鄢太后微笑的招呼黛玉近前来:“玉儿来,哎呀,真是,没想到你这么快就要出宫去,我这心里头可是舍不得呢。其实何必呢,左右还有三日便是大婚了,就是从宫里出嫁也是一样的,我那日还和皇帝玩笑说,北王忒也多心,哀家哪里就委屈了玉儿了。”
说着又笑眯眯的看着水溶。
细长的眉眼虽然是在笑着,仍旧让人觉得心惊。
水溶索性抬眸盯着她道:“非溶多心,黛儿在宫里这些日子,也多亏了太后照应,只是毕竟这宫里应对往来繁冗,黛儿素喜宁静淡泊,所以还是出宫去住,躲几日清静。”
话里暗示的是什么,鄢太后当然十分明白,前翻背后的小动作,他早就了然于心,于是笑着道:“罢了罢了,就这样罢,皇帝啊,你看看北王多疼玉儿,倒是半分不能屈着呢。”
“是……”水洛微微笑着,点点头,气息却都是微的,有些接不上。
“皇上身体越发欠安了。”水溶不动声色的打量水洛:“不知大婚那日,皇上可能亲临鄙府,为本王和黛儿主婚?”
这话说出来,鄢太后心里又是一怒。请皇上去主婚,那她呢?那岂不是根本没把她放在眼中?
水洛倒是有些受宠若惊的模样,咳嗽了两声道:“北王好意,主婚不敢当,朕设若能行,定当亲往。”
“那臣先谢过皇上了。”
水溶也无意多说,和黛玉对视一眼,便要告辞离开,这时,郭全匆匆走来:“太后,皇上……哦,北王。”
“出什么事了?”鄢太后漫不经心的道:“没见北王林郡主都在这里么,有什么话过后再说。”
“这……”郭全期期艾艾,似乎进退两难。
“罢了罢了。”鄢太后佯作不耐:“郭全,你越来越没有章法了,有事说就是了。”
“是太后责的是,奴才知罪。”郭全连连告罪,却又偷偷看了水溶一眼。
水溶见这番扭捏做戏都是要给他看的,也不在意,只是低声和黛玉说了两句话,好像全不在意的样子,耐心的等他们使出招数来。
“北王和郡主又不是外人。”鄢太后道:“你支吾什么,直说就是了,见不得你这副样子。”
“是,太后。”郭全咽了口唾沫:“太后,刚才刑部的卫大人来报,贾府一案又有了新的眉目,出大事了。”
“什么?”鄢太后故作惊愕,看了黛玉一眼紧接着追问下去:“又牵出谁来了?”
“前日从荣府抄出来的反诗,经卫大人、岳大人详加查察,今早又过堂讯问,那荣国府二少爷贾宝玉供认,那首诗正是出自他的手。”
黛玉听了这话,心里一颤,罥烟眉蹙了蹙。
“这个贾宝玉,好大的狗胆。”鄢太后冷眼看着黛玉神情的变化,口中却做怒道:“竟然敢嘲讽朝廷,决不可宽贷。”却又转过头来看着水洛,又看看水溶道:“皇上、北王,你们都听听,什么天子惊慌愁失守,这不是在讥讽皇上么,又是什么何事文武立朝纲,不及闺中林四娘,连朝中上下都嘲笑尽了,这话可是要得?这样的人,可能留他?”
“留不得。”水溶眸中依然沉静如冰,没有分毫的涟漪,并没有去看黛玉。
黛玉听了这句话,脸色猝然煞白,轻轻咬了咬唇。
“北王说的是。”鄢太后点头:“哀家也正有此意,这等胆大妄为之辈,岂能容他。郭全,传话刑部,依律重办,绝不姑息。”
“是,奴才遵旨。”郭全拱手而退。
“真是气煞哀家,气煞哀家。”鄢太后依旧怒意不减,在这样的盛怒之下却依然不忘了关心黛玉:“玉儿这是怎么了,脸色不太好,可是不舒服?”
黛玉一怔,没料到她会忽然把话引到自己身上,轻声道:“谢太后关心,小女并无不适。”
“天热,中了暑气罢。”水溶看了她一眼道:“时候不早了,太后皇上,本王就带着黛儿先告辞了。”说着欠了欠身站起来,黛玉也随着起来,却没有稳住身体,微微晃了一下,手就被水溶攥住了。
夏意渐浓,可是这个时候她的掌心却是一片冰冷,冷的让水溶心里都是一颤。
她终究还是在意的。
看着他们离开,鄢太后的嘴角挂上了一丝冷笑,你的王妃开口求你,你该不会不管吧。
想着更加得意,忽然觉得身上一寒,抬头瞥见水洛正在盯着她,皱皱眉道:“皇帝,怎么了?”
“没什么。”水洛轻轻咳嗽了两声,震的两颧就有些红:“只是觉得那诗,天子惊慌愁失守,此时文武皆垂首,其实写的不错,很应景,太后忘了吐谷浑铁骑南下来袭的时候,朝中是什么模样么?若不是二哥,擎天架海,如今,京城俱做尘埃,你我焉能坐在这里,是不是。”
“皇上这话,可是失了身份!”鄢太后挑起眉目警告道。
“是有失身份,可是太后知道,这也是实话。”水洛苦笑了一下:“劳碌这半日,朕可是乏了,先回去休息,来日二哥和林郡主大婚,朕是必然要去的。”
看着水洛离开,鄢太后眯起眼眸,那神情异常的酷戾。
一路行来,气氛有些沉闷。
黛玉坐在车子里,只是看着窗外的景致,水溶的手臂依旧将她环绕,可是终不似昨日的柔情蜜意。
车辙辘辘,两个人却各自想着心事。
时间越久水溶眉宇间的霜痕也就越发凝固,黛玉终于觉得不安,悄悄的看了他一眼,打破沉默轻声道:“怎么了?都不说话,会冷死人的,知道么?”
水溶的手臂紧了紧:“这就不冷了?我以为,黛儿会有话跟我说。”
“说什么?”黛玉垂眸轻叹:“也没什么好说的。”
这话黛玉是无心,可是听在水溶耳中却是格外的刺心,开口也就是淡淡的:“是吗,那就算了。”
黛玉察觉到他会错了意,张了张嘴想要解释,又不知道怎么开口,不知不觉就轻叹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