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颤颤巍巍的迎了出来:“我的玉儿来了。”
黛玉已经进来,一切还似初入贾府的时候,只是当日孤苦无依的孱弱少女虽然娇弱如故,绝美如故,眉目间却没了曾经的忧伤和小心,那种高贵宛似凤凰于飞,环视众人时,居高临下,让贾府众人都是心中一惊。
雪雁一身宫装,扶着黛玉,而月影、月落分立两侧,身后还有一应宫女都跟在身后,长长的排开,浩浩荡荡,那阵势简直不亚于当年元妃省亲的排场。
贾母出来看到这一幕,简直是目瞪口呆,一声玉儿,生生的堵在喉咙里叫不出来了。
“老太君。”反倒是黛玉轻轻叫了一声,温柔的声音依旧,却更多了几分傲然。
贾母反应过来,立刻慈爱的笑了起来,却并没有再上前,那意思是等着黛玉给她行礼。
黛玉没说什么,也不肯在往前行一步。月影笑了笑道:“老太君,如今林郡主与你诰命相当,日后又是北府的王妃,哪里还能像以前那样。再说,连太后都免了郡主的礼,难道老太君比的太后?要郡主见礼?”
一语令贾母满面尴尬,连连近前道:“哪里的话儿,都是自家人,行这些礼却都是生分了。”
“老太君,此言差矣。”月影冷然道:“你可以不行礼,可是其他人的礼不能废。”
她的目光落向贾母身后的一干人,那是邢夫人、李纨、王熙凤、探春……
贾母看了看黛玉,见她没有免礼的意思,不得已,只好回头看了邢夫人一眼。
“贾王氏给郡主请安。”凤姐是个聪明的,见到这阵势,已经知道不能以旧日相待,立刻跪地道。
邢夫人心里这个气啊,给自己的外甥女儿见礼?但还是只好跪下来,一板一眼的行礼。
黛玉微微抬手道:“诸位诰命平身。”
雪雁心里好生得意,昂着头:“你们不请郡主进去么?”
贾母只好道:“请郡主厅中奉茶。”
黛玉淡淡的笑着:“且不必忙,我是听说四妹妹病的重了,所以才亲来看望,如今就进园子看四妹妹去,至于老太君和诸位诰命,待我看了四妹妹,再来叙话,到时候,还有事要请教老太君。”
众人面面相觑,兀自愣着,贾母回过神来连道不感,抬起头来和黛玉的目光一接,那冷淡的眸子让她暗自心惊,隐约觉得事情可能不会那么顺利。
既然黛玉这么说,凤姐等还是赶紧令人引着黛玉往园子里去。
“紫鹃,你是旧日伺候过林郡主的,还是你陪着吧。”贾母想了想,招手唤过紫鹃来。
紫鹃疾步上前,迅速的抬头看了一眼黛玉,眼前的姑娘比在贾府的时候更加清丽无伦,气色也好了许多,顿觉安慰,可想到如今面对的不再是林姑娘而是林郡主,便慌忙低下头去:“郡主请。”
黛玉没说什么,自由紫鹃在前引路,扶着雪雁缓缓而行。
旧地重游,却已是景依旧,人已非。
进入大观园的一刻,黛玉看着眼前的景致,不由得心中怅然。
这才几时,以前的繁花拂柳都凋敝成了这般模样,这般的萧条寥落,可知这个府是真的败了。
“这园子,自姑娘走了以后,久没有人来打理了,除了四姑娘不肯走,其他的姑娘连珠大奶奶,都带着人搬出去了。”
紫鹃低低的道。
黛玉听了终于轻叹出声,始终还是这样,人去梁空巢将覆。
旧日燕去,谁来筑巢。萤窗萧条,不闻笑声。
沁芳闸的流水潺湲不止,足下踩的却都是蓬蒿,举目时,暖香坞已经在望。
“姑娘,四姑娘不住暖香坞了。”紫鹃见黛玉要往那边去忙道:“四姑娘在妙师傅走了之后,就搬去栊翠庵住着了。”
黛玉听了心里一动,看着紫鹃道:“紫鹃,四姑娘的病,到底怎样?”
“事出突然,我因不在四姑娘身边,也不知道底里。只是昨日凑巧打园子里过,听见彩屏在花障子下面哭,才知道不好了。”
黛玉诧异道:“为何不请大夫?”
紫鹃不语,只是轻轻摇头。
黛玉顿时明白了,信步往栊翠的方向去,路过凸碧凹晶,又想起那日和湘云吟诗的句子。
寒塘渡鹤影,冷月葬花魂。
没想到,这诗要谶在惜春身上了吗?
“紫鹃,你如何呢?”
鹅卵石铺成的小路,因久无人顾及而长出青苔,雪雁不得不扶好了黛玉,生恐她摔着。
“我?姑……哦,郡主,奴婢一切都好,就是做奴婢该做的事。”紫鹃笑了笑,看着黛玉:“奴婢看郡主的气色倒是比旧日好了很多,心里欢喜的很,自姑娘走了以后,紫鹃一直都惦记的很,今日见了,也就放心了。”
黛玉闻言只是点点头。
紫鹃也不再说什么,引着黛玉登上山门。
眼前的景象已和妙玉在的时候判若两处,不见了那曲虬红梅,更添了些荒草纵横,钟磬锈蚀,山门空落,很难想象这竟然是一位侯门绣户的千金住的地方。
彩屏早就接到信,赶紧出来,见到黛玉咕咚一声跪倒:“林姑娘,救救四姑娘吧。”
“彩屏,是林郡主。”紫鹃连忙提醒,生恐冒犯了黛玉。
“彩屏,别哭了,带我进去见四妹妹。”
黛玉并不在意,亲自扶起了她道。彩屏已经哭成了泪人一般。黛玉看了一眼雪雁,雪雁也低下头去,揉了揉眼睛,显然是响起,金玉缘成那一日的自己。
房中没有药香,只有淡淡的檀香。
榻上没有挂帐子,只是一张空空的禅床,灰色的衾褥,惜春平躺在那里,闭着眼睛,形同枯槁。
黛玉轻轻的坐在床侧,叫了一声四妹妹却就哽住。
惜春听见声音,动了动眼帘,便睁开了眼眸,依旧清亮的眼波却显得异常空荡,似乎费了些力气,才叫了声林姐姐。
“妹妹怎么病的这般重了。”黛玉看着不过几日,便将花朵儿一般的小妹妹磨折的这般,心里怎么不难过,显然,对惜春,不管是宁府还是荣府都报了弃如敝履的态度,根本是听任自生自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