不统属,却互相配合相得益彰,八思巴走过去,语如天籁:“施主能否将兵刃还给小僧?”聂凌虚居然点了点头,谢东流啧啧称奇,难道是给瑶池泡了个澡脑袋也清醒了,聂凌虚双目明亮,不复浑浑之态,说着已经将短矛交给八思巴。
刘秉忠面露喜色,再想如何波澜不惊,始终短矛到手这一趟差使已经成功,日后消灭地方叛乱更加得心应手,让他生出种心愿得遂的快感,八思巴面色如冰,他是第二个接手短矛之人,谁知短矛到手就是一阵烈火,手心都有焦黑色,沉甸甸提在手居然有种负山而行的诡异感觉。
八思巴第一个想法:“这短矛恐怕不是谁都能用的?”片刻之后,他浑身燥热,想来是五色旗引开纯阳天火,始终比凡火更加猛烈,一番巨大消耗之后,又提着这短矛,竟有力绌之感,以寂灭天功对抗更让身体一阵头晕眼花。
聂凌虚好像对这慈眉善目的和尚大为亲近,眼里完全没有他人,指了指短矛,示意他来帮忙,八思巴回望众人,他对各人斤两都有估计,这时候只能点头,刘秉忠急了:“怎么能让他拿着?王爷那里你想怎么交代?”
八思巴让他看着自己手掌,焦黑的烂肉带着烟气,却没有恶臭,这也和他修炼法门有关,肌骨生香,宛如活佛:“想来总有办法,不是他帮忙,这里没有一个人能把短矛带出瑶池,仲晦甘心把短矛留给昆仑?”
刘秉忠再没有说话,这时候自己这边八思巴这个重要战力负伤,自己勉强可以对付谢东流,但要靠高峰月、魏自耘能镇住其他人显然力有未逮,最好办法就是出了瑶池合兵一处,再度掌握昆仑派局势,化被动为主动。
谢东流看笑话一样负手而立,雨流芳苦着道:“您老可快点,你撑得住,大家都撑得住,可是哥儿撑得住么?”
谢东流又是忧心又是痛快,继而双眉一抖,急也没用,现在不止雪崩封路,连山洪卷来的大量流水被冰冻,已经充塞山道,长龙一般占据了道路,昆仑山险要之处也是一绝,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的,这些人都明白这个道理,面对大自然的威力,什么修仙修道,什么轻功内功,通通是屁,不顶用,瑶池之所以连昆仑派弟子都鲜少往来,独特的地理条件就是一种原因,旁边沟壑裂谷纵横,如果能有千军万马在此那逢山开路移山填海或许还能做到,但寥寥几人面对着天寒地冻望不到头的山峰和积雪那就分外渺小。
雨流芳快哭出来,没想到平常看似回去这种小事,到了这时候已经成了众多高手无法解决的大问题,雨流芳探了探李定襄的呼吸,还有气,但仍埋怨起来:“你们一个个道貌岸然,我哥儿真出了问题,姑奶奶让你们一个个下不去昆仑山……”她看着悚然如柱的巨大冰块,嘀咕道:“难道不能劈开一条路吗?”
刘秉忠灵光一现,也和他身为谋士有关,总是借助身边一切助力,道:“姑娘说的对。”
雨流芳没好气:“姑娘说的自然是对的,你懂个什么?”
刘秉忠没有理会她,朗声道:“劈出一条路,以前不可以,现在却不一定不可以。”
谢东流道:“你又有什么话说?”斜睨着,刘秉忠道:“混沌杀气化入盈虚有数,现在形成这根短矛,如果用来开山碎石,料想不难,这里到昆仑主峰,不过数十里,山道被冰块堆积不过一二里地,不管如何可以一试。”
众人目光都落在聂凌虚身上,可是聂凌虚眼中只有八思巴,其他人一概不理,偏偏能够使用短矛之人也只剩下了聂凌虚。
其他人心里打鼓,也就聂凌虚金丹道成,万法不侵,虽然脑袋不开窍,但终究还是有好处,烈火难伤分毫,正好驾驭这天地杀气化合的短矛。
八思巴指了指道路,聂凌虚就好像听懂了,持着短矛在前开路,他脑子不好使,武功却不用人担心,谢东流心里懊恼难言,自己养的徒弟自己话都听不进去,对别人却屁颠屁颠,委实可气。
聂凌虚功力精深,但不动什么招式,用着力气就以短矛刺打过去,只听轰隆之声不绝于耳,如同山河动荡,一刺之间已经清出六七丈距离,众人跟在身后不由小心谨慎,冰渣子横飞,大块的砸在身上和石头无异,谁也不想落个血肉横飞的下场。
人人惊叹,一是神兵威力,指刺之间,似乎好毫不用力,那冰块已然粉碎,少于冰块经过短矛热力,居然开始融化,通道里隐隐有小流淌过脚边,二者惊叹聂凌虚功力之强,似乎并不在他那师兄之下。
也是适应了瑶池温度,越往外反而觉得身体暖和起来,刘秉忠心知这是错觉,但是瑶池之冷仍在意料之外,瑶池之水仿佛就是寒气本身,可以瞬间冰冻山洪,看来瑶池传说为古代神仙交游会客之地,还有其他秘密隐藏其中,不过已不是当前要务。
到了黄昏,天色更暗,尤其这里已经开始雪花吹拂,眼前已经看不清楚走了多久,聂凌虚与八思巴在前开路,刘秉忠与神罗团押后,中间龙门派的道人扶着范师严有几分心疼:“范兄这一趟又出物又出力,落得个人财两空,真是让人好生心疼。”
王庆之不合时宜道:“轮得到你心疼,你还是关心关心你们的剑斩七!星,范老道虽说受了伤,挫了锐气,也丢了宝剑,但能换的满门平安,心里也偷着笑呢。”
范师严连忙恭维:“那是那是,到了咱这年纪,知天命畏天命,什么功名利禄武功名器,确实不如满门和睦来的让人踏实。”
神罗团也不知道在哪里弄来的柴木,拿出瓦罐,还有羊皮坐垫,烧了一些酒水给自己人分了,王庆之直流口水,这时候他也赞同范师严的做派,天寒地冻只要有一壶酒,什么江山万里将相王侯都靠一边去。
“给我也来上一壶,我有银子!”王庆之跑了过去,神罗团一个个趾高气扬,“我们都是行军打仗备的粗砺玩意,道爷你是修仙的,吃不得凡间烟火,吃坏肚子别找兄弟麻烦!”
说着就是哄堂大笑,王庆之道:“银子不会少,我也不嫌弃你们,一家人怎说两家话,到了这个地方,如果真有雪崩地震,也就是黄泉同路人,怎么如此客气?”
他这人说话油滑,一方面有着出身名门的清高,一边又好吃懒做的大爷做派,反而和神罗团打成一片,感情迅速升温,忽然间天摇地动,如果天上有星辰,也应该晃了一晃,有人道:“地震了。”众人看着王庆之目光带着忌惮,痴痴道:“神,真神。”
一二里山路平时说的简单,天暗地滑,就算行军也不会有如此艰难,刘秉忠看着八思巴,两人目光交汇,刘秉忠察觉震感,头上两侧雪花冰渣簌簌而落,道:“应该不是昆仑地震,大约是西北,不管哪里,恐怕都是一场风波。”
刘秉忠满心装的都是国家大事,这场地震来的突然,据他推测,应该是甘肃一带,微微震动,他已经想到之后的后果,房屋崩塌,地脉断裂,土地无法耕种,流民挟裹各地,如果不能积极应对,不久后流民就会变成贼寇,又是烽烟四起,想到这里,他突然有急流勇退的冲动,自觉心力交瘁。
天已经全黑,各人更不敢贸然前进,黑不隆咚的地方,谢东流也不甚熟悉,到了最后已经有一点点挪步的感觉,一人抓着一人,等到最后连成一排默默前行。
前方不需要短矛,聂凌虚握着短矛,跟在八思巴一侧,又是风又是雪,找个山窝窝呆了一会,查看风向后,神罗团拿出了火把,上面点着松油,众人没好气,有这样照明的好东西怎么不早点拿出来?
魏自耘解释:“有风有雪,火把也是没用的,很容易打灭,而且风向不对,松油很容易冲入眼中,伤了眼睛。”
高峰月冷嘲道:“修道的飞天遁地,当然不了解我们行军打仗的功夫。”魏自耘拽了拽他,高峰月方安静下来,他沉寂了一天,看到瑶池杀气时候就心神恍惚,这时候才恢复正常,隐隐感觉自己的慧剑与之有想通之处,只要想通武功定可再上层楼,但这种有了思绪却无法抓住关键的感觉让他怅然若失,他多看了李定襄几眼,李定襄当时全身红光,令他有了种奇异感觉,他目光突然贯通,难道这混沌杀气和地碎天倾间有某种关系,又或者自己的慧剑与之也有相同之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