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浑身酸痛的瘫坐在纸箱子上,四肢的骨头仿佛都断了,几乎失去了知觉。其实我干的这点活,跟厨房里的其他人比起来,根本算不上什么。饭口一过,他们放下手里的活计的时候,却显得那么轻松。我明白,刚才的忙碌对他们来说,肯定是司空见惯的。
他们都到后面的休息室抽烟去了,嘻嘻哈哈的谈笑声穿过休息室的帘子,传到了外面。任健只是靠在一旁的墙边抽了半个烟头,便重新扎起了围裙,开始收拾切墩案板上的卫生。我记得那半个烟头,就是昨天我来应聘的时候,他喊我一起去倒垃圾,在外面的垃圾桶边休息的时候抽剩下的。
当时我还以为,他是故意趁着倒垃圾的功夫到外面抽抽烟,偷偷懒,可现在才感觉到,他其实特别的勤奋。
这一上午的工作,我基本弄明白了,刨去旁边那间小屋子里负责做主食的两个大姐,这间厨房里的人大体分为三种,第一种是灶头上炒菜的,第二种是切墩的,剩下的就是我们这几个“学徒”。
算上我一共四个学徒,学徒的分工也有不同,有一个高瘦不爱吭声的,一直就在一旁的水池旁,专门负责杀鱼、以及处理一些海鲜。这位置叫“水台”。
还有一个个子不高,但看上去身体很强壮的,始终忙碌在切墩的案板和厨师的灶头之间的,负责在厨师出菜的时候,递递盘子、整理整理盘子里的菜的外形什么的。这位置叫做“打荷”。
我是新来的,又被分配为任健的徒弟,能做的自然就是打打下手。任健就是万能的,忙起来的时候,不管有什么问题,那些切墩的都喊他,看来在我们这四个“学徒”里,任健的地位是最高的。我也发现,任健也是这几个人里最勤奋的。
饭口过了之后,大家伙都去休息,只有他只是抽了半颗烟,就又收拾起来。于是对任健的敬佩之情,油然而生。
既来之,则安之,虽然这一上午的工作内容,跟我来之前想象的有很大的不同,但现在,初来时候的落差感已经无影无踪。
我觉得这一上午我虽然没干明白什么,但收获的感觉比我在厨师培训学校的两个月的还多。这才是真正的厨房,这才是一个厨房真正运转起来的样子。
我站起身,四肢还是有些酸痛,走到任健的身边,试探着说道:
“我干点啥啊,给我安排点事干吧……”
当然这是我的真心话,因为我已经彻底的明白了一个道理,厨艺,不是通过书本或者学校可以速成的手艺,而是要通过大量的基础工作,一点点磨练出来的本领。所以多干点活,就离着我成为大厨的目标更近一些。
任健回头看了看我,笑了。
“行了行了,你第一天来,肯定不习惯这么忙,你休息一会吧,下午还有一场呢,比上午要忙的多,有力气到时候再用……”
我心里一暖,离开家这么久,还是第一次听见有人对我说的话里带着关心的味道。
“还是让我干点啥吧,待着不舒坦……”
见我坚持,任健只好让我把身后青菜架子上的菜筐都整理一番,虽然早上的时候,青菜我都摘过了,但上午忙的这一阵子,已经弄的杂乱。
“咱们不光是打杂的,重要的是,要对菜料整理、管理,新买的菜不光要摘要洗准备好,还要记住每一样的位置,到时候忙起来,免得抓瞎……”
我知道任健这是在教我,心中未免更加的感激。
“你来这学徒多久了?”
我一边摘掉手里那把菠菜上的黄叶子,一边问道。
“快一年了……”
他又拿出他自备的那把菜刀,在一旁的案板上当当的切着甘蓝丝,头也不回,漫不经心的回答。
我不禁大吃一惊,尽管我已经承认,学厨是一条苦旅,也做好了吃苦的准备,但没想到光是学徒就要学着么久。
任健切菜的动作麻利,手法纯熟,切出来的甘蓝丝粗细均匀,看来刀工已经练的不错。跟切墩的那几个人比,差距已经很小了。
“我看你刀工已经很厉害了,咋还学徒,咋不上切墩?”
我纳闷的问道。
“哈哈,你当饭店是学校?学的好就当班长?哈哈……”
他哈哈的笑,笑的我有点尴尬。
“兄弟,饭店招学徒,就是想要个廉价干杂活的。咱们星海小酒馆的老板还算是很良心的,学徒还给开50块钱,你到外面看看,别地方都是白干。管吃管住,还能学活,你还要啥?至于能不能学到手艺,能不能爬上去,要看自己,也要看运气……”
他说的颇有道理,但我却感到了一丝凄凉。他并没有正面回答我他干了这么久,切菜的手艺也不错但还没上切墩的原因,但我再一次明确的感觉到,学厨的确是一条苦旅,并且对像我这样的初入行的人来说,未来遥遥无期。
干吧,没别的选择。
果然如任健所说的,下午的饭口比上午的更忙,虽然经历了上午的一战,我多少熟悉了一些,但下午的饭口忙起来的时候,我仍旧感觉自己仿佛不存在一般。没人会想起来喊我干点啥,我也不知道自己该干点啥,只能跟在任健的旁边,看他干啥,我就上去伸把手,帮帮忙。
拖着疲惫的身子,离开星海小酒馆,下班回家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十点。外面的街路上灯火通明,如同往常一样,最繁华的街巷里,仍旧有很多人在来来往往,女人挽着男人的胳膊,年轻人在嬉笑打闹,热闹非凡。
走到出租屋门前的时候,身上的疲惫和四肢的酸痛更明显了,离我的那张小床越近,困倦的感觉就越严重。
“干的咋样啊……”
掏出钥匙开门的时候,身后传来一个年老的男人的声音,是高师傅。
他穿着宽大的背心,深色的大短裤,脚下踩着拖鞋,手里端着塑料盆子,哗啦的一生把里面的水扬在一旁的地面上。
“还行还行……高……高师傅,您老原来也是大厨吧?”
我心里实在是好奇,于是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