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动作立刻令水洛吃了一惊,慌忙一步上前,将水溶拽了起来:“二哥,你这是作甚!”
“见君之礼。”水溶站起身,脸上看不出表情:“大乱初定,请皇上临朝。”
“我……”水洛抖了一下嘴唇,然后苦笑道:“反正,朕也不懂得!”
再抬头,却就对上水溶冷冷的眸,那是一种责备。
水洛知道违拗不得:“好,朕换了朝服就来。”
“臣在此等候,请皇上尽快!”
水洛点点头,走进殿中的瞬间,回头看了一眼,立在丹墀上的水溶,汉白玉的丹墀,他那一身白衣被风卷起,巍峨的皇宫,却让他显得更加魁伟,不言不动,却已经有了驾驭的力量。
心里微微一叹,这个位置,毕竟并不是什么人都能站在那里的。
承乾殿大开,朝臣早已聚齐,却是鸦雀无声。素日听政只在乾轮殿,可是今日,却开了大殿,足见事情非同一般。
御座之上是当朝的天子,金銮宝座让他的身影显得更加的不胜。
分立左右两侧的却是水溶和忠顺王,水溶一下站着的水汮。
冠冕朝服,一丝不苟。
北王依旧淡漠冰冷,而忠顺王依旧是脸上带笑,总算是让这个朝堂之上的紧张气氛稍微缓解了一些。
水洛微微示意戴权。
宣旨。
这份圣旨是今日一早,急召翰林院草拟出来的,自然是洋洋洒洒,慷慨激昂的痛斥鄢家为外戚,专横跋扈,结党营私,遗祸朝堂,而那鄢太后更是被斥为豗蜥成性、豺狼为心,夺去一切封号,贬为庶人,囚禁宫中。
而鄢青尧、鄢倬则是夺去官爵,被打入死牢之中,待审清了所有罪状,一并严惩不贷。
这都是众人意料之中的,所以朝臣并没有任何反应,树倒猢狲散,他们心中考虑最多的都是另外一件事。
昨夜,在鄢家崩塌的同时,依附于其的几个家族,譬如锦乡侯、定壤伯等等已经被全部拿下。
不得不说,这水溶却是是早有成算,一声令下,几处齐发,没容这些人有任何或者求援或者反抗的时间,一举制服,饶是树大根深,也连根拔起。
而余下,就是那些和鄢家攀附并不紧密的爪牙了,譬如金陵史侯史鼎史鼐、金陵王子腾,以及那八大勋亲的余脉,这些人虽然说不上来和鄢家狼狈为奸,但这样的事,原是宁可错杀,不可枉纵的,所以此刻听着那圣旨,都是胆战心惊。
可是那圣旨处理完鄢家和几个亲信之后却是戛然而止。水洛道:“众位卿家,可还有疑议?”
一片沉默。
水洛转向水溶道:“此事北王以为如何。”
“皇上,鄢姓余党,恐怕不止这些吧!”水溶冷冷的开口,同时扫向殿中众人,看着他们一个个躬身控背的样子,嘴角不禁微嗤。
“北王道的极是。”忠顺王捋着胡须开口,抬头看着水溶:“不管怎么说,必须要彻查,但有和鄢党勾结的,决不可姑息宽怠,只是事情若要查清,还真是不容易。”
这话说得是,谁会承认自己和乱党勾结,那岂不是自寻死路。
水溶微微一欠身,向水洛道:“皇上,即刻下旨抄没鄢府,清查鄢府账目,着吏部同去,本王以为,若有勾结,毕然有案可查,但查出来的,一律严惩。”
最后两个字,语气更冷,不少心中有鬼的都开始冒出冷汗。
水洛自然是允此法,水溶话锋一转,接着看着众人:“不过,本王也无意过苛,牵连过枉,自今日起,本王给你三日,到御史台,如实供述,或者彼此检举,查清属实、罪不至死的,或可从轻发落。”
这话一出,众人更加惊骇,看着彼此都有些戒惧,那些素日就有隔阂的,便是神情各异,盘算个不了。
水汮心中暗自点头,高,实在是高,这些人,求生心切,恐怕为了这句或可从轻,也会先一步自认下来。有供述,再有从鄢家查抄出的证据,真正是无一疏漏,有罪的,不论轻重都是逃脱不过了。
忠顺王并不说什么,只是微微点头,连称极是。
“如此,就按北王的意思拟旨。”水洛拍板,就将方针给定了下来。
当下就有几个人撑不住了,彻底崩溃,噗通跪倒:“臣等有罪!”
“好了,知道自己有罪的,去御史台说。”水溶断然喝止:“今日早朝,没有工夫听你们磨叨!带下去。”
这几个人被脱去官衣,拖了下去。
余下的人就更加噤若寒蝉,这个时候,水洛清了清嗓子,开口:“朕,还有一道圣旨!戴权。”
这一道圣旨,却并不是提前安排好的戏码。大意是水洛自谓多病体弱,封北静王为摄政王,自此宫内外大小事务都委北静王一体裁断。
这旨意一处,偌大的朝堂更静的落针可闻。都在看,这个时候的北静王是要怎么办。
水溶抬起头,平视着水洛,那充满洞悉的目光一下将水洛的心思刺穿,水洛略有些狼狈的将目光错开。
“臣不敢奉旨!请皇上治臣抗旨之罪!”水溶冷声道,敏感的察觉到忠顺王正在窥视他,却只当做不知道。
“朕知北王乃忠义肱骨,可是此时鄢党才平,不光是朕需要如北王这般才高智捷的贤王辅弼,并这殿上诸臣,也需要一个主心骨,否则,万一逆党复燃,又该如何!”
水溶冷冷的道:“这是皇上要将臣至于不复之地。只怕下一个被指独断的,就是本王了,所以本王绝不敢擅专,越俎代庖。皇上是一国之君,自当重振朝纲。”
“北王何必太谦!”忠顺王终于开口笑道:“皇上的圣旨又焉有收回之理。”
“若皇上执意如此,臣,只好离朝。”水溶再说离朝这两个字的时候全然不顾众人大变的脸色,声音平静而清晰。
这句话,让水洛也是一噎,握着胸口轻声咳嗽起来:“北王,你……”
忠顺王也不再开口,而水汮更是从一开始就保持了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