烧油炸肉,熬汁翻炒,张哥做起这道菜来,一气呵成,毕竟刚才已经耽误了一会儿工夫,所以张哥要把这个时间给补回来。
厨房里炒菜,并不简简单单是把菜炒熟就行,其实里面还有很大的学问,通常来讲,客人坐到桌上,点了菜之后,20分钟之内,把所有的菜都上好,这是最佳的时间,如果超过了这个时候,客人就会有不满意的情绪。
或许这样的情绪不会立刻的爆发,但会慢慢的积累,如果再有什么令他不满的,就会累积在一起,随便找个突破口发泄出来。
如果这样,即便你的菜做的再好吃,造型再有创意,也不会令他有丝毫满意的感觉。
很多事情就是这样的,累积起千般好,不如一个坏。人们往往会记住那个最坏的点,好比一张白纸,只落下了一滴油墨,人们便会认为这张纸已经不干净,但却并不会注意纸上大部分的地方还是白的。
事情已经弄成这个样子,我不敢再吭声了,按说刚才我应该烧上锅烧油,帮着张哥炸肉片儿,可是我却没敢动。
我心里清楚,刚才杜师傅晃不起来的那个大锅,若是换做张哥的话,肯定不会出现这样的结果,不过张哥却十分的稳健,八份锅包肉,他炒了两次,每锅出四份,稳稳当当的,轻轻松松的,没有出现任何的纰漏,没用几分钟的功夫,便把菜都传了出去。
一场混乱,就这样结束了,张哥擦了擦手,吩咐下面的人赶紧打扫战场,毕竟我们是明档厨房,厨房里发生的一切,外面都会清清楚楚的看到。
刚才双喜跌了一跤,弄得满脸是血,若是被外人发现,肯定会有不好的影响,不过事已至此,要抓紧的弥补,不能再有任何的差错。
整个过程中,张哥始终表情严肃,不像往常的样,脸上经常带着微笑,尽管张哥始终是个和善的人,很少对着厨房里的人发脾气,不过毕竟他是厨师长,如此的板着脸,人们已经特别的害怕了,所以厨房中再也没有人敢吭声,都默默的干着手里的活儿。
我也转过身去清理灶台,给张哥打荷的人,已经搀扶着双喜到酒店对面的诊所去了。我赶紧到张哥的灶台前,像以前给他打荷的那样,清理调料罐儿,刷洗炒锅。
自从我上了灶,已经很久没有这样的伺候张哥了,一来是他已经安排了别人给他打荷。二来是我总觉得自己已经是个厨师了,即便我的身份还混不到有打荷伺候我的地步,但也绝没有必要去干那些零散的活儿了。
尤其是这阵子,我干了几件露脸的事儿之后,我已经渐渐的膨胀了起来,我当时并没有意识到,可现在却多少都有些后悔。
虽然是杜师傅亲手打了双喜才造成这样的后果,不过这件事儿,毕竟我也有责任。
于是在接下来的半天里,我始终忐忑不安,但出乎我意料之外的事,张哥并没有因为此事而训斥我,不过这并没有使我的心里感到舒坦,好似天上已经布满了阴云,随时都可以下雨,但却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真正有冰雹落下来。
第二天的时候,双喜并没有来上班,杜师傅也比往常来得早,他没有进厨房,更没有换工作服,而是径直上了五楼,直接进了办公室。
当时冯哥还没有来,我也刚刚起床,清扫完办公室的卫生。这段时间我一直住在这儿,所以每天起床的第一件事儿,就是整理这里的东西,让冯哥上班来的时候,能有个整洁的环境和愉悦的心情。
他看了我一眼,问我冯哥一般什么时候来,我告诉他快了,让他可以坐在这儿,稍微的等一会儿。
其实我明白,他肯定想跟冯哥聊聊,毕竟昨天的事儿冯哥也已经知道了,这让我感到心里越来越不安,不知道他会不会说起我,会不会当着冯哥的面儿,把责任推到我的身上。
我留在这屋子里自然会徒增尴尬,是我赶紧换了衣服,到厨房里去干活了。
大约一个小时左右,杜师傅从楼上走了下来,到厨房看了一眼,跟张哥打个招呼,转身离开了,到此刻我才明白,他已经辞职了。
其实在之前的一段时间里,我始终盼着他离开天海酒店,但我觉得,这段时间以来他工作的特别好,还拿了奖项,所以没有理由离开这里,但万万没有想到的是,这一切就此发生了,完全在我的意料之外。
而当一切真正的发生,却证明了一个问题,即便杜师傅离开了天海酒楼的厨房,二锅的位置也不会是我的份儿。
按理说,这一点我早就应该心里清楚,就算杜师傅炒错了多少菜?除了多大的仇,他跟我毕竟还不是同一个层次的厨师,我在他的面前还算不上他的竞争对手。
但说不上为什么之前我就一直觉得只有他离开了我才有发展的可能。而如今,他真的离开了我,却突然觉得空唠唠的。这种空虚的感觉并不因为我思念杜师傅,其实我对他没有任何的感情。而是突然觉得有些内疚,总觉得造成这样的后果,我有绝对的责任。
一直过去了好几天,没有人再提起这件事情。我的所有自责也渐渐地淡化,最终消失。按理说这并不是我的性格。
双喜也再也没有来上班,这倒是在我们的意料之内,一来是他挨了杜师傅的打以后是否跟他在一起学活都不一定,二来是,即便他不不记仇,杜师傅已经离开了,他也肯定不会回来。
杜师傅的位置出现了空缺,我原以为厨房里炒锅的位置会就此都往前提了一下,原来炒三锅的变二锅四锅的变成三锅。所以我也能往前提一提,再从切敦的位置提拔上来一个贴灶的。但万万没想到的是,张哥竟然从星海小酒馆把铁哥了过来。让铁哥直接炒了二锅的位置,我还是我,仍旧的继续的贴灶。
于是,巨大的失落涌上了我的心头,我突然觉得,或许王子酒店的赵师傅说的对,张哥,完全没有提拔我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