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玉遥遥一望,那飒然的白衣生风霎时驱走了炎夏的闷燥,不觉轻轻一笑,再看得仔细一些,不由的又笑起来了:“只怕回来的不止一个呢。”
说着,看着宁心直笑:“也不知道是鼻子灵,闻着就来了呢,还是心有灵犀的话儿。”
远远而来的,那一身西域长袍的高大男子,不是呼延朗,却是哪个?
宁心也看见了,气的跺了跺脚道:“嫂嫂,我这就先去了。”
黛玉将她一把拉住:“既然遇上了就再没个躲的道理,就见一见,又如何?”
却说那呼延朗一路随水溶而来,看着远山近水,假山轩榭、层峦耸翠,不觉得极口赞道:“较之御花园的富丽,我倒是更喜欢这北府的清静雅致。”
“尊使,大抵是想说本王的府邸过于简薄。”水溶薄唇微勾,眸中深邃,不辨情绪。
“非是此意。”呼延朗笑道:“倒是正和王爷的气度,我们西域人,擅的是望气,北王府虽然不比御花园陈设精美,但却是气宇洪大,乃是大贵之兆。”
“哦?”水溶的唇角再次轻勾,不置可否:“前面的水榭正好纳凉,不妨去坐坐。”
半天不闻声响,转眸见呼延朗眺着远处,有些出神,顺着他看过去,却是一怔。那边石桥上,宁心和黛玉一面说着什么,一面缓缓行来,一着浅翠,一着水蓝,石桥流水,草木葱茏,佳人窈窕,翠袖当风,却乎是相得益彰的美好画卷。
“尊使,尊使?”水溶见呼延朗一味的出神,提醒道。
“如今我才领略到汉人说的入画是何意。”呼延朗回过神来,却丝毫没有觉得刚才失态,连忙向水溶道:“王爷海涵,朗无意冒犯北静王妃。”
水溶鼻间微微哼出一声,便大步迎着黛玉和宁心上前,眸中却滑过一丝狡色。
“黛儿,这个天气四处走动当心着了暑气。”一见面,水溶是连引见也没有,自顾自的向黛玉道。
“王爷!”黛玉低低的嗔了一声,向呼延朗礼貌的笑了一下,微微点头。
“黛儿,今日西域使臣来我府中游园。”水溶这才道。
“呼延朗见过北静王妃。”呼延朗右臂合胸躬身一礼,目光却就看向宁心:“长公主可好?”
“好!”宁心怏怏的,不知怎么的那双深蓝色的瞳仁总是会在她的心里投下几分不安,双颊微微涨,就掩饰的看着水溶道:“哥哥好不知好歹,嫂嫂是听见你回来,专专的来迎你的。”
“是吗。”水溶垂眸,看着黛玉,目光里泛起柔和,旋即又转向宁心道:“那宁儿你又是来迎谁的?”
“我,当然也是迎哥哥来的。”宁心嘴上这么说,目光却是和呼延朗暗暗接了一下,电光火石的瞬间,慌张的错开去,脸上腾的泛起红晕。
呼延朗只是微笑注目,那目光根本是难以挪开。
无论身处何时何地,任由身边人潮起潮落,人来人往,眼中能看到的唯有她。
黛玉和水溶相视一眼,都已近透着会心,他们都是经过这种心情的人,怎么会不明白。
水溶便携过黛玉的手道:“这里热,还是到前面的水榭稍事休息,黛儿也不胜久立。”
“西域使臣是客,不可怠慢。”黛玉轻笑招呼过丫头来,如此这般的安排一番,俨然已经是一派熟稔的女主人风范,水溶看着眼中心中安慰。
不多时,等四人到亭子里的时候,一切茶果都已经安排的妥当。
落座片刻,不过品茗闲话,可是气氛却有些不对头。
宁心茶盅空了,呼延朗会反客为主的给她添满,宁心要用水果,那厢却就细心的剥皮切块,端上面前。
而这一切,都是学的对面水溶之于黛玉的殷勤。
两个在水朝西域都是霸王样的男人,在心上人面前却都一改脾气,小心周到之至,让旁边的丫鬟侍从都是瞠目,而且根本插不上手。
关键是这二人的动作都是自然之极,口中还不时的说着朝中之事,西域风土、水朝风光,边境战事,乃至于民间疾苦。
对此,黛玉和宁心的反应却又不尽相同,黛玉是早已习惯了这等宠溺,心安理得的享受着,却也将莲蓬拨开,取了莲子,去皮给水溶放在面前的碟子里:“这莲心还是不去的好,虽然苦些,这暑天的,正好清火。”
“原来是这样。”呼延朗点点头道:“那就不去,长公主以为如何?”
“啊,哦……嗯……”宁心正为此不自在,猛然听见他这么说,却就稀里糊涂的答应着,猛然觉得不对,又连连摇头道:“不要,太苦了。”
“既然公主怕苦,那就还是去掉。”呼延朗无比的好脾气,湛蓝的眸中是一片殷勤。
“哎,我不是……”
手中的帕子绞做麻花,可是眸中却多了几分被体贴的温柔
看来,还是不方便说话。
水溶和黛玉对视着,不用说话,一个眼神都已经懂得了彼此的意思,心领神会之后,黛玉便蹙起眉,轻轻的揉了揉太阳。
这个动作水溶当然不会忽略,遂道:“黛儿可是不舒服。”
黛玉点头:“头有点痛,胸口也闷闷的。”
“到底是中了暑气。”水溶嗟然:“如今可怎样,要不要回房去休息。”
“嫂嫂若是不舒服,我陪你回房去。”宁心巴不得这一句,赶紧接上道。
“不必了,我自去歇歇就好。”黛玉道。
“既然王妃身体不适,还是王爷送王妃歇息的好。”呼延朗看了宁心一眼,她怎么老是想躲着。
“尊使道的极是。”水溶点点头,便扶了黛玉起身,一面又道了声简慢,却就向宁心道:“宁儿,你替为兄在这里陪伴呼延使臣,在园子里转转,我送黛儿回房。”
“哥……”宁心眼眸轻转,却就有些明白了,嗔着抗议道。
“那就有劳长公主了。”呼延朗大喜,忙不迭的接口,让宁心再无处可躲。
水溶也不再理会其他的,挽着黛玉的手臂,黛玉也就靠在他的肩头,两人一并离了水榭,往房中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