酸菜鱼算不上什么复杂的菜,而且历史悠久,其实这道菜平时很常见,但无论是在天海酒楼,还是在王子酒店的二部,我却一次都没做过这道菜。
前面有客人点了的时候,也都是其他的厨师来做。毕竟这道菜给我留下了很深刻的印象,我是因为三寸不烂之舌,换过来这道菜,才进了霍家菜馆,也才受了那样的屈辱。
不过反过来想,若不是那次的经历,恐怕我还不能正确的认识自己,总觉得自己是一个还不错的厨师。
可这次不同,让我心里产生畏惧的,并不仅仅是这道酸菜鱼,更是前面点了这道菜的霍宇。
可事情已经逼到这个份上来了,我是值班的厨师,我若不做还能指望谁呢?总不能从后面的休息室喊来一个厨师告诉他这道菜在我心里留下了阴影,所以我做不了?
下面切墩儿的倒是毫不含糊,他根本也不知道我心里的这番变化。西安适用马兜给我抓来了一些已经泡好的泡酸菜。然后十分麻利的抓了一条鱼过来,三下五除二的去了零,掏了内脏,扒了腮。
先是一刀把鱼头剁下,然后又贴着脊骨,片成了两片儿。咚咚咚的几声,把脊骨做成段儿,又把鱼肉片抹刀片成了薄片。
啪地一声,在里面打上了一个鸡蛋,氢又加了点水淀粉,开始来回的抓了起来。这个过程叫做上浆,目的是为了锁住鱼肉里的水分和营养,保持它的鲜嫩。
我也不能闲着,赶紧起锅烧了,底油放入花椒麻椒爆出香味,加入了少许葱蒜,把泡酸菜放在里面,大伙的煸炒了几下,然后添入老汤。
转身去调口味盐一定要少放,因为泡酸菜本身就很咸。
调好口味之后,锅里的水已经翻开。用漏勺把泡酸菜捞了出来放进了身后的汤碗中。然后接过切墩的递过来的上好了浆的鱼肉。十几秒的功夫便立刻把锅从火上端开,先用漏勺把鱼肉捞出来,稳稳当当的摆在了炒好的酸菜上,再把汤汁倒了进去。
在上面撒上一些葱花蒜末,又烧了一丁点儿的热油,在他的一生浇了上去,葱蒜的味道立刻飘荡了起来。
切墩儿的端起汤碗,转身就要出菜,我伸手把他拦住,拿起个汤勺,舀了一丁点的汤放在嘴里尝了尝,抬头问他道:
“你尝尝这菜咋样?有啥问题不?”
我这句话倒是把他问的愣了一个神,我平时出菜的时候,从来没像这样的问他过。他抬头看了看,我又摸起勺子,也尝了一口,一脸迷惑的对我点头:
“挺好的呀,叶师傅……挺不错的呀,咋了?”
我这才多少的放了点心,冲他挥了挥手说:
“没事没事,那就出菜吧……”
他转身把菜端出了传菜口,我这还长长的出了一口气,我能清楚的感觉到自己刚才特别的紧张。
不过当然不能跟他们说出我的心事,我摘下了围裙,在一旁的水池上洗了洗手,把手背在身后假装很悠闲的来到了厨房的门口,探头朝霍宇的那张桌子看去。
霍宇侧脸对着我,所以并没有注意到我的位置,我眼看着他拿起汤勺,轻轻的喝了一口汤,然后又伸出筷子夹起了一片鱼片儿。
不过他并没有急着把鱼片放在口中,而是举在眼前来回的打量。
我的心里再一次紧张了起来。
其实按道理说这道菜做的应该没什么毛病,这跟当初不同,那时候我刚从厨师学校出来,虽然趾高气扬的,但实际上并没有什么真正的手艺,而如今经过了这一年,好歹也在灶上炒了许久的菜。酸菜鱼又没多么复杂,根本犯不上如此的紧张。
更何况现在我是堂堂王子酒店二部的二厨,他只是霍家菜馆的老板,尽管霍家菜馆在我们这儿开了很多的分店,可不管怎么说都是一些小菜馆,与王子酒店的档次根本无法比拟。
可不知道为什么,看见霍宇我就莫名的紧张。
他就这样举的鱼片端详了几眼,却把它放到了眼前的盘子里。我的心里更加的紧张了,难道这道菜做的有什么纰漏?
我清楚的记得,或许说特别喜欢吃他们家原来的厨师做的酸菜鱼,那想必对这道菜也一定有所研究,而且他这次点名让我来做,想必是有备而来。
可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呢?他和我之间根本谈不上什么冤仇,更何况在他们家应聘的那件事已经过去了快一年,那么他为什么如此的刻意的来针对我呢?
不管怎么猜测,我是肯定猜不出来的,要么上前去直接问他,要么就在这等着结果。
我当然不敢上前直接去问,毕竟那会特别的尴尬,我也担心他当着王子酒店员工的面揭我的老底,虽然那已经是一年前的事儿了,可毕竟特别的不光彩。
我在角落的一张桌子旁坐下,摸出随身揣在怀里的美食杂志,假意漠不经心的看着,其实我在用眼角的余光偷偷的观察。
跟他一起来吃饭的几个人我并不认识,不过听他们谈笑风生的样子,应该是很熟的朋友。霍宇一会儿加起来一片鱼肉,一会儿加起来一条酸菜,都是放在眼前来回的看,要么尝一口碗里的汤,可就是不吃。
越是这样我越紧张,其实我反倒一直盼着他吃一片鱼肉或者吃一块酸菜,就算他对我做的菜特别的不满,当面的挑出毛病,也好过就这样吊着,要是要活一刀了断。
他就这样反复的看了几眼之后,反而把筷子放下了,身子往后仰,靠在了椅子背上。伸手从怀里摸出了一支烟,点着之后抽了两口,并且悠闲的吐了两个烟圈。
我实在是忍不住了,不知道他这葫芦里到底卖的是哪副药。不过不管怎么说,我能确定的是,他一定是冲着我来的。
我犹豫再三,一咬牙一下一下狠心,心想不管怎样,还是上前直接问个明白,否则总在心里吊着,那将十分的难受。
于是我站起了身,招手喊过来一旁的服务员,让他帮我拿了一瓶啤酒,拎的那瓶啤酒,朝霍宇的桌子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