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闭嘴!滚!”水汮猛然截住她的话。
“好,好,好……都说一日夫妻百日恩,没想到你竟这般绝情。”鄢墨儿不断的点头,音容惨厉,发髻散下,满面泪痕:“水汮,你今日杀了我,一定会后悔的!”
水汮紧紧的抿着唇,一动不动,只给她一个冷酷的背影。
“拖她下去!”太妃暗查水汮的神情,点头,水汮的这番表现,她很满意。
立刻有人拖着鄢墨儿下去,鄢墨儿凄厉的道:“不用。”然后站起身,脚步踉跄的走出房去。
水汮微微闭上眼睛,紧攥的拳头,暴起青筋:“半个时辰以后,着太医验尸。”
“是。”
水汮这才略一侧脸,见太妃在盯着他,不觉勉强笑了下道:“母亲怎么这么瞧着儿子。”
“汮儿,你长大了。”南太妃拍着他道:“我瞧着你的那股神气儿,有些像你父皇了。”
“是吗!”水汮淡淡的道:“母妃高段,未雨绸缪,儿子佩服。”
南太妃道:“也是没有办法的事。这些年咱们母子忍气吞声,在鄢氏一门的压制下过活。老天有眼,这鄢太后终于垮了,以后咱们能好过些。”
她只说好过些,却并没有说什么扬眉吐气的话。水汮当然能听明白这其中的意思,但也不点破,只是请她回去休息。
“你也去洗洗,换件衣服,眼见着天亮了,还要早朝,鄢家虽然倒了,这风浪一时半会儿还平息不了,还要多加小心。”
“有二哥在,还能出什么岔子!”水汮笑了笑,瞳仁琥珀似的泛着光泽。
“北王他……”太妃轻轻的叹了一声,对上水汮略带疑惑的神情,便笑了笑:“有北王在,当然都好。但还是当心的好。对了,我差点忘记了,北静王妃的事,可是真的?”
闻言水汮的脸色立刻微微沉了一下:“是与不是,二哥都会自己处理的妥当,这些事,二哥不愿意多提,咱们也莫要多事。”
太妃知道他不想说,只好点点头笑了笑,自回房中去。
这里水汮回房匆匆的抹了把脸,令人来伺候着他换了朝服,此时刚刚过了半个时辰。
“王爷,卑职胡本善复命。”
水汮抬手令他进来。
“王爷,南王妃已经殁了。”
“那个女人已经被本王休弃,不是本王的王妃了。”水汮拧了拧眉峰道。
“是,是,是,南,哦,不,鄢氏妇人已经畏罪,割喉自尽。”胡太医顿了顿道:“不过,不过……”
他突然迟疑起来,想说,又不敢说。
“说!”
“鄢氏自戕之时,已经有了两个月的身孕。”
这句话,让水汮的脸色微变,目光瞬间黯了一下,手压着梨花木的椅的扶手,做了个下压的动作,但最终还是坐的稳了。唇动了动,想说什么,最后只是挥了挥手,示意太医下去。
“是!”太医恭恭敬敬的磕了头,起身退出去,顺手将房门给阖上。
这里水汮却是许久没动。
鄢墨儿撒了一辈子谎,最后这一次,却没有说谎,她是真的有了身孕,只是没有人再肯信她。
于是,一尸两命。
母妃说给她用了麝香,不能再生育,可是太医也不会说谎,而且也没必要在这个时候说谎,那到底是怎么回事。
是了,那鄢家的人都不是省油的等,鄢墨儿经常往宫里去,太后焉能不察?或者从中动了手脚,也未可知。
现在可以假设,这是鄢墨儿最后的一搏,若是有孕,则罢,若是扔不能成,她也会假意怀孕,然后等生产的时候,做点手脚,把另一个女人的孩子抱来,只说是自己所诞。
对于鄢墨儿那种女人来说,完全能做到。
说不定,母妃也知道鄢墨儿根本没有撒谎,是确实有了身孕,可是这个时候,母妃也看的很清楚,这个孩子不能留,所以演了这一出计中计,一尸两命。
若不是这鄢家忽然倒台,这个孩子,就一定会平安出世?难,母妃根本不稀罕这个孩子,所以一定会阻止。因为他身上有鄢家的血脉,如果留下,便是祸患。
现在追究这些又有什么用?鄢家已经忽剌剌如大厦倾,鄢墨儿原本就是必死无疑。
水汮忽然冷笑了起来,胸口却隐隐的发闷,不是为了那个没出世的孩子,而是为了这些光鲜之外的勾心斗角,互相倾轧。
这深沉的夜色之内,还有多少阴谋是他不知道的,无法掌控的?
可是,不管有多少,他也只有四个字可选,面对,承担!
想到这里,水汮猛然站起身来,推开门,让晨曦洒满一身,然后大步走向府外,那里轿子已经备好。
他突然很想知道,此时的皇宫,是个什么样子!
其实,此时的皇宫没有什么变化。一样的阴寂,一样的空荡。丹墀下的尸体已经被清理出了这皇宫。不得不说,宫人的行动能力很强,连丹墀上下的血污都被冲刷的干干净净。远处,鳞次栉比的殿檐屋脊零零落落的停着几只寒鸦,哀吟也带着彻骨的寒意。
薄雾晨曦,淡淡的缭绕。
这个微寒的晨,让人恍然生出一种错觉,昨夜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只是梦境而已。
可是奉命扼守宫掖的已经由那明黄色象征尊荣的软猬甲变作了泛着青光的玄铁黑甲。
铁甲威卫。
翻云覆雨一夕之间。
天光微微放明,乾轮殿偏殿的大门终于开了,从里面走出一个人来,单薄的背影,披着纯白色的风斗,风斗的边缘透出一抹亮眼的明黄。
水洛静静的站在丹墀上,阶前一个人都没有,在他眼中却是排山倒海的匍匐,听到的是震耳欲聋的山呼万岁。
这样的幻想,让他的嘴角浮出一个笑容。
戴权从身后走来道:“万岁,早朝的时间差不多了。”
水洛转过头看着他:“朕身体不适,由北王代劳即可。”
“你必须去!”戴权还没有反应过来,一个声音从乾轮殿另一侧的丹墀传来,水溶白蟒袍,箭步流星而来,然后在离他有一尺的距离上停住,微微敛上朝服的前摆,竟是一跪:“请皇上早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