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二个孩子。”灏伸长手,将我们抓在他的怀里。
我不舍地看着颖:“灏,你要对颖好一点啊,我好喜欢他的。”
他长叹:“蔷蔷,真不知要说你什么才好,为什么这般的境地了,还能这么的对颖放在心上疼爱着。怪不得他总是喜欢你抱,喜欢跟你玩,对你笑。”
我轻笑,亲亲嫩嫩的小脸,拍着他,让他睡。
“孩子是最单纯的,只知道谁对他好。不会去分别这世上的人,分为几种,更不会去想,人的心是什么样的。再说了,颖也是颖,是他自己而已。”
怎么可能因为他是司棋的孩子,而我就会恨他呢,我不会的。我青蔷,也只是我青蔷,不是别人。
别人做别人的事,别人那般对我,我如此那般。那我和别人,又有什么不同。
天色慢慢地发白,冷气越发的寒。
他拉高了被子,将我们三人盖着。
如此的安静,如此的温馨,守着天亮,听着它的脚步声到来。
真想把时间停在这一刻,不要再转了。但是,留不住,那我就狠狠地去记住。
被下一手,紧紧地抓着,谁也没有睡意。
“过得真快。”他说:“雾色都白了。”
是啊,真快,颖睡在我怀里暖乎乎的,灏抓着我的手紧紧的。
什么也留不住,天欲破晓而雾色白,再转稀。
他起身了,坐着看我。手指划过我的五官,再印上一个吻:“蔷蔷,最后一个交待了,要天天吃饭,记得吗?”
我闭上眼睛,点点头。
然后我也坐了起来,小心地把睡在中间的颖抱到里面。他转了个身,熟睡着。
“还早,再睡会。”他将我的发绾在耳后。
我摇摇头,轻声地说:“好像这么久了,我也没有侍侯过你更衣之类的,今天试一下吧。”
不一会儿,陈公公果然轻声地而来。
怕他的声音,将颖吵醒。我开了门,外室的陈公公捧着衣服,我端了进来,又关上门。
灏的身材轩昂,穿什么衣服都好看。一身的龙袍穿上去,威冷不可正视的王者之气,硬生生地将我们拉开了一些距离。
给他梳发,再戴上金玉发箍。
他走的时候,我还是甜甜的轻笑着。
才到门口,他又回头,将我紧紧地抱在怀里,有些酸涩地说:“蔷蔷,我爱你。”
是幸福吗?还是离开的悲伤,他说,他爱我。
双手吊在他的脖子上,勾下他的脸,热情地与他相吻着。
喘息,疼痛,终是结束。
他回头看,我还是带着羞涩又甜蜜的笑容。
他大步离开,随着公公们拥着他的脚步声消失,我垂下肩,眼中弥起了泪意。
我也舍不得,灏,我也爱你。
坐在床塌之上,外侧还有些他的温度,深深地嗅闻着。
我也该走了,要在宫女前来这里的时候离开。
我现在应该低调的,最好是装作失宠,才会对我好一点。
亲亲颖,有些叹息。颖真好,生活在那么多人的疼爱之中,长大了,可不要恨你娘的一些事,其实她很可怜的,他很爱你的。
轻合上寝室的门,外室里已明亮了起来。
我从偏门出去,清冷的早雾,让我抱起了双臂。
一个公公在后面跟着我回去。一路上贪看那含睡带娇的柳丝,看那沉睡的莲叶,雾珠在碧绿的叶子上打转着。
回到蔷薇宫里,梳洗过之后,就有人来宣旨了。
东西早就收拾好,陈公公带着人守在劳动蔷薇宫的前面等着。
除了我自己的东西之外,浩洗荡荡地,竟然还跟着不少的人,还有好几辆马车的东西。
皇室的祈福,总是特别的奢华。
最令我想不到的,护送我的,竟然是袁修纯。
有些尴尬,那时差点嫁他,今日却换他来护送我到城外的浮云寺里去。
华丽的车辇,很是舒服,里面可以看到外面,而外面,却看不进来。
之桃与小蛮就坐在车辇外面,宫女,嬷嬷,还有一些做杂事的公公。都是跟着我到浮云寺去侍侯着。
我从来未曾想过,我有一天,也会变得如此娇贵走来,一个人,要几十个人来侍侯。
随着袁修纯的一声清亮叫道:“出发。”
马车开始往前走,辗在青石板上,格外的清脆。压碎了一地的碎银之光华。在明处暗处,来看热闹的人有不少。
药过去,树过去,宫阁过去,这后宫的东西,都慢慢过去。
宫门开的声音,满是叹息。沉沉重重地让人心里满是迷惘,心里又充满了紧张。回头望,宫门又关上,高高的宫殿楼阁,却还映在眼眶里。
那宫墙,依然是那般的高。第一次我看着越来越小的宫殿,我觉得有一种不舍,由心底传到了全身的每一个角落。
我讨厌这冰冷无情,黑暗争斗的后宫。可是灏,让我想念着。
才出宫,我就开始思念着他,我真怕,这噬骨蚀心的思念,会不会让我什么也不顾,跑着回去找他。
车辇外有些喧哗的声音,似乎离我很远。
从京城的南门出,那多是险峻的山,一直走上二个时辰,就是浮云山了。
浮云山不能上马车,那太陡了。
从下往上看,尖刀似的小山,挑着几缕乳白色的雾,雾霭里,隐约可见一根细长的线。大山黑苍苍没边没沿,刀削斧砍般的崖头顶天立地。
弃了马车,而让四个侍卫抬着竹轿让我上去。
正是四月百花齐放的时候,暖暖的春意将山给叫醒了。
周围的小山像一幅五颜六色的花布。让花和叶,心情的染上绚丽的色彩。
再远些,也是山浪峰涛,层层叠叠。丑时的阳光还是很温和,没有一占的霸气。温柔地照耀着这似笔墨清爽,劲直有力的山峦。
像是慈母那般的满是包容和滋爱,风吹着那声音,在山林间,籁籁作响。
还没有到浮云寺,先听到那些钟声。
清静的,一声二声传来。然后山谷之中,都响起了清心的钟声。
如水,洗净身上的污脏。如灵,去除心中脑中的浊气。
浮云寺也算是颇有盛名,但是一直属于皇家之地,所以一般的百姓,都不能进来。
一道一道的石阶,往上延伸着,似乎没有尽头一样。
越来越不好走的路,我要是往下看,我也冒冷汗,一个翻身,摔下去真骇人了。
我下来,宁愿走也不让人抬着,抬着太不安稳,怎么比得上脚踏实地呢?
这用石条铺成的阶梯,也不知多少,反正一直延着上去。下了几天的雨,将这石阶洗得有些净,也写上了岁月的痕迹了。
袁修纯在前面走着,我跟在后面,之桃与小蛮,步步不离我左右,生怕我一个摔倒了。
近了,就到了,可以听到越来越清亮的钟声。这里的空气,都弥漫着香的味道了。深吸一口气,再吐出来,心里干净得舒服着。
眉头放松了下来,顿时觉得全身都轻松,心情也跃跳着。
走得很累,爬这阶梯,让我气喘吁吁的,之桃给我奉上红枣茶,一闻到那味道,我腹内翻滚着,脸色一白,竟然干吐走来。
“娘娘。”小蛮担心地叫。
我摆摆手,一手捂着小腹的难受,一边说:“没事,就是颠簸了一番,想必是肚子不舒服了。”
袁修纯又下得几步,看着我,轻声地道:“坐轿子上去吧,还有些路。”
轻松一笑,用干净的水漱过嘴,再喝些清水,才能压下那股子动乱浑浊的气息。深呼几次:“不用不用,来祈福,如果这些石阶都走不上去,怎么能有诚心呢?”眯着眼往上看,那密林中看到寺庙的一角了。
“小姐,你脸色好苍白,要不然吃东西再走,小姐中午都没有吃饭。”
调剂着呼吸:“之桃,是因为坐了车,就吃不下东西。”
虽然这里的风凉林清,花香带着清心的钟声远处不在地弥漫着,可以让人放松一些。但是胸口中的浊昏之气,我看得休息几天才会好的。
虽然累是累,还是上去了,有一种自豪的感觉。
浮云寺,就真的差点浮在云上面一样。差一点就在山顶之上,但是就是没有,听说最高,乃是皇上。所以不敢筑于高处。
占地甚宽,四处的景物,让人不得不赞着神奇和鬼斧神工,天然自成的石观音相,种种石刻的飞禽,栩栩如生。没有过多的金碧辉煌,只有那淡淡的浅白与浅灰之色,越发显得不是人间所有,而是仙境之物,心里更是虔诚上几分。浮云寺的道姑,穿着素淡的道袍,仙风道骨,不染半点风情,皆都集在那宽广的平台上迎接我。
我觉得有些不合,但是,这只是初初的开始,迎接一番便好了。出家,为的就是不拘泥于世人的礼仪,但却要步步行礼,总是心里有些惭愧。
浮云寺里的师傅道名圆清,上了年纪的道姑,端看她双眼清淡中带着慧光,就令人心里生敬。
说了一番场面上的话,皆由跟随而来的杨公公给周旋着。
袁修纯告诉我,他们会退守半山之中,不扰了这清静之地。
昏沉沉地让宫女带着云离浮云寺偏远的小居,那是早就清理好的地方。一向以来,都是皇室的人进香拜佛所住之地。在我来之前,早就有人打点好。
躺在那软暖的席褥上,满身的疲惫让我一下就睡着了。
好舒服的睡眠,连梦都不曾做。在轻轻的钟声中醒来,已经有着微薄的阳光映在地上。
半开的窗中,又让我惊奇不已,那云就在窗外边盘旋着。
想爬起来去看个清楚,一身的酸痛让我无力地软倒。
许久不曾动筋骨,明日爬了些山路竟然这般的酸痛难耐。
还是起身梳洗,用着准备好的早膳。几乎和蔷薇宫里的一般精细,也不避忌什么不吃荤的。
原本避这里,也是一时之计,他还怕我真的出家呢?我忍不住扬起唇角笑。
灏要是也来这里体会一番,会让他有一种放松的感觉的。
人在不断地争着,争权争势,一路上马不停蹄。要是偶尔放松,更会让自己精神百倍。尤其是在这种幽雅与古静的地方,听那钟声,看那浮云,观那奇石,赏那古木入云。没有一点与自己所追求的有所冲撞,不仅让人放松,也让精神放松,才是真正的脱胎换骨。
小蛮叫来一个颇懂些穴道的宫女,给我揉那酸痛的后腰和脚。略略少了些痛楚,就带着她到浮云寺里去烧香。
这是必要的,住在这里,但愿真的能助我有所收获,我有很多很多的愿望。但是未来如这浮云寺一般,在山下看是隐在云中,什么也看不清。
我想要有孩子,我想要灏宠我很久,我想要九哥快乐,我想要自己快乐。
淡淡的香味萦绕在鼻尖下,将我还有些浑浊的胸口,清得透了口气。
圆清师傅和道姑们在浮云寺里帮着早课,我进去,她睁开眼朝我一施礼。
高大的各种神仙石像几欲乱真,小蛮递上香,我虔诚地插在香炉上。
“慧妃娘娘来浮云寺里为无相朝祈福,为太后求平安,此乃忠孝也。”
我轻笑:“圆清大师不需多礼,以后还多打扰了。”
迎我到了静室,送上茶。
我轻喝一口,甘甜滋润。
圆清师傅也不给我念经传佛的,只是说:“慧妃娘娘安住在这里,是小寺的荣幸,要有什么不周到之处,万望娘娘见谅。”
“想必圆清大师也知道,住在这里青蔷只是一个香客,青蔷不会打扰浮云寺的日常之事,大师也不必因为我,而做些什么,乱了浮云寺里的行事。”
“皇上已有传过旨,慧妃娘娘只管安心住,小道已命人不得扰娘娘的安养。”她恭敬有礼地说。
安养,养身体也好,在这个仙境一样的地方。
住下来,没有什么的别扭,离得远远的,几乎就互不相干。
寺里的人不会来打扰我,我也严令宫女不得随便乱走。
过了几天,越是觉得身体轻松,双颊红润起来。
吐纳出来的一身浊气,吸入的,是那带着仙气一般的清新之气。朝睡晨起,一晚舒宁,自有精神百倍,神清气爽。
袁修纯带着侍卫退守半山以避之,每天都有人送上来新鲜的瓜果蔬菜。
其实最让我高兴的就是灏亲笔写的信,不多的字,却是写满了烦躁和思念。
我不敢告诉他,我很喜欢这里。我怕他更是放心不下来,总是随便写些生活上安好的事,再劝慰他一番。
再得过几天,信中的烦燥安静了下来,也只是问些生活之事。
越来越是简短,一天一急信,成了二天,三天。
我淡笑,其实早就料到,将信都夹在书里。初离开之时,谁都会想念,但是时间长了,一些深刻的想念,也会慢慢地变淡。
在这远离世俗的地方,我学会了安宁和享受,不让那些事来乱了我的心志。带着宫女到那山顶之上,在那云蒸霞蔚之处,弹着清扬的琴音,四处的云海在翻滚涌动着,这里稍嫌凉些,可是单薄的衣服,亦不觉得冷。
每天吃得极是多,越是比较粗糙的菜色和饭,越是吃得多。
每天我可以自由地做着喜欢的事,或琴或画或写,累了便睡,什么事也不去想。但是心中,总是有些欠缺着。
每每安慰自己,有所得,必有所失。
光阴的流逝,如白驹过隙,转眼即逝。我的身体大好,但是还是没有月信。
到了浮云寺,因为我想重新调整自己的状态,不想靠药而治。
凡药三分毒啊,越喝,安知我会变成什么样。
在蔷薇宫里每天掉很多的头发,已是让我隐隐不安了。
一晃眼间,就到了五月初五,是一个好日子。我在这里差不多住了一个月了,这浮云寺里的奇峰险景,都让我摸了个清透。
短日闲来无事,却没有出去多看看,觉得自己懒慵得很。
皇上差人送来了好些新鲜的东西,新鲜的鱼羊羹,快马送到,又急急地上山,送到小居来。
我出以小厅,心里轻叹,灏的事必不成了。派人送来这些,那他现在还在宫里,他想要的画,还没有得到。
忽然送这些而来,自是心里又生烦躁,独自一人放松一下的时候,想必是想起了我,又知我甚喜吃鱼,便让人送来了。
之桃揭开那盖,小蛮也用银针试过之后,才端上来给我用。
扑鼻而来鱼羊腥味,让我心中作恶,心口闷着翻滚着,一股子酸意涌上来。
站一边,竟然吐了出来。
宫女们吓了一跳,赶紧过来侍侯。
小蛮脸色发白:“娘娘”
“没事,可能在这里清静多了,一时闻了这些浓腥之味,便心口不舒服。”
“娘娘还是让袁将军请人上来看看,万不能出了什么事?”
“好吧。”
在这里远离开了宫里,应该不会有什么事。
虽然宛太夫人临走时的惊慌失措让我起了戒心,但是袁修纯带着好些侍卫在半山守着,也没有什么好担心的。
食物小蛮都验着,应不会有什么事。
远离了,却总还是不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