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这之后,每当想要的时候,便到这里来,肆无忌惮泻火。宝钗每次都是强忍着,生恐一有不甚,便就是杀身之祸,这种反复之下,渐渐的便习惯了这种暗无天日的日子。
每日到晌午,就会有人来给她送来水,让她洗净身体,如砧板上的肉一般,等待,任人宰割。
这是她的命?
她是该听天由命吗?
宝钗抱着膝盖坐在窗下,薄薄的纱衣裹着她已经千疮百孔的丰腴身体,久久的,久久的看着窗外晴朗明媚的日色,几分艳羡升起在心头。
那样的晴好无边,从她嫁入贾府开始,就已经不属于她了。
如今剩下的只是噩梦,一场连着一场,没有尽头,没有终结。
凭什么,她薛宝钗就要承受这样的侮辱,而那个林黛玉就可以体体面面的做她的王妃,嫁个如意郎君,享受无尽的宠爱。
不公平,不公平。
想到这一点,宝钗的眼中一片赤红,不是因为充泪,而是因为几近疯狂的嫉妒。
“水来了!”
一个冰冷冷的声音响起,接着门开了,一桶热水被提了进来,放在了宝钗的旁边,然后丢下一块白色毛巾和一瓶催情的香露,面带鄙夷的丫鬟看都不看她,转身就走,然后咕咚将门摔上,关严。
门锁落下的声音,冰冷刺耳。
宝钗咬了咬嘴唇,心一横,站了起来,脱掉衣服,然后面无表情的将那凭香露倒入水中,接着便坐进水中浸泡。
脸上有些决然和放纵。
现在唯一能扭转自己的命运的就是这个身体,如今鄢仁已经成了阉人,没有了诞育后嗣的能力,而鄢青尧自然要在这方面下功夫。
如果自己的肚子争气,能够怀上孩子,一切都会变的。
当然,这要趁着他对自己的身体还感兴趣。
酷热难当,水却更热,烫的宝钗心绪无法安宁。
同样的炎炎夏日,北府。
晴朗的午后,暑气渐炽,因水溶有事离府,黛玉便有些懒怠动,用过午膳之后便窝在竹藤椅上,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雪雁和几个丫头得了水溶的意思,便要劝她起来走走,可是黛玉只是置若罔闻,雪雁也是无法,正在这时,清脆的生意想起。
“嫂嫂,玉儿嫂嫂……”
这声音自然是宁心来了。黛玉听见连忙起来,雪雁扶着,又笑道:“得亏是长公主来,我们再也劝不动的,只是,公主这称呼怎么都改了去了?”
“雪雁丫头嘴真刁。”雪雁一语未了,宁心已经走进来了笑嘻嘻的道:“有其主必有其仆。”
“却又来,将我也刮上了。”黛玉笑道:“姐姐大暑天的,怎么亲身走来了?雪雁,还不将解暑的汤拿来。”
雪雁笑着答应就去。
“当不得。”宁心退后一步,笑着道:“妹妹是来给嫂嫂问安的。”
黛玉就啐道:“你我是你我,和他有甚关系。我也只认你做姐姐。”
“罢了,莫提这话。”宁心转着眼珠笑道:“我是再也不敢说了,其实细究起来,这大媒可是我保的呢,唉,只是谢媒酒也不得饮一杯。”
“谢媒酒没有,解暑汤可有呢。”雪雁打了帘子进来,手里捧了两碗解暑汤,闻起来都是清香宜人。
“北府色色的讲究,弄个解暑汤也弄出两样的来。”宁心讶然道:“倒不是那寻常的酸梅。”
雪雁将一碗端在宁心面前,又将另一碗放在黛玉面前,笑道:“可是不同呢,这原是扬州的方子,王爷特意让人做来给王妃的。”
“哦哦哦……”宁心坏笑的点头,看着黛玉咂嘴:“哥哥这也想的到,可是转性了?”
“喝你的吧,哪里弄那么些刁嘴儿!”黛玉没好气的道,顺便又将一碟子薄冰镇的鲜果推在宁心面前:“这些果子也是今日才送来湃好的,长公主素日吃的山珍海味,莫嫌菲薄,将就用用吧。”
“还说我嘴刁。这嘴皮子不是更厉害么?”宁心啜了一口消暑汤,连连赞清淡,却又看黛玉:“怎么嫂嫂的解暑汤又和我的不一样,雪雁,我可不依了,莫非北府都是两样待客的?”
“长公主这可怪不得雪雁。”雪雁连连摆手笑道:“只问着王爷。”
“怎么说?”宁心挑起细长的眉。
雪雁看了黛玉一眼,眸中全是笑意吟吟:“咱们王妃素来单柔,平素的消暑之物恐不能受,所以王爷在给王妃的汤里又加了几味药,一则解暑,一则调理,两不相误。”
“雪雁!就你多嘴。”黛玉嗔了一声,想起水溶来,眸中漾起柔痕,一丝笑意悄悄在嘴角蔓延。
“哎呀呀。”宁心跺脚道:“人都说哥哥冷面冷心,几曾见这么细心过,我都要嫉妒了。”说着,却是抑制不住的笑意。
“你也不必羡慕,也不必嫉妒。”黛玉笑道:“有人如今是黏糊的很,倒当别人都不知道。”
宁心一怔,旋即明白了她话中所指,顿时脸上一红道:“我不知道嫂嫂说的是什么。”
见素来爽朗的宁心,露出闪烁躲闪的表情,黛玉便心中了然,笑了一笑,也不肯再多说什么,却又有些迟疑,那呼延朗和宁心倒也般配,只是如宁心的身份,如何能屈尊下嫁给藩国的臣子?
“王妃,长公主,王爷回府了。”湘帘外,丫鬟通报道。
“哥哥这么早就回来了?”宁心笑道:“嫂嫂,咱们去迎迎他,如何?我想,哥哥定然是一进门就想看见嫂嫂的。”
她一口一个嫂嫂,嘴皮子很是溜到,一面说,一面又看黛玉,眸中笑意闪动。
黛玉啐了一声:“倒是我不想见呢。”言不由衷的说着还是站起身来和宁心一并出来。
明晃晃的日色,让整个园子的葱郁都变得灿烂起来,宁心和黛玉彼此挽着手,一面择树荫处缓缓而行,行至溪桥之上,就有丫鬟在身后擎了纸伞好遮阳。
“看,哥哥果然往这边来了!”宁心张望了一眼,看见水溶的白衣远远而来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