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溶道:“皇上,若要封摄政王,如今朝中便有合适的人选,历经三朝,德高望重,且又是你我的宗亲长辈,而且历来淡泊清心,若是由他来摄政,不是更加合适?也不会生出非议来,岂不是皆大欢喜。皇上何必苦苦逼迫,令臣为难。”
这句话一处,又将矛头甩向了忠顺王,忠顺王的目光迅速的一闪,旋即看了一眼水溶,然后笑了笑道:“北王,不要强人所难!老夫许久不理事,种花植草可也,若是论朝政,可是一窍不通。”
“老王太谦。”水溶毫不相让:“昨夜若非老王及时赶到,拦住本王,那藤原就被本王杀了,到时候是徒落东瀛口实,想起来本王都觉得后怕。”
忠顺语塞,然后呵呵一笑,还没开口,水洛微声一叹,然后道:“朕看二哥和叔王都是互谦,二哥重名,不愿落人指摘,而叔王也是有年岁的人,若要过劳恐不能行,而朕的圣旨,一言九鼎,更加不能改,不如就令叔王和二哥同时为摄政辅弼之任,如何。”
这可谓二一添作五的折中之法,所以无论是水溶还是忠顺王都不再推拒。
没错,这个主意很好。可是究竟对谁最好,最有利?水汮抬起头看了一眼御座上端坐的水洛,二哥说的对,一切都是刚刚开始而已。
正在这时,急促的报声又来。
“启禀皇上,京城东外,鹰扬卫有异动!”
此报如雷炸开,朝中一片骚动。
“北王如何是好!”
“北王如何是好!”
两个声音同时响起,一个来自水洛,另一个却来自忠顺王。
“此是鄢倬的部将不服,要折腾出点动静来。”水溶的唇角慢慢勾起:“请皇上下旨,本王立刻前往东城外。”
“照准!”水洛急忙道:“只是北王该如何处?”
“带兵之人自有带兵之人的办法!”水溶的下颔微微一抬,淡然而又凌傲。
京城东门外,满目都是披麻戴孝的鹰卫,他们以为主帅已死,直冲向东门,全军举哀。因早知必有此乱,就在今日早朝之前,水溶调了耶律渊前来驻防。所以,在鹰卫涌入的第一时间,耶律渊已经在城楼上布置好了弓弩手,严阵以待。
“鹰卫现在是谁在挑头?”
“鹰卫左营副将,贺兰铭。他是鄢倬的亲信,平素军中人望也很高!”
水溶登上城楼,望了一望,便命令备马,开城门。
这一下,耶律渊也惊呆了:“王爷,不可!”
“耶律,鹰卫譬如吐谷浑何如?”
耶律渊语塞,比起彪悍的吐谷浑,这鹰卫确乎是不足为道,而这时,水溶已经转身下了城头。
鹰卫万万没想到的时候,这个时候水溶会命令人开了城门,那贺兰铭第一反应是有诈,倒是令人后退了一段。
谁想,城门大开的瞬间,一马当先出来的白衣白马的英伟男子竟然是北静王水溶。
身后只带了十名铁甲威卫。
居中的贺兰铭先是一惊,旋即命人防备,然后道:“北静王好胆识。置生死于度外,还是觉得我杀不了你。”
他瘦而高,二十五六岁的年纪,常年海上征战,让他的皮肤粗糙黝黑,五官深邃周正,一身深蓝色的铠甲,泛着冷幽的光。
“若是如此,我直接会让弓弩手放箭!”
“那你是……”
“贺兰将军是为了主帅被朝廷治罪,心中不服,是有此举。是吗!”水溶放缓了缰绳,慢慢向前。
贺兰铭道:“没错。你这个卑鄙小人,设下圈套,栽害我大将军,是可忍孰不可忍,我今日就要帅鹰卫上下,为我大将军报仇雪恨。”
水溶扯动嘴角,冷笑道:“好,其志可嘉!忠心昭彰,可比日月,只是,你有没有想过,然后呢?”
“什么以后?”贺兰铭怔住。
“就是倘若你能攻破京城以后,你又要怎么办!洗劫京城?屠杀百姓?弑君夺位,改朝换代?”
这样的话从他的口中说出来,如秋风过耳一般的轻松,全不顾周围已经起了骚动。
“住口!本将断无此大逆之想,北静王你休要血口喷人!”贺兰铭的脸色顿时转青。
“就算你无此意,可到时候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恐怕就由不得你了!你今日敢伏重兵于城下,就已经犯下诛灭九族的大罪,若你不夺位,就是以乱臣贼子之名被拿下,到时候,人人得而诛之,更坐实了你的将军早有谋反之心!”
“北静王,你一派胡言!我……”贺兰铭怒声道,却无法可辩。
“你我都是疆场上拼出来的人,都该明白,这种时候,结局无非两个,你死,我亡。你如果没有虑到这一节,只能说你就是个草包无用的莽夫,起一时之气,争一时之长短,而至麾下千万将士的性命,这黎民百姓的性命于不顾。那么,你在东海誓死护卫水朝,为的又是哪般?不如当日大开海疆,将东瀛人放入中原来!一样都是骂名,一样都是千古罪人!”
贺兰铭几乎要被气炸了,脸色乌青:“北静王,你果然是个厉害角色!可是,既然都是带兵的人,你不该只有嘴上的工夫吧!”
“是!贺兰铭!你若真是为你家将军不忿,就真刀真枪的跟本王拼上一拼,犯不着带累无辜!”
“好!”贺兰铭掷地有声的应着,刷的一声拔剑催马,排开众人向前,水溶一抬手,也令威卫退到一射远的地方。
大风狂作,卷起的沙砾,舔吮着皮肤,有着刺骨穿肤的锐利。猎猎的旌旗被风卷起哗啦作响。
水溶和贺兰铭各自在坐骑上仗剑对峙。贺兰铭手中的长柄镔铁刀一紧,立刻侧马而来,水溶的坐骑微微嘶鸣一声,水溶手中的缰绳就陡然转了方向。水溶在马背上轻轻一折身体,剑锋迅速的迎上。
钢刀与剑在半空中猛烈的撞击,登时溅起微蓝的火光。
贺兰铭觉得虎口一阵发麻,暗自心惊于对方内力修为之深厚。别人可能看不出什么来,但是他自己很清楚,只是这一下,他就已然落了下风。