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听到我要离开,这么大的反应,病来了,人来了。
下了楼,到厅里接见她。
是略显苍老一些,精神气色也明显的不济。一边喝着茶,一边打量着这四周。美丽的眼中,那着急的忧虑让人一眼就看出。
我讨厌她的假惺惺,总是装作关心我一样,但是其中的事,却什么也不说。
我眼中带轻讽的笑走进去说:“宛太夫人真是难得,会到蔷薇宫里来。”
一见到我,她眼中又有着无比的思念般,紧看着我。
而我对她,没有什么好感,一个问到一些问题,便逃一般的病了几个月。现在倒好,给我摆出一副无可奈何,又着急的眼神。她以为,我会在乎她吗?我是她的什么人呢?却总是不说,那我宁愿是陌生人。
她看看我身边的宫女,隐匿地道:“青蔷,有些话,想私下里跟你说说。”
“没事,你有什么话,就说吧,明天我要离开宫里了,还得收拾一下东西。”有什么话,我倒也是知道,摊开来光明正大的说。
蔷薇宫在众人的监视之下,是没有什么秘密可言的。
她很失望,思索了一会才轻吧地说:“青蔷,别出宫。”
“为什么?”我微挑眉。
“孩子,你不懂,别出宫,出了这里,便不能为你总得说,你会有生命之虞。”她语含别意。
我却笑着别开脸:“谢宛太夫人关心了,生命这东西,生的时候,没有人征求过我的意见,死的时候,再想挽留,也是得去。再怎么去想,人终是得一去,无论是谁,也不可能千岁的。”只有短短的几十年,或者几年,十几年。人生这样,已经很悲,所以,每个人会尽力去追求自己想要得到的东西,想要的,就会让自己心里欣慰的。
“青蔷”她楚楚可怜地叫。
“宛太夫人,谢谢你的关心了,但是,礼还是点到为止即好,毕竟我与你,也没有什么关系。”既然很多的东西她不敢说,那我也不想再问,我恨。如果真的是她,我很恨她。一个懦弱的女人,一个不值得我尊敬的女人。
想了想又说:“圣旨已下了。生命在于坦然,而不在于害怕。”
“我可以想办法让你留下来,留在宫里。青蔷,去了,对你不好的。你不知道,好多的事,你都不知道的,我”她竟然想来说服我。她也不想想,她以什么身份来说我呢?她有资格吗?
我冷笑:“与你半点关系也没有,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她顿住,容颜黯淡,手腕紧抓着。“之桃,送客。”我最讨厌这样的人了,都不想告诉我什么,也不想认我,为什么还摆着一副事事为我的样子。
往楼阁走去,越走越急。
留在宫中,在她的眼里,宫中的权势才能保护我吗?为什么没有人知道,我真的很讨厌这些,我无时无刻地压抑着自己。不要去想外面自在的世界,要努力地去觉着宽容一些,为灏想多一些。
灏的爱,是我在宫中唯一温暖的源泉,但是,那种爱,也在悬崖之上,飘忽而不安。
我知道灏会过来,坐在房里等着他。
他来的时候,很晚了。我都等得风冷水叹。他一头湿漉漉的发,疲倦的眼中,有着那沉重的不舍。
我拿了巾子给他擦着:“不等干一些再过来。”
闻到他身上的奶香味,我笑出声:“颖现在还是不好带吗?”
“狗鼻子一样灵,朕还是特意洗了个干净过来的。”
“灏,我忽然好想去看看他啊。”颖啊,我真舍不得那小东西。
他拉我坐在地上,轻叹:“现在不要去想谁,只想我。蔷蔷,唉。”
我眯起眼带笑,轻松自在地坐在他的对面:“你要眼观鼻,鼻观心,静下来才是。现在还没有走,你就开始要求这么多。”
执起我的手,紧紧地抓着,又在唇边亲吻了下:“快点养好你的身体就回来,朕不要等半年,朕想你在身边。”
感情还怕这些时间的考验吗?我靠在他的肩上:“可怜我,我不想吃素,其实我吃肉也很厉害的,还有,不会要我将发给削光吧,光头好难看。”
他冷哼:“胡说什么,当然不会,你的吃用住,朕都让人去打理好。”
欢快地他的脸上轻吻:“呵呵,灏,你真好。”
睨视着我:“你这小丫头是不是心里高兴啊?终于可以出去了,朕是放你一马,不追究你太多的笨。但是不代表着纵容你在朕耳边一直说,鸡猫子鸭叫。”
“还用说嘛,我当然是高兴的,能离开这些争斗,其实挺好的,好吃好睡,指不定回来的时候,你认不出我来了。”呵呵,是啊,我笨,我笨人有笨福。明明知道司棋和皇后一搭一唱没有好意,还在为颖着想,让他在满月之时与司棋一起。
这是我们在一起的最后一夜啊,也不知道要等多久才会见面。
有人说,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到时是不是会隔穿秋水望穿月,还是一个未知的数呢?
我微叹:“灏,好像肚子饿了,不如再到御膳房里去偷些吃的。”
他没说什么,拉我起来,拿多一件衣服,让我披在肩上。
走在路上,谁也没有说话,四月的虫儿就算是半夜也不甘寂寞,在湖边一个劲地叫着。
膳房里,也还是有好些的东西,坐在角落中,他撕下了一只肥美的鸭脚大口咬下。抓住我的肩,吻了过来。
这样的喂食,也太过惊世骇俗了。
我细细地咬着那鲜香的鸭肉,半眯起眼来品尝着。
他还想再重来,我挡住他的嘴,笑眯眯地道:“不要了,好怪。”
他只是淡笑,眼宇中的不舍比夜色还要浓墨上三分。
倾身,满是油的嘴,在他的脸上印着:“你会不会来看我啊?”
“想不想我去?”他没有用朕了。
这样平淡,真好,真好啊,窝在这里明着偷东西吃。
苦笑:“笨蛋灏,怎么不想啊,你来看我,我念经给你听。”
他霸道地抓着我的肩:“不许学那些东西,无事做,就去悲春伤来也好,别学那些遁世之人,没有本事的,没有承担能力的人,地会入那道的。”
指着他二只油汪汪的手:“爪子放下。”念经,呵呵,我想着都好笑,我要是不打瞌睡就好了。
原来,他也怕我寻了静去,就一去不回头,一入佛门,四大皆空。
“就摸你。”还作恶地在我的脸上摸了二把。
我二手往肥鸭上一抓,满手是油,看着他嘿笑:“你给不给我摸回来,不然的话,我就去学念经诵佛,回来给你讲讲道。”
他一笑,伸只手给我。
摇摇头,这样不行,我都满脸都是油了。
衣服拉过一点给我,还是摇头不接受。
他无奈了,头凑过给我。我不客气地双手往他脸上一抹,再往他发里揉去。开心地笑着:“卖油郎了。”
“真是贪玩。”他宠溺地看着我。幽黑的眸子,像星子那般的灿烂。
我想,我的眼睛里一定是盛满了绽放的花朵,一瓣一瓣地散发着幸福的芬芳。
四唇相近,油腻腻地吻着,直到互相觉得,好油好郁闷,转过脸去作吐。
他笑着将我拉走来:“蔷蔷学坏的样子真可爱。”
“背我背我。”难得任性,明天离开他了。
八爪鱼一样地爬上他的背,二手还往他的脸上抹油。他好轻松,肩上的沉重压力一扫而空。背着我飞快地出了御膳房。
我蒙着他的眼睛,告诉他怎么走,这是一种信任,他很安心地背着我往正清宫里走去。似乎在重温着那夜的梦一样,比那夜,更要开心许多。
“灏你要来看我,我很想你的。”伏在他的背上,我轻声地说着。
静寂的夜,没有星星,没有什么暄杂的声音,双手紧紧地抱着他的脖子。
他侧头,温润地肌肤与我相碰:“乖一些。”
“呵呵,我不知多乖。”乖乖地缩在蔷薇宫里,没有出去耀耀我的威风。
“那笨一点,别太聪明,你太聪明,让我真是头痛万分。”
一拍他的脑袋:“养猪嫌猪肥,养妻嫌妻聪明,你是什么心态啊。”
“小猪。”他轻叫着,转着圈子:“我会让人天天送新鲜的东西上去,你要记得想我,要记得,传信给我。有好听的事,有好玩的事,也要告诉我。有什么得到启发,而你开心不已的感悟也要告诉我。别太常去寺里,做个样子就好了,没事做你的老本行,睡了吃,吃了睡。”
说什么话啊,他简直是醋夫一个。
今晚的灏,怎么这么可恨啊,让我的心软得像柳丝一样了。
叹息,也是甜的,空气,也是甜的,心也是甜的。
到了正清宫,从小偏门进去。在他的房里,放着一个小娃娃。
我眼里迸出精光,惊喜地叫:“颖啊。”
跳下他的背一手就想去摸颖的脸,灏一手挡住:“像是母狼看到狼崽一样,油爪子去洗干净。”
咦,他把我说得这么可怕。不过狼,呵呵,我喜欢的一种动物。
推开里室的小门,是一个偌大的浴池。由外面接来的温泉水,潺潺流过,又往外而去,保持着水的新鲜。
洗净手和脸,快乐地往外面去:“颖啊,乖乖啊,我来了。”
“嘘。”警告地说:“要是吵醒了,人得负责,不能让我听到哭声。”
哇,好狠哦,还不能让他听到,他进去洗手,我跳上他的床,在里面看着颖,摇醒他,不断地在他粉嫩的脸上亲着。
他朦胧的眼看到我,即时变得委屈走来,挥舞着小手,朝我侧身翻过来。
“宝贝。”我轻叫,抱紧他:“想我没有啊,今晚抱你睡。”
小手摸上我的脸,然后轻轻地笑着。
额碰额,他啊啊地笑着。
灏出来,有些无奈:“蔷蔷,你的衣服不脱,都是油。”
“没关系,是你的床。”不是我的。
“你啊。”他坐上床塌上看着我们,眼光柔得滴出水来一般:“蔷蔷你好喜欢小孩,以后我们多生几个。”
我笑着摇摇颖的小手,他扭动着身子想要抓住了送到嘴里去吮。“灏,你真好。”我说好想看颖,没想到他让人抱来正清宫里。
拨弄着我的发,他满是不舍地说:“蔷蔷,明天我不送你了。记着我,想着我。”
“好,你要是来看我,可不要忽然来,我会哭的。”
他柔柔地笑,躺在我们的外侧。
这真像是一家人一样,小宝宝,就在我们的中间。
我说:“灏,我们会有孩子吗?”
我从来不知道,我是如此的渴望有孩子。
曾想过在这后宫,你虚我诈,真假难分,没有半分的真情。自己受苦也就够了,不想让孩子以后在这样的环境下长大。
可是从带颖开始,换尿布,喂他喝牛乳,跟他说话。虽然我把自己的爱,毫无保留的给了颖,可是有一个人,比我更爱他,更有资格爱他。他怎么说,也是司棋的孩子啊。
我心坎的深处,如此的渴望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孩子。
颖咬的手指,我扯了出来:“小家伙,不能吃的,去,咬他。”
转过他的身子,让他面对着灏。
可是,扭了扭,他还是翻过来,要依在我的身边。
好有成就感,不枉我疼爱他一番。轻轻地拍着他的背:“颖,呵呵,快长大啊。”
灏拉住我的手:“蔷蔷,你太疼爱他了,你是我的才是。”
“不要吵他嘛,长二条脚会走路的人,你会来找我。可是颖不会啊。颖要过好久才会走路,是不是啊,颖。”
他啊啊地应着,来抓我的发。
他喜欢用小手触摸我的脸,似乎我可以让他觉得安心的。
大人的大,在于知道得多了,心思复杂了,总想着要怎么样,才会对自己好的。
而孩子,什么也不去想。
就凭着感觉和味道,知道自己要信任的人,是谁?
眼睛一眨一眨的了,想必又是想睡了。小手抓着我的衣服,攥得紧紧的,似怕又会离开我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