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也许你该打个电话给她,大人们总是爱面子,虽然很多情况下他们会先来向你示好,但是那是一个漫长等待的过程。我想,你们内心深处其实是彼此相爱的,正是因为这样才相互伤害。”
我搅着蛋液,眼泪忽然就掉了下来,我很想过去拥抱她,可我没有那么做。
没错,我和苏洵就是这样。我们本是相依为命的母女,如今却势同水火!
——亲爱的韩小翘,这世界上只有你能明白我。
那晚,我们睡在同一张床上,我给她讲苏染的故事,她给我唱歌。她唱歌的声音很好听,温暖的、略带些稚嫩的发音,像个没长大的小孩。她唱陈绮贞,唱自然卷,唱苏打绿,那种淡淡倦倦的哀伤如凌乱的烟雾一直笼罩着我。
她停下来之后,很快就睡着了,她睡得很香像个婴儿,任何人都不忍心伤害的婴儿。
我轻轻取出她耳朵里MP3的耳塞,她动了动,侧过身子,继续沉沉睡去,可我却怎么也睡不着,只好反复听那一首歌:
“站在街角发现自己很无聊,我怎么哭着叫着像个孩子在胡闹,我该微笑还要有一点骄傲,就算是没了你了我也不能让人笑。”
我睡得很不踏实,迷迷糊糊地一直在做梦。
梦中回到了小时候;梦见小弄堂里飘起了大雾;梦见我磕磕绊绊地走在河边;梦见苏洵穿着漂亮的长裙温柔地笑;还梦见了米莱……
他穿着我最后一次见他到时的那件白衬衫,脸藏在很深很深的大雾中。我大声地喊他,朝他奔跑,但是他根本就听不见我说话。直到后来我才看清楚,原来在他身后还站着另一个女人还有个小孩,那个小孩大概三四岁的样子,也喊他爸爸。
他抱起她,把她举过头顶,亲吻她的脸,就像我小时候,他抱着我亲吻我那样。顿时,我的眼泪大雨滂沱。
梦境断断续续,有的是回忆,有的是臆想。
事实上,我对米莱的记忆早已模糊不清了。离开他时我还太小,一个六岁孩子的记忆力是极其有限的。我只记得他个子很高,很帅,会温柔地唤我小宝贝米米。他的声音真好听,即便过那么多年,我还是清楚地记得,仿佛昨天他还那么温柔地叫着我小宝贝。
的确,曾经我是他捧在手心的宝贝,他举着我走过很多条街道,很多的巷子,睡觉前给我讲过很多很多的故事……我发过毒誓,再也不去想过去的事情了,可是我控制不了自己。比如很多个夜晚,就像此时,我贪婪地贪婪地回忆着,不错过一个细节,哭的、笑的、快乐的、悲伤的……无穷无尽的。
想着想着,我开始感慨,感慨小时候对成长的期待,感慨时间的冷酷无情,也感慨米莱和苏洵,要是当初他们不曾相爱,那现在会是什么样子呢?是啊,这世界上就一定不会有我;他们彼此守候在另一个人身边有各自的一双儿女。再假如他们相爱了便一直彼此信任白头终老,那么如今我们又会是什么样子呢?我会是一个在爱和温暖中长大的孩子,会单纯而快乐,会……我想不出来,也不敢想下去。只有老天知道,有多少个清晨我睁开眼,是怎样迫切地盼望能看见苏洵和米莱的身影。直到很多很多年以后,我才明白世间有句话叫做“血浓于水”,原来说的就是我们。
就这样,直到天快亮的时候,我才沉沉睡去。
没多会,听见有人在敲门。
我太困了,不想开门,就把头蒙在被子里。就这样一直持续了十几分钟,敲门声越来越大了,我只好爬起来。
韩小翘翻了个身,迷迷糊糊地问:“米娜,怎么起得那么早?”
我来不及回答,穿着拖鞋跑了出去。我确定要是不开门的话,那人会有决心一直把门敲坏为止。
我从猫眼里向外看,他大概四十上下,衣着休闲,戴了副眼镜,看起来斯斯文文的。我想年轻时他应该很帅,即便是现在看起来也颇有魅力。不过,我不认识他。我的目光被他怀里的那束鲜花吸引了。
——猜得不错的话,眼前的这个人一定就是传说中的成斌。
我三两步冲进卧室使劲摇晃韩小翘。
她从睡梦中被摇醒,瞪大了眸子看我,连忙问:“怎么啦?怎么啦?”
“成斌在门外。”我说。
她愣了两秒,呼地从床上跳起来,抓了件衣服就往卫生间跑:“我靠!他不要脸啊还敢来,看姑娘奶奶我不灭了他!”
“可是……”
“米娜。”她一边挤牙膏一边大喊,“你别怕,起码还有我。”
这句话,让我感觉很安心。
我开了门,把头靠在门上,故意把头发弄得很乱,把自己弄得很颓,看着他怀里的花问:“需要签收?有笔吗?”
“对不起。我不是花店送花的。”显然他对于开门的人颇感诧异,脸上不自觉地挂上了职业性的微笑,目光穿过我向我身后看,挺有礼貌地问道,“请问苏染小姐是住在这里吗?”
“她不在,你有什么事就跟我说吧。”我冷冰冰的,我凭什么要对他热情?
“噢!”他像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连忙问我:“她没什么事吧?”
“她很好。”我一副爱理不理的模样。
他松了口气,神情瞬间泰然自若:“是这样,我是她的……”
“是她的男朋友吧。”我故意用一种司空见惯的语气。
“呵呵。”他笑得有些尴尬,“算是吧,昨天……接电话的小姑娘就是你吧?”
虚伪!真虚伪!
我的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我可怜的苏染,你等待了十年的男人甚至不愿意大方地承认你是他的女友。如果你知道会是怎样的心情呢?
“到底什么事?”我开始不耐烦,我凭什么要对他好脾气?
“是这样的,我没有办法联系上她,我担心她会出事,所以就找到这里来了。”
“是吗?”我冷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